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668 更新时间:20-08-02 16:28
又过了半响。
“莲殃,我替你补全这画可好?”雪儿稚嫩软糯的声音响起,依旧冷淡。
“为何?”月儿不答反问,倒不是不相信雪儿能将这画补全,而是雪儿方才的反应,如果他没记错,方才那是雪儿第一次说疼。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就只是觉得我能将它补绘好。”雪儿水唇轻勾,语带笑意,而后话锋一转打趣,接道:“还是说莲殃怕我将你这画毁了?”
如果雪儿没有记错,莲殃还从未在意过何物,即便是他自己的命,他都淡然处之,为何唯独珍视这幅画,而这种珍视又到了何种地步,雪儿很好奇。
月儿闻言摇了摇头,回以浅笑,道:“雪儿不会的。”月儿相信雪儿不会毁了此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相信雪儿罢了。
况且,若月儿所料未错,与那画中鸟儿相衬之物雪儿已然成竹在胸。
“若我真是将它毁了呢?”雪儿仍是问。
“毁了便毁了罢,一幅画而已,又不是什么希罕物。”月儿笑着,仍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雪儿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心道莲殃未免也太狡诈了些,明明知晓自己不会毁了它,还故意作出不甚在意的模样,真是像极了一只狐狸般,兀自伸出手抚上画,脑中描摹着灵鸟的模样,与之相衬相配之物呼之欲出,手中茶盏还未放下,便又轻抿一口,道:“这画自不是什么希罕物,但出自莲殃的手就另当别论了。”
“雪儿真是深得我心呐。”说完,月儿便接过雪儿手中的茶盏,转身放于茶盘中。
“莲殃先将这画收好,待装收拾好药物之后,我要带着它去竹林。”竹林间的竹屋乃是惑心和泽镰为雪儿单独准备,用以念书习字所用,平日除了无痕早晚会去略微打扫之外,平日里都只闻风声鸟鸣虫吟再无其他,很是静谧,倒是不失为一个作画的好去处。
“好,到时候我陪雪儿过去。”月儿一边应着雪儿的话,一边将画卷起,末了还不知从何取出一方绸布将画包裹住。
雪儿闻言顿了顿,而后才点了点头道:“也好。”
“嗯,现在就只差将分装好的药瓶放进藤箱了。”月儿将裹好的画卷放在桌上,转过身便拿起方才随手扔下的藤箱,又将药瓶一一摆放进去。
雪儿跟着月儿回到放瓷瓶的几案边,没有说话,也没有帮月儿摆放瓷瓶,只是微微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时间往往在不经意的时候流走,不大一会儿,月儿就已经药瓶全部摆放进了藤箱,“吧嗒——”一声轻响,藤箱上的锁扣应声锁住。
雪儿回过神扬起头,还未开口,就听月儿问道:“雪儿,下楼与我对弈一局如何?”
雪儿没有立刻答话,而是偏过头看向窗棂之处,这窗棂虽未打开,却也能透过麻纱估摸着时辰。
片刻之后。
“哪一种?”雪儿问。
“天元。”月儿答。
“好。”
待雪儿好字落地,月儿就已经拎起藤箱转身向外走去,又取过画卷与藤箱一并拎起,才又牵过雪儿的手往外走去。
出了房门,不等月儿反应,雪儿就松开了手径直将门掩上,末了又转身将方才松开的手牵起。
默契无言。
两人并肩走在回廊里,背影渐渐消失在转角处,是已转下了楼去。
这药斋一共三层,顶层又分三间,辞离和月儿炼药各一间,余下的一间储放药材,中间一层也是三间,又被两人各自用以小憩之用,余下一间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医书,底层则略显空旷,硕大厅堂只沿着窗棂处摆放了几方小几案。
几案上放的器具也是各异,有诸如玉棋、天元、桔柯、辽戏此类用于博弈的盘,也有如同九莲环、莫奈何、拓扑路等十分考验人心思的小玩意儿。
前者是棋类,属于水云四艺之一,讲究的是心与天游,神与物会,无非就是一个静字,而后者则属艺,机巧精妙,百怪千奇,讲究的却是一个活字。
月儿将藤箱和画卷放在一边空着的矮桌上,转而径直走向放有天元器具的几案,他与雪儿对坐,因窗棂大开,淡淡的余光便洒了进来,落在了两人身上,一地微光。
美景如斯,两人却没有欣赏,而是双双从玉盘上各自取了一个玉篓。
月儿执黑子。
雪儿执白子。
黑子先白子后。
这天元玉子乃是用上好的云石所制,执于指尖,略微的凉,月儿却想到了雪儿手掌的温度。
只听“啪嗒——”一声,黑子落于玉盘之上。
雪儿随即也落下白子。
而后清脆的啪嗒声首尾相连,几乎没有间断。
窗外随着骄阳的西下,虫鸣鸟叫也渐渐停歇,硕大的厅堂里除了云子与玉盘相触的脆声之外,很是静谧。
起初的时候,两人落子很快,似乎都不假思索,玉盘上黑白两色的云子很快便纠缠了起来,而后慢慢的,落子声就缓了下来,两人皆是略微思忖,而后才将手中的云子落下。
过了一会儿。
“不错,莲殃你进步得很快。”雪儿略微赞叹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厅堂中原有的寂静。
月儿闻言抿了抿唇,似乎笑了笑,而后却稍显平淡的答道:“我进步得再快,也还是差了些许。”
