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737 更新时间:20-09-22 13:31
程弦揣着满腹的怒与疑回来,刚一进帐就看到叶知珩笑脸迎来,“殿下回来了?皇上没事吧?”
“我刚刚去看了看荆南。”程弦目视着他澄亮的双眸,缓慢道:“你猜,他说了什么?”
叶知珩脸上的笑淡了淡,心知事情已经败露了,嘴上仍然强硬,“二爷会说什么话,我又怎么知道呢?”
程弦走到里间坐下,撑着腮静静地看他,“让你说一句真话就这么难吗?我待你还不够好?竟让你整日里想着如何骗我?”
叶知珩远远站着,望着他不作声。
“我记得你当初信誓旦旦地说,若是说了半句假话,就心甘情愿死在我的手里。”叶知珩听他此说,心里跟着一沉,程弦又道:“你亲口说的话,现在还记得吗?”
“殿下……”
“别叫孤。”程弦一口打断,往日里对他的温和荡然无存,“孤险些因为你酿下大祸,你说我们是不是该算一算这中间的缘由?荆南的生辰宴,你究竟是怎么混进去的?”
“殿下,我其实……”
“还想狡辩?”程弦的声音忽然抬高,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是不是非要孤将你送到牢里吃几天苦你才愿意开口?”
“那还不是因为荆南恃强凌弱,由着府中的下人杀人灭口,他不把人交出来也就罢了,竟然还一力包庇!”叶知珩想起一件与荆府有关的案子,正好拿来好好发挥,“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却独独官府不知道,皇宫不知道,这中间是何缘由,殿下难道不清楚吗?平民百姓没权没势,就活该被人这样欺辱吗?荆南知情不报反作掩藏,难道就没有责任吗?他既然做得出来,我就敢拼了命让他下狱!”
“胡闹!”程弦猛地又一锤桌案,心中的怒火彻底爆发:“事关国家社稷,百姓苍生,怎容得你随意胡来!”
他指了指北边的方向,“燕州外敌不断,多年来是靠着荆家父子才能保应都安宁,倘使荆氏含冤而亡,又有谁在燕州吹风喝雪,保大景平静,保万千百姓性命?你要申冤,要打抱不平,大可直接在见到孤时就如实相告,却没想到你年纪不大,心肠居然已经如此歹毒,竟然想借孤的手铲除朝廷重臣!”
叶知珩听到“歹毒”二字时双眼通红,不信这话竟然是从程弦口中而出,他的一颗心本来已经冷若冰霜,可在听到这两个字时又疼得厉害。
任何人都可以这样说他,他丝毫不会在乎,可唯有程弦于他不同,他不想听到程弦的否定和失望,不想他因自己而发怒。
今日才知,他原来这么在乎自己在程弦心中的位置与形象。
叶知珩掐着自己的后腰,强迫自己否认这种异样的情感,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不喜欢他,这从头到尾不过是逢场而作的一出戏。
“殿下竟是这样想我,竟然用这样的字眼来说我。”理性占据了上风,叶知珩再如何催眠自己,说出口的话仍与想象之中的偏差甚远。他的眼睛里浮满了红血丝,声音里半是恨半是忍,“你们这种身居高位的贵人们,又哪里会懂得贫苦人家的悲哀!你让我一开始就对你如实相告,可我如何相告?殿下自己也说荆家要紧,那么这种境况下,殿下觉得能讨回什么公道?难道不是草草地以黄白俗物堵住当事人的口吗?”
“孤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程弦只问了这一句便不再说话,痛心疾首地起身往外面走,经过叶知珩时也不看他,眼底笼罩的悲哀像是落不完的雨线,在泛起的蒙蒙水雾中氤氲得到处都是。
两人错身的一刹那,叶知珩倏然记起何叔英说过的那句“路见不平”,再想到前不久理草堂之事时,惊觉自己错得离谱,转身就扑在程弦身上,从后面抱住他道:“对不起,殿下,我说错话了。”
程弦却是毫无征兆地回身一截,手指已经紧紧地扼住了他的喉咙。叶知珩没料到他说变脸就变脸,脑中一瞬间闪过千万种辩解,最后却以赌徒的心态选择了最平淡的一句问他:“殿下真的要我的命吗?”
他在这人身上尝过情爱的欢快滋味,甚至将之当做命定之人托予真心,林间野战时有多酣畅,他此时就有多恨。往日的欢愉一一从程弦眼前晃过,像是在替叶知珩求情,让他念着旧情从轻发落。
程弦指尖一松,转身就往帐外走,这里的气氛沉闷得让他喘不过气。
“殿下!”叶知珩刚喊一声就被他吼道:“孤回来再跟你算账。”
他掀开帐帘出去,叶知珩咬紧了牙,似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跟在后面,撩起帘子时大喊一声:“殿下当心!”
