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章节字数:4180  更新时间:20-08-31 2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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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辞离的话,月儿并没有太大反应,只是如常的浅笑应对,他道:“如此,辞离就快些回房梳洗休息吧。”绛紫的眸子浅淡温润,看着辞离,很是认真的道:“这一身风尘,想来也不太好受。”

    因为辞离回谷后就直奔月儿而来,所以眼下还穿着赶路时的衣,虽说也还算平整,但被汗水和飞尘浸一同浸润过的味道,着实也算不上清新。

    “也好,那我这便回房了。”辞离起身,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的墨发末端,竟已缕缕不成丝了。

    月儿点头示意。

    辞离就转身回了房。

    夜幕四合,屋檐下高悬的灯笼烛火昏黄,偶有风来,左右轻轻晃动。

    月儿挥退孜琰,独自往卧房走去,半路,似想起什么,又掉转了方向,那个方向,是辞离的卧房。

    “叩—叩叩—”月儿不辨喜怒的声音随后在门外响起,他道:“辞离你睡下了吗?”

    “月儿?”辞离的声音遥遥传来。

    “是我。”月儿不知从哪摸出一个瓷瓶,拿在手上。

    “等我片刻。”一阵悉悉索索之后,有脚步声传来。

    “吱呀——”一声,紧闭的房门从里面打开,门后是刚出浴的辞离,只着里衣满身热汽,一头乌发也未来得及擦,正滴着水珠,他道:“月儿你怎么忽然过来了?”

    “也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前几日新配了些舒缓胫骨的药膏。”月儿将手中的瓷瓶递了过去,接道:“想着辞离现在可能用得着,就拿过来了。”

    辞离看着月儿手中装着药膏的瓷瓶,顿觉一阵暖流自心底升腾而起,想说些什么,又怕过于突兀,几经思量才开口,他道:“月儿真乖。”修长的手抚过水润的紫发,然后接过瓷瓶,又道:“谢谢月儿。”

    月儿淡笑着抬眼,正欲说些什么,视线却倏地被房门里桌角边矮凳上放着的藤箱吸引,霎时,脑海里有无数个不妙的设想,但还没等月儿理出个一二三,心底又一个陡然升起另一个直击灵魂的疑问!

    自己备给雪儿的藤箱,为什么会出现在辞离房里?!

    紧接着的就是,辞离对雪儿做了什么?!

    雪儿他。。。现在怎么样了?!

    雪儿还好吗?

    。。。。。。

    此刻的月儿,心头有千万个疑问,每一个都与雪儿有关;心头也有千万种不妙的设想,而每一种设想,却都与辞离有关。

    辞离他,究竟对雪儿做了什么?

    辞离做这些的时候,泽镰与惑心在吗?!

    对!还有泽镰和惑心!

    雪儿是在泽镰和惑心的护送下出谷的!

    雪儿不会有事的!

    “月儿你怎么了?”辞离见月儿面色有异,关切问道:“你的脸色不是太好。”

    “没什么!”尽管月儿心中思虑已是百转千回,但面上也只可见几分深沉,许是怕被辞离发现自己认出藤箱,发觉什么多生枝节,就露出一抹更深的笑意,装出有些调皮模样,他道:“就是想着辞离回来了,明日练功,就得加倍认真了。”

    “你呀~!”辞离无奈轻叹,然后见月儿面色渐渐恢复正常,就正了正表情,吓唬他似的说道:“那明天月儿可要小心了,若是被我发现你练功时偷懒,可绝不会轻饶你。”

    “嗯嗯,月儿知道了。”月儿怕让辞离看出破绽,面上笑意不间断,亦不敢间断,见他乖巧的指了指装着药膏的瓷瓶,接道:“辞离也要记得用药膏,月儿这就回房休息了。”

    辞离轻嗯一声,有些宠溺的摸了摸月儿的头,道:“去吧,早点睡。”

    月儿听话转过身,顷刻间,别说笑意,面上连同血色都退了个干净,樱粉的薄唇紧抿成直线,温润的莲瓣眼中戾气横生!可他迈着步子的身姿,仍然是挺拔的,就如同暴风中不屈的小树苗。

    转过回廊,踏上悬梯,月儿三步并成两步回了卧房,阖上门,就从书架后摸出一根线香,想也不想就放在烛火上引燃,下一刻,就见一根如同细线又无比怪异的白烟飘起,弯弯绕绕袅袅娜娜,有风来,也不散。