虽未到局终,月儿便已有所感,也倒并非是泄了气,而是贵在自知,他心知此时的自己要想赢过雪儿,不说不无可能,但终归是有些难。
雪儿微微摇头,虽未答话,却回想起了第一次与月儿对弈,那一次月儿输的更为彻底,脑中也不由地浮现出那时月儿的表情,雪儿水色的唇角就弯了几分。
其实,倒不是月儿天元之艺太差,而是他那时见雪儿太过年幼便掉以轻心了,当然,这也不全是月儿的错,毕竟那时的月儿,怎么也不会想到雪儿的感知竟不似孩童。
“不过我相信,雪儿也终会有输给我的那一天的,所以我并不着急。”说话间月儿又落下一子。
“哦?那我就静候佳绩了。”话音刚落,雪儿手中的云子也随之落下,而后他抬眼看向月儿,水色薄唇渐渐勾起,笑靥如花,绚灿绯红。
这就是雪儿,生性薄凉,但每每面对月儿的打趣,他亦能回以浅笑,生来便有着成人的感知,天生傲人的资本,所以无论是赤焰那样的灵鸟,抑或是辞离那样的圣医他都不怎么看在眼里,他的眼中和心底似有着他自己的一把尺。
红发,赤目,冷凝,薄情,虽是生得美艳了些,但雪儿无论怎么看,都像极了那开在三涂河畔不详之至的死亡之花,甚至他的感知也都与常人不同,雪儿到底有什么好?月儿也曾不止一次的这样问自己。
但直至今日,月儿也没有弄明白雪儿到底有什么好,亦或者不好,但月儿唯一清楚肯定的是,自己无法再放开他,即使眼下两人都还如此年幼。
月儿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从何时起有了这种想法,可能是从见到雪儿的第一面开始,又或者是从雪儿第一次唤自己”莲殃”开始,亦或是与雪儿一起渡过的所有时光,才将雪儿的模样一丝一缕都浸透到自己的世界里。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月儿想,当自己心底铭刻上雪儿的名时,当自己的灵魂中都烙印出雪儿的模样时,自己就已经明白,眼下再去追究那可有可无的前因再也没有任何意义。
过去了的,就让它留存于记忆,未来未知的,才是真正值得去期待的。
“我还不知雪儿离谷之后要去何处?”月儿看着盘中纵横交错的云子,眼底一片沉静。
“我也还不知道。”雪儿亦是,红眸眨也不眨的观着玉盘中纠缠不休的黑白两子,无比的认真。
“雪儿怎会不知?”月儿微讶道。
“待离谷之时再去与惑心问个明白也不迟。”自己身世如何,雪儿其实并不怎么好奇,因为不论好坏,他自己的路,也是要由他自己来走。
“也就只有雪儿你才会如此的淡然了。”月儿摇头轻笑,云子起落间丝毫不敢大意,他而今可不再会认为雪儿会有意谦让于他。
“那莲殃你可也会觉得我性子冷凝了些?”雪儿一边与月儿交淡,一边又将手中白色云子毫不犹豫的置入月儿的黑子中,这时,白子的阵势霎时就弃明投暗逆转了过来。
对弈之时,雪儿并不打算相让于月儿,因为这没有意义,也无甚必要。
“哪会?我反倒觉得雪儿这般性情,真是妙不可言。”即使精心布的局被雪儿看穿扭转,月儿的神色仍是认真平淡,莲瓣眼底亦是一片清明,不焦,不躁。
“莲殃此话何意?”雪儿并未因为扭转了阵势而大意,反倒愈发的认真谨慎起来。
“无论雪儿的性情如何,于我而言都无甚区别,而于他人而言,我自是希望雪儿你愈发难以接近的好。”冰冷也好,薄情也罢,且不说月儿自己都未觉雪儿性子冷,哪怕就算有,也没有什么大碍,因为雪儿于自己而言,就是温暖的,而于别人,自然是越冰冷,越难以接近的好,因为那样,雪儿就仍只是自己的”唯一”岂不妙哉?
雪儿闻言无奈的摇头浅笑,而后抬起眼看了眼正注视着盘中局着月儿,又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转瞬,他的视线又回到棋局之中,又才应道:“莲殃你说的也是。”
“那我呢?”
“雪儿又是怎么看我的?月儿抬起头看着雪儿,一脸认真的问道。
“莲殃你于我而言,自然也是特别的。”雪儿应声并未抬头,仍是看着棋局,甚至连落子的动作都未停顿。
“如何特别?”月儿没有动作,甚至没有重新取子。
月儿声音清脆平稳不见起伏,模样更是波澜不惊,但雪儿却暗自品出了几丝执着的意味来,抬眼看去,不出所料的从月儿眼中看到自己的影子,他道:“而今的我还未离谷,便已经与你许下此生为伴的诺言,可还不算特别?”
不说同为男子有违伦常,也不论现世之俗念,甚至不顾谷外还有何种风景,雪儿便已与月儿许下今生相伴的诺言。
所以特别与否暂且先不论,雪儿不是如孩童般的感知也先不说,单单是说雪儿的感知不似孩童,所说的更不是什么年幼之时的童言无忌,他是认真的,他是真的愿意弃圣樱谷之外的万种风情不顾,甘愿将今生许给月儿。
这意味着什么?
这就意味着月儿日后长大之后,还可以当他这时的话只是戏言,而变卦退却,但雪儿却是不能了,他生而便有着成人感知,他眼下说的话也不是戏言,他就是认真的,没有退路的,与月儿许下了今生。
所以纵使圣樱谷外罗裙娇媚,青丝成髻,也就算时光荏苒,白驹过隙,雪儿也仍然不能后悔愿将今生许给月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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