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017 更新时间:13-05-25 10:47
“就算叔母和莲妹都病逝,你又为什么要躲起来。”我对着远方山影淡淡问道,月色迷蒙,却掩不下语气中不自主的微颤。
打断的筵席终于如期进行,一场所谓的主客尽欢之后,才得以与张初单独相处。
“不是很好么?爹当年就是在这江浙起家,步上仕途,这边自然有很多他的追随者。若不是他们将我自南疆带回,我也早是孤魂野鬼一个了。”张初轻笑走近,握住我的肩头,温暖而有力,“你看我现在不是很好吗?”
“那你就忍心让我们这么多年没你们的半点消息?”我扬眉,瞥向他冷笑一声。
如果不是我正好到了这里,你还会继续瞒下去不是么?
“你们不会相信我已经死了的。”他倒是笑得自信得很。
我看着他,那么云淡风轻的样子。
温柔得快要融化心灵的目光,漂亮得想要永远看着的笑容。
从梦魇里面剪出来贴上去的么。这么遥远又熟悉无比。
就是这样即使责怪,也皱眉笑着。
一时迷惑。
一念之差。
还有心动么。
我终是叹一口气:“这么几年间,就成了江浙诸豪强的隐形领袖,也不比回去差多少。”
“可这侯爷,却不让我们安心继续过日子了。”张初笑一声,“景帝年间吴楚七国之乱,吴王罪首,处罚得也最利落彻底。后人削位除国,总不免有含冤不甘者。只是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仍想重复当年故事。”
“那个怂恿侯爷谋反的蓝衣人,是吴王的后人吧。”
“不错。他叫刘安。”他笑,“他们家族隐藏身份这么久,你竟是知道。”
“猜到罢了。”我笑,“我只是在想,为何他们没在半路对付我们。”
所有的猜测,自然都要以准确的情报为基础。
张初道:“他们是想,不过做不到。”
我一惊。
张初继续道:“记得那场雨里,有四个路人被白衡邀进你们驿站么?”
“……那四个避雨的人,原来是你派来的。”我想了想,缓缓笑道,“外头远远监视我们的,便是刘安的人吧。驿站里和白衡联络上要里应外合对付我的人——是杂役?”
“不,是厨子。”张初的眼里闪过惊讶和赞赏,“常人听我那话,该认为那四个人是刘安的人。”
“白衡莽夫,报仇心切,认不出他就是内奸都难。刘安年轻浮躁……”我笑,“只有你,算准白衡会为了捉弄我而邀他们进来。”
“不错。”他笑得轻松。
“……刘安本打算那时下手?”
“刘安气盛,脑子却不笨,驿站前方不远处有处山坡,下雨时经常塌方压死人。”
我哼一声:“时值大雨瓢泼,往里头埋几个刚死不久的人也是容易。”
“一路上,你的人和孙公公的人都在暗中保护你们。接近吴地三百里,我的人也已经跟着你们了。”张初皱眉,“只是驿站那晚,孙公公的人似乎被什么人拖住了。或许还有另一拨人马在,不知是敌是友,你要小心。”
我也笑,暗自惊心,随即释然。
多年混迹,何日不提心吊胆。
不知什么时候,便自鬼门关溜达回来了。
只是那另一拨人是谁的手下。又有谁有这力量,可以拖住孙公公的人。
“不过,即使宴席内我不帮你解围,你也自有能力脱困吧。被我打断的那句话,是什么?”张初忽笑道。
“呵,我是想说,侯爷身上已中剧毒。而所有与他相距两尺以内的人,也会中上同样的毒。”
就在我对侯爷那热情一扶的时候。
现在,自然已全被金名暗中解了。
“包括你自己?”
“自然。”我扬眉。
我不会武,伤人又不伤己的高超手法自是使不来,同归于尽的损招阴招倒是常备无患。
“所以只要你出不去,一半以上的人就会陪你们死。”他摇头道,“你果然是个凡事做绝的人。”
“很多时候,不成功,只是因为没有做绝。”我道,挑眉傲道,“鸿门宴上,我还客气什么。”
他笑。
“呵,对朝廷理应刻骨痛恨的你,看来对这此谋反也持反对态度么。”我忽道。
“这是自然。就凭这侯爷和那几个沉不住气光有一腔热血的家伙,要真成了真就是天大的笑话。笑话嘛,看看就可以了,何必搭上我这几年的经营。”
经营?这几年?
我想着,面上却只平静笑道:“可看这架势,侯爷是定要扯你上船不可了。”
“在被拉上去之前,把船拆了就行。”张初也笑。
“有这么容易?”
