章节字数:3394 更新时间:20-05-11 14:11
——小懒虫,快点起床啦。今天除夕,起来把卫生打扫一下,记得贴对联儿。冰箱里的猪耳朵要吃完,再放会坏掉的。新年礼物在卧室,找找看(抱抱亲亲。JPG)。
顾谦仪扒了扒乱糟糟的头发,看向已经被自己挂在胸口的吊坠,拍了个照片回复过去——在你走的第二天我就意外发现了它。
平安锁做得精致小巧,正面写着“一世平安”,背面是他和许箴名字的缩写。顾谦仪爬起来,吃了算是早饭的午饭,按照许箴说的开始给家里进行打算扫除,清理到书房的时候,在许箴书桌抽屉里发现了那本离婚证,顾谦仪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他看了一会儿,又把本子塞了回去。打扫结束,贴上对联,便把冰箱里许箴给他准备的年夜饭食材拿出来准备加工一下。
虽然仍然是他一个人过年,但感觉却不一样了。他心里不断漏风的窗户被许箴稳稳地关上,不再不停地往他身体里灌着寒气。
电视里春晚的声音极热闹,顾谦仪一边刷着手机,一边看着小品乐。他给许箴发了一张自己做的年夜饭的照片,和新年祝福,许箴没有回复。
时针渐渐往后挪动,指向12点。电视里钟声响起,有人偷偷在小区里放起了鞭炮和烟花。顾谦仪看了一眼聊天信息,最后一条还是自己的新年祝福。他想了一会儿,给许箴打了电话,等了许久,只有电子女声的“无人接听”,他又打了两遍,还是如此。放下手机,顾谦仪站在阳台上,看向城市里的万家灯火,在欢呼雀跃的新年钟声里对着外面大声喊道:“新年快乐!”
声音回荡在小区里,不知是哪家的闲人,也嘶吼着:“新年快乐!”
一时间,“新年快乐”的问候在小区的楼栋间此起彼伏。
顾谦仪笑出声,觉得这个由自己起头的问候极有趣,他想找个人分享一下这个趣事,但笑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好像没人可以分享,便关了窗,熄了灯,躺回床上慢慢睡去。
一连三天,许箴杳无音讯,顾谦仪收到了一个快递,里面是一本证书的复印件。黑白的复印件,但顾谦仪知道原件一定是红色的,烫金的,可能是他一辈子都领不到的证件。男方的名字他很熟悉,他和这个人认识一年多,在一起大半年,交换过最亲密的深处,相拥而眠了许久。女方的名字他也知道,他被这个女人弄伤过额头,也挑衅过她。
现在,换她来挑衅自己了。
他看着复印件,薄薄的一张纸,没有许多内容,看了许久,指尖碰过尖角,被柔软的纸张划破了皮肤,细微的痛唤回他的思绪。他打开和许箴的对话框,想了一会儿,写道——我收到你的结婚证了。
——复印件。
他又补充。
许箴没有再继续沉默,他很快就打了电话过来,但这次换成顾谦仪不再理会。他关掉手机,打开电视,从零食柜里拿出许多零食,对着春晚的重播面无表情地吃起来。
等许箴风尘仆仆地从北京赶回来时,已经是深夜。他悄悄打开门,客厅里漆黑一片,电视还开着,却没声音,屋里的光线随着电视画面的跳动而忽明忽暗,许箴的眼睛适应了一下,看到沙发上缩在毯子下醒着的顾谦仪。
顾谦仪抱着一包薯片,嚼得咔咔响,看见许箴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冷冷地看他一眼,便又对着无声的电视继续吃薯片。
许箴被他的沉默刺得心肝都颤,辩解的话无从说出口,母亲的病痛还在持续,他却为了顾谦仪不管不顾地从北京飞回来,只为确认他的情绪如何。
“对不起。”许箴先道歉,“老人家……不复婚,她就不肯配合治疗。”
顾谦仪往嘴里塞薯片的动作停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生气了?”许箴拉着他。
顾谦仪摇头,许箴却以为他在赌气,便说:“对不起,等我妈……好转,我就离婚。”
顾谦仪还是摇头,他把手擦干净,从桌子上一堆零食里找出一颗糖,剥开塞进自己嘴里,说:“真的没生气。”
许箴笑了一下,有些勉强:“谦仪,别瞒着我,好吗?”