程弦一个人漫无目地走着,听到这一声时不知所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叶知珩追上来推了一把,整个人往前面一个趔趄,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兵器破空的响动声。他迅速回身一看,不知何处来了个蒙面人,正握着匕首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再袭过来。
“来人!”叶知珩替他喊了一声,又横到程弦身前赶他,“殿下快走。”
手中没有兵器,又没有任何可以护身的东西,这周围连巡逻的禁军也不见一人,程弦干脆赤手空拳地与蒙面人盘旋起来。他将叶知珩往旁一推,单打独斗的拳脚功夫竟然与蒙面人不相上下。
叶知珩沉着气站在一旁,对程弦的身手已经有了底数。蒙面人在短暂的一次避让后再次扬起寒刀,对准了程弦的心口落下手去。他似乎摸出了程弦的几招规律,这一次动手时挑中了他护及不来的弱处,这一刀下去正中他的心脏。
“殿下——”作戏是假,心忧是真。叶知珩看得胆寒,生怕程弦真的会受伤,理智在这一刻超越了算计,他在刀落的瞬间扑过来抱住程弦,将没有防备的后背毫无保留地暴露出来。
这一刀挨上来时,比想象中还要疼。
他自幼虽不像程弦这样养尊处优,可也是在众人的呵护中长大,这样的皮肉伤疼得他险些昏过去。
“知珩!知珩!”程弦的指间很快也染了血,听着他低低切切喊着“殿下”二字时,心急如焚又愧疚满怀。叶知珩用仅剩的力气裹着他,转头看着持刀逼近的蒙面人,“你……别碰他。”
“太子殿下!”周围有脚步声传来,叶知珩死死地挡在程弦面前,任背上流了多少血也不移动丝毫,眼前朦朦胧胧地开始发黑。
“追!”
“殿下您没事吧?”
“传太医!”
“知珩!”
“知珩!”
“知珩!”
昏昏沉沉间,叶知珩耳边声线错杂,最后安静下来时,总算只剩那一道他想听的声音。意识存在的恍惚中,他在心中万分庆幸,还好之前趁着程弦去见靖远帝时,他偷偷与藏在附近的谢氏旧部们碰了个头,暂时想了这么一出下下之策的苦肉计。背上的伤口火辣辣地发烫,叶知珩咬牙吸着冷气,心道这一刀下手得可真重,若是还有此类的事情发生,他再也不要选择苦肉计了。
绷带裹了一层又一层,程弦一直守在床边看着,心头的情绪千交百杂。
“殿下……”太医走后,叶知珩拽住程弦的一截衣摆,趴在床上有气无力道:“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先养伤吧。”程弦扯回自己的衣裳,刚刚起身往前走了一步,身后就来了一阵响动,随之双腿又被人紧紧抱住,“殿下别走。”
程弦回身一看,叶知珩竟从床上翻了下来,下半身正贴在地上,背上的伤口因为这一牵扯又渗出了血来,染红了白色的里衣。他的嘴唇苍白,眼睛里还泛着血丝,整个人虚得连话都说不清楚,却固执地抱紧着程弦的双腿,嘴里低低念念着“殿下”二字。
“都说了让你先养伤。”程弦心里一慌,蹲下身扶住他的双臂,“血好不容易才止住。”
“殿下听我说……”叶知珩大口喘气,多说一个字都困难,可他得抓紧利用苦肉计博取程弦的同情,于是强撑着精神道:“我真的、真的知道错了,殿下别赶我走……我的命都可以给殿下,但是殿下,我求你不要……”
“我知道。”他这句话听上去困难又真诚,程弦于心不忍,慢慢地搀起他,“我不赶你走,你好好养伤,这些事情我们以后再说。”
叶知珩趴回床上,觉得头昏得连天南地北都分不清,但还是咬牙道:“君无戏言,殿下可不许骗我啊……”
程弦解开他染血的里衣,眼眶也像是被血染了一般开始泛红,对他半是埋怨半是心疼,“我不骗你,也不赶你走。你别说话,先好好养伤。”
“谢谢殿下……”叶知珩得了他这句话,心里彻底放心,整个人松垮下来后立刻没了知觉,在昏昏沉沉的梦中一晃渡过两日。
再醒时的第一眼,他仍觉得身子软得发虚,背上的痛意也不见减,只模模糊糊地看到床边有个人拿着书坐着。他想也不想,张口就喊:“殿下。”
程弦将书一置,忙附身来问他:“身上觉得怎样?”
“疼。”他实话实说,慢慢看清眼前这张脸后,又露了个苍白的笑,“让殿下担心了。”
“你没事就好。”程弦探了探他的额头,松气道:“热也退下去了。”
“这是……”他忽然觉得周围的陈设不似之前,问道:“回东宫了?”
程弦道:“你昏睡了两日,马车颠簸也没震醒你。”
“原来如此。”叶知珩牵住他的手,声音虽弱,但言辞恳切:“殿下,我无父无母,除了认得几个字以外,并不懂得什么大道理。可我看不惯那些欺负人的达官贵族,所以……所以才欺君罔上,擅自借了殿下的东风,想好好地惩治一下荆南。我真的是一时糊涂,那时候也没有想得这么深远,如今险些害得殿下与荆统卫君臣生隙,我实在是万死难辞其咎。”
“这事我已经压下来了,以后就别再提了。”隔了这么两天,程弦的气也消了个干净,他念着没有酿成大错,叶知珩又舍命相救,便决定不再追究。可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多少得立个威,遂又板起脸来训诫道:“若是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莫要怪我拿你开刀,你究竟是有几个胆子,竟然敢这样诬陷朝臣?”
叶知珩牵着他的手不动,脸上一副乖乖听训的样子,等到程弦数落得差不多了,他才道:“殿下还愿意要我,我感激不尽。那些兼济天下的先人智慧我一概不懂,也没人教我,我一时糊涂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也知道我出身低贱,得殿下恩宠的这些日子,才明白活着的真谛。我没有先生,所以……我请殿下做我的先生好不好?我也想学学那些书本之词,也想为殿下做些什么,想堂堂正正地站在殿下身边,我请殿下教我读书好不好?”
他的眼睛清澈如镜,里头承载的渴望灼烧着程弦的心,令他不忍拒绝,“好,我教你读书。”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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