“剩下的,一并解决好了。”
“……原来你早有计策,那我还担心什么。”
“你就不怀疑,我在骗你?”
“为什么?”我挑眉,脱口而出,“你说什么,我信什么。”
微笑对视,夏夜清风微凉,有些熏人。
是真,是假?
假,谁分得清?真,谁信得过?
连我自己也不知了。
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但现在,我想我知道了。不过就是这种即使讲着死生大事,也可以平静得好似事不关己的感觉。
呵,在张初身边时,向来如此。那就够了,不是么。
欺骗又如何。
这一切的开端,不就是我的一句谎言,弄得你家破人亡吗?
即使是报复,我也等了足足六年。
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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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与张初的旧知,侯爷等人的态度立时来了个全盘颠覆,将我奉为座上贵宾,礼遇有嘉,必要拿下我不可。而我的态度也缓和许多,不时有投靠的隐约表示。
就在一团和气十数日后,由我提议,侯爷大办筵席,平时相交者莫不到席。张初以侯爷名义送给每位来宾众多礼物,其中有一件包装格外精美,里面安静躺着的,就是当年反贼之首吴王刘濞的灵牌。
第二日尚未拂晓,会稽城内一片宁静。而应我所请突然出现的数千精兵,以迅雷之势搜查昨日所有宾客住处,按照他们将灵牌摆放位置和礼敬程度的不同分主次以谋反罪逮捕。在混乱和骚动蔓延之前,便已风平浪静。
而会稽侯府里,张初已微笑着站在那绣金帘子的外面,等待侯爷的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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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稽侯造反之事干净利落地解决了,有些意外的轻松。上报的内容只是吴王后人煽动造反,而侯爷一直与他们虚与委蛇,并在最后与朝廷精兵联手,充当了剿灭谋反的主力,最后只因管束不力受责,仍坐着他的位置心有余悸。
他并不用惴惴不安。既然我们让他继续坐着,怎会让他削国。
好个张初,原来早不知何时就已与朝廷要员套好了关系。又由我来上报朝廷,自然圆满完成。
而他这几年的势力,原已浸透江浙,暗中操持了江南八成以上的大商号和近七成的官府势力,而这个过程,竟连我的情报网都无法探得分毫,不得不叫我惊叹而笑。
官商勾结的最大头目,原来该是他。
你要留个有把柄在你手里的侯爷加固势力,我自然支持。
笑。
我靠在窗边,看着这好几个月未见的自家府院夜色,树影风声,别有情致。
忽觉被温暖双手环腰。
“在想什么?”一个好听的声音,也是数月不闻了。
也不回头,我笑着双手相后环住他的脖颈,舒坦地把重量靠到身后的躯体上:“忘了带你的糖。”
“呵,欠着吧。”他笑,“好好回答问题。”
“还会有什么,自然是怎么处置白衡了。”
只剩他了。
白家好办,可是王康,就不太好办了。
“一回来就因功连跳三级青云直上春风得意的家伙,也终于开始想正事了?”杨敷笑,把脸贴过来,“你该比我更明白,会稽侯会这么连掩饰都顾不上地急着造反,背后定是还有一只手,呼风唤雨。”
我回身,伸手捧起他靠过来的脸:“杨敷,你被惹火了没?”
他漂亮地勾勾嘴角:“火了。”
我看着杨敷,刚想说什么,张初的面容忽然自眼前一闪而过。
一阵焦躁般的空白。
察觉我的愣神,杨敷的眼中泛上疑问。
然后我笑,咬上他冰冷的唇。
他的手也已从我的领子探入,抚上了我的前胸突起。
火热缠绵时。
衣物被远远丢开,免得沾染了此处的欲色和腥味。
无声的身体摩擦混着喘息的节律,惹出比衣料相触愈加滚热细腻的波动缭乱。
杨敷轻轻吻在我的眉梢,一记比一记更加深入的顶撞。
我不住地回吻他。
不住地笑。
不住地疯狂。
与张初的重逢,仿似一个信号。
我分不清自己心里怎样想,看不清前路将如何。
只是终于,心里那部分沉寂已久锈迹斑斑的齿轮,开始哑哑作响,重新转动。
类似自我毁灭的酣畅淋漓。
而世上之人,都可以惹我李清水,只要不惹毛。
也都可以惹他杨敷,只要不惹火。
又惹毛了我又惹火了他,那么不管是谁,就有麻烦了。
呵呵,不是很好吗。
我想,我快热血沸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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