“我瞒你什么?又不是我老婆把结婚证复印件寄到你面前,我有什么能瞒你的?”顾谦仪笑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他只是单纯觉得好笑,笑这个世间的弯弯绕绕,人情牵绊,凡俗情理都这样让人身不由己,无从选择。
许箴抱着他,把他紧紧禁锢在臂弯里,低沉地说:“没跟你商量,真的对不起。”
“和我商量,你就不会复婚了吗?”顾君怜摇头,“毕竟是你妈,她这会儿别说让你复婚,就是让你挖出心头血,你都不能拒绝。”
真无奈,许箴无奈,他也是。他怪不了许箴,更无法责怪许母,每个人的出发点和立场似乎都是正确的,只有他不该在此时跳出来捍卫自己的爱,维护千疮百孔的心,所以他谁都没法怪,更没法生气。
许箴正要说话,电话却响了。他看了来电显示,很快接了起来。顾君怜被他推开,温暖的怀抱一下子离开,他有些冷,便用毯子裹住自己。
“好,是,我知道了,明天吧,我现在不在。”许箴挂了电话,疲累地揉了揉眉心,“谦仪……”
顾谦仪打断他:“我知道,你回去吧。”
许箴走上前亲他,顾谦仪没动,但也没回应。
“我妈情况不好,发现时就是晚期了,做了化疗没什么效果,副作用又大,她心情不好,更不肯配合治疗……”
顾谦仪看着他颓丧无力的模样,心里酸涩万分,却只能说:“没事,你不用担心我,回去照顾她吧。”
他能说什么呢?他毫无立场,真心话在肠子里打了个结,在他喉咙口梗着。
“别不接我电话。”许箴走的时候这么叮嘱,“离得远,我不能抱你。”
“好。”顾谦仪点头,“我不会关机的。”
登机之前,许箴收到了顾谦仪的信息——如果你妈妈一直躺在医院呢?
这话很自私,在生死的大事前,透着一股无情的味道,但顾谦仪向来不是一个能给予陌生人温暖的人,他此生所受温情太少,都回馈了爱他的人,面对许母的病情他无法饱含关切,只能问出这样的问题——癌症无法痊愈,但如果你妈妈一直不死,我就只能如同阴暗的下水道里的老鼠般,隐匿在你身边做一个小三吗?
许箴还没来得及回复,便被空姐催促着关了手机。他闭上眼一直在想,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但最终只能长长地叹息。
世间安得双全法?
顾谦仪没有等来他想要的答案,他也没有再问许箴。他理解许箴的难处,正如这世间大多数人一样,他们一直都在做选择,看似是在一对一错的两个答案里,选出那个对的答案。其实是在一个很糟和另一个更糟的答案里,选一个不那么糟的答案罢了。
许箴已经选出了一个不那么糟的答案,现在看来,不论是许母还是许箴,都勉强算作皆大欢喜。一个开始接受治疗,一个成全了自己“尽孝”的心。
顾谦仪觉得自己也得做出一个选择了。
他吃完了所有的零食,在正月十五那天等到了秦娟的又一个快递件,几张拍立得照片,许箴抱着儿子,秦娟双手搭在许箴的腰间,旁边坐着许母,对着镜头笑得灿烂。
看样子是一家人出去玩的时候在饭店里拍的,特意在正月十五寄给他。
顾谦仪看了一会儿,把照片放进许箴书房的电脑桌上,然后下厨给自己煮了一袋汤圆。糯米胀肚子,芝麻馅儿甜腻得让人想吐,他吃了几个就吃不下了。不过还是得感谢秦娟的照片,提醒了他今天是元宵节。他拿出手机给许箴拍了汤圆的照片,问——元宵快乐。过节了吗?
许箴过了会儿才回复——刚吃完,你少吃点儿,这个不好消化。
顾谦仪没再回复,他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整理一下他这些年都留下了些什么,除了衣服和生活用品,似乎什么都没有,连衣服都是和许箴在一起之后慢慢买起来的。然后他网购了一些无烟碳和胶带,挺贵的,他还有点儿舍不得。
这天天阴沉沉的,似有大雪要落。顾谦仪起得早,把家里又打扫了一遍,然后铺开纸笔,想了一会儿,写道:“我来世间走一遭,山水都看过,爱憎也看过,人间不过如此,我看得腻了,待得烦了,想走了,没什么话留的,如果真要说的话,那就只愿没有来生。”
又想了想,留了个便签条:“许箴,真是对不起,但我实在没有地方可去,只能借你的房子用一用,别怪我。”
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拿了绳子、胶带、木炭和铝盆进了卫生间,将门窗的缝隙用胶带都封死,点燃了面前满满的一盆木炭。为了防止自己会忍不住开门求救,他就从里面弄坏了门锁,让门没法儿从里面打开。
烟雾缭绕而起,他被呛得咳嗽,心里想着商家实在可恶,明明说是无烟,现在却这么呛人。
二氧化碳越来越浓,他有些憋闷,又有些恶心,好在已经一天没吃,吐不出什么东西。
他摩挲着胸口上的平安锁,慢慢睡了过去,黑暗沉沉压过来,但他什么都不怕了。
他来世间一遭,所感皆是人情冷漠,欺骗背叛,礼仪教条束缚着他,让他不得安生。现在好了,他终于不用再遭受这些,终于能到一个温暖安静的梦里,不再醒来。
后记
这篇文不仅仅是一个人的故事,其中有我的亲身经历,也有身边朋友的经历。平凡人间的许多故事大多雷同,可奇怪的是人类的悲欢又并不相通,似乎只有真切地被针扎过的人,才有资格说一声:“啊,好痛啊。”
我希望不要有人被针扎,因为我被扎过,我知道那有多痛。
也希望那些想要离开,却没有勇气实践的人,继续做一个胆小鬼。
作者闲话:
完结,没有番外,没有反转。这就是故事的结局。渴望的从未拥有,得到的最终失去,坚持的总被轻视,死去的却被怀念,懊悔的总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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