    这支线香,是早些时候惑心赠予他的,说是在危急关头引燃它,能有救命之效。

    “咚—咚—咚——”月儿望着线烟,心如捣鼓,本就不安的血脉又在此时掀起浪涌,狂躁与残暴顺着血脉逆流而上,理智瞬间就处于崩溃边缘,清心诀根本来不及运转,面色就霎时变得无比潮红,冷汗骤出,挺拔的身姿晃了晃,终是无力的滑靠在书架旁,但握着线香的手,却纹丝不动。

    惑心与泽镰匆匆赶来,敲了一下门,房内没有反应,就立即穿门而过,抬眼,就被月儿虚弱的模样吓得够呛。

    “月儿?你这是怎么了?”惑心一手稳稳揽住月儿,又一手抽出他手中燃着的线香递给泽镰,接道:“怎么会突然失控?!清心诀呢?!”忙中易错,关心则乱,也不能怪惑心如此道。

    泽镰接过线香挥手灭掉,应道:“镜儿,你先把月儿放到床上去。”

    泽镰语罢,惑心就一把将月儿抱起往床榻走去,泽镰随后握起月儿的手,将内力渡了过去。

    数刻后。

    月儿那狂躁的血脉在泽镰内力的压制下渐渐安定,人也悠悠转而清醒,却不料他开口第一句就是,“雪儿他是不是出事了?”月儿嗓子发干,说话的时候隐隐有些疼。

    心里有一个你,若你被现世吞没,那么,我也会随着你逝去。

    月儿想,雪儿若是出事的话,不就是等于要了自己的命么?

    惑心见月儿清醒了,当下就倒了杯水过来,不慌不忙道:“先喝点水润润喉咙,你看看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样了?”

    惑心是关心则乱,他似乎忘了,月儿再如何成熟,也不过还是个孩子。

    月儿闻言低下头,才发现本来一尘不染的白衣已经被汗水浸湿,几缕紫发落于衣襟,也是湿的,真是狼狈啊!可。。。“惑心,你快告诉我,雪儿他,是不是出事了?”月儿眼下却顾不得那么多。

    “你先喝点水。”惑心将杯子递给月儿。

    可月儿却仍是不接,只静静的看着惑心,执拗的要等他回答。

    惑心见状无奈的轻叹一声,道:“月儿你是怎么知道的?”雪儿在福源山菩提禅寺被辞离下蛊一事,只有惑心与泽镰知道,这本是连幽冥赫都未曾发觉的事,当时还远在圣樱谷的月儿,如今是怎么发现的?

    “方才我在辞离房中看见一个藤箱。”月儿舔了舔干涩的唇,有些艰难的说道:“那是雪儿出谷时,我亲手给他的。”

    “可是没有理由啊,雪儿是在惑心你和泽镰的护送下出谷的。”月儿清冽的目光在泽镰与惑心身上来回交替,半响,终是停留在惑心身上,接道:“他怎么会出事?”

    “唉~月儿你先别急,雪儿他没事。”惑心叹了一声,又将水杯递了过去,这次月儿倒是没有拒绝,接过来捧着抿了一口。

    “惑心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辞离究竟对雪儿做了什么?”得知雪儿没事,月儿的心也稍稍定了下来,但他仍是想弄清楚事情始末,他想知道辞离背着自己,到底对雪儿做了些什么!

    “在送雪儿出谷之前,我就与泽镰提前传过信给雪儿的爹娘,我们约定好时日,决定在伴江城的福源山菩提禅寺里碰面。当日晚,我与泽镰本欲待雪儿安睡之后,再封住他的记忆,孰料,竟发现辞离携迷烟而来,他迷倒了守在雪儿房外的守卫。”说起来,关于此事,惑心与泽镰倒也不并是想瞒月儿,只是当时事已至此,无论辞离出现与否,雪儿脑中有关于月儿的记忆,都将消失。

    雪儿注定不会再记得月儿。

    “呵—!用迷烟神不知鬼不觉的,倒是辞离一贯的作风。”月儿面色渐冷,话里似褒还贬,他道:“他去找雪儿做什么?”

    “他对雪儿。。。”惑心犹豫了瞬,然后去看月儿,发现他正一脸认真,紫眸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顿时心下一叹,就将辞离所做之事全盘托出,他道:“他给雪儿种了忘情蛊。”

    “什么?!”月儿面露惊色,随后,整个身体都似泄了气的皮囊般,瘫软在床边,他叹道:“那雪儿得多痛啊。。。?”喃喃轻声,细若蚊虫。

    其实,对曾经置身过遍布着剧毒蛇蝎洞窟的月儿而言,一个蛊,实在算不得什么,可那是雪儿啊,那是自己放在心底珍视着的雪儿啊,怎么舍得?怎么舍得他疼啊!

    何况,那可是忘情蛊啊!宿主一旦动情,就会流窜于五脏六腑,噬咬宿主以其血肉为食的情蛊啊!

    辞离!

    辞离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啊?!

    “月儿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我与泽镰当时就替雪儿祛除了下蛊后的疼痛。”惑心抚了抚月儿的头,似略有歉意的道:“但是忘情蛊,不,也不单单是忘情蛊,而是这一切,这一切所有——已经在你和雪儿身上发生了的事,都是隐隐注定的,即使是我和泽镰,也不能在天道的规则下,干预过多。这蛊,这些发生了的事,都还得身为局中人的你和雪儿去解。”惑心少有的把话说得如此清楚,因为一直以来,泽镰都不准允他透露过多,当然,这也不是说泽镰不心疼月儿和雪儿,而是本身就身为规则的他比惑心更加清楚,被过于干预的命定,会偏离他们本该有的轨迹。

    月儿和雪儿降生在这世间,就是这世间之人,就得遵循这世间法则和诸事缘法的因果循环。

    惑心与泽镰则不是这世间人,所以本不受这些约束,但奈何惑心过于担忧月儿和雪儿,才不得已的多次隐晦的插手这世间事。

    “月儿无需忧心,你们之间所有的事,都还有转圜的余地。”如果说惑心说的话,给人的感觉全是真心实意的关切的话,那么泽镰说的话,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一种足以让人全身心信任的笃定!

    如果说惑心是撑在两人人生路上为其遮风挡雨的伞。

    那么泽镰就是支撑在两人心底为其提供前行勇气的依杖。

    说不上两人谁比谁更好,只能说,他们两人都站在不同的角度上替他们着想。

    月儿将两人的话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又细细思索了一阵,才打起精神从床榻上坐了起来,他道:“我知道了。”月儿听见自己说:“我也。。。很抱歉。”

    说着,月儿就滑下了床,撩起衣摆直直跪在了惑心和泽镰面前,他道:“我很抱歉,我的血脉失控,让你们担心了,以后再也不会了。”有道是,男儿膝下有黄金,在这世间,能得月儿屈膝之人,除却眼前这两个真心待他的人以外,又还有何人?

    “月儿无需如此,我们二人也并没有责怪于你。”惑心伸手抚起月儿,接道:“我们只是希望,在破除命格的最佳时机到来之前,你们都能安然无恙。”

    惑心和月儿说着话,泽镰则转身去了外面,不一会回来,手里拿着那根快要燃烬的线香。

    惑心会意,浅笑着从泽镰手中接过那小半截线香,玉手轻点,半截线香不见,手中倒是出现了根崭新的线香,他道:“喏,月儿你可要收好呀。”

    “嗯。”月儿点头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不似笑意的笑,双手接过惑心手中的线香,心道,我要辞离的命!

    我要杀了辞离!

    惑心和泽镰不知月儿心中所想,只是见他面色不佳,就叮嘱道:“以后可要切记,但凡觉察到血脉有一丝的不定,就要立刻静心运转清心诀,知道了吗?”

    “知道,月儿记下了。”月儿点头,莲瓣眼中的厉色一闪而过,再抬头,就又是那副乖巧的模样,他道:“今天是月儿错了。”

    惑心摇了摇头,不甚在意的道:“没事就好。这天色也不早了,月儿你就快快梳洗一下,早些睡吧!明日,还得早起练功呢。”

    “好。”月儿乖巧的点头。

    惑心弯腰摸了摸月儿头,然后起身道:“那就明天见了。”

    语罢,惑心和泽镰就转身往房外走去,仔细听,却没有开门关门的声音传来。

    月儿没有立刻动作,而是朝着两人离开的方向,认真的躬了躬身,才取了衣物,往内室走。

    夜,极静。

    皎洁的月亮不知何时隐于云层后,朦朦胧胧的,有些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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