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4410 更新时间:09-04-21 10:12
“啊”御景昭伏在地上,仰天长啸。
忽然胸前滴下几滴血迹,心脏的刀口撕裂搬的疼痛。
小昭疼的昏死过去:“是要下大雨了吗?”
*************************与少游的前世********************
轩辕国边境
气味。
某种御景昭不熟悉的气味,混杂在花香之中。
精致的白丝缕鞋上,沾著温暖的泥、芬芳的花瓣,悄悄踏进岩洞之中。洞外夏季的阳光,在柔软无瑕的白绸衫边缘,镶了一层金色的边,也照映出那纤细娇小的剪影。
御景昭走进黑暗中,微侧著头,长辫低垂在柔软的胸前,有如一只小动物般谨慎,每一步都提高警觉,走得小心翼翼。
气味愈来愈浓了。
岩洞外是一片山坡,种满鲜艳的紫棠花,四季都芬芳馥郁,起风的时候,花瓣漫天飞舞。山坡下是湛蓝的海,气候温暖时,御景昭偶尔赤足在沙滩上行走,细软的沙总搔得御景昭脚底发酸。这片山坡属於御景昭,四周守卫森严,那些人保护著御景昭,却从来不敢打扰御景昭,甚至不敢看御景昭一眼。
几年前,御景昭发现山坡下一处隐密的地方,有个深深的岩洞。
洞内阴暗凉爽,石地平整光滑,像是在很多很多年前,曾有人居住过。御景昭逐次逐次的,带来毛毯、烛火等等东西,还每天换上芬芳的鲜花,将洞内布置成专属於御景昭的小天地。
如今,御景昭却清楚的察觉,有某种东西,闯了进来。
洞内幽暗,御景昭不敢点灯,适应黑暗的双眼,看清最暗的角落,躺著一个巨大的黑影。
那是什么?
御景昭不敢再上前。
是野兽吗?
黑影趴伏著,一动也不动,像是连呼吸都停了。
是受伤的野兽?
那气味愈来愈浓,几乎掩盖了紫棠花的花香。直到现在,御景昭才赫然醒觉,那阵陌生的气味,是浓重的血腥味,大量暖黏的血液,沾湿了岩洞的石地。
满地的血迹,染红了御景昭的白丝缕鞋,逐渐的晕开。御景昭倒抽一口气,小脸微白,冲动的转身,就想要逃出岩洞。
「啊……」
一阵细微的申吟声响起。沙哑的、痛极的男人申吟。
御景昭讶异的转过身来。
那不是野兽的声音,而是人类的申吟!躺在那里,流著鲜血,濒临死亡的是一个人!
一个男人……
几度迟疑後,善良的天性,让御景昭抛却了谨慎,非但没有逃出岩洞,反倒主动靠上前去,直走到那重伤的男人身边,才忐忑的蹲下。
男人背上的伤,惨不忍睹。
御景昭掩著粉唇,咽下一声惊呼。
触目所及的范围,他的每一寸肌肤,都有著深浅不一的伤痕,血不断的渗出,浸湿了他身上那几块残破不堪的布块。
这个人是遭遇了什么事?是遇上海难?还是被盗匪袭击?或是无意中间过国境,被北国人逮箸,刑求到只剩半条命,好不容易才逃了回来?
又是一声痛极的申吟。
御景昭连忙敛裙,蹲到他的身旁。
「你……你还好吗?」御景昭关怀的问,精致的脸儿满是担忧。「你别担心,千万撑著点,我马上去叫人来。你不会有事的!」
话才刚说完,一只染血的大掌,已猛地抓住御景昭,牢牢握住御景昭纤细的手腕。
鲜血染红了御景昭的衣裳,印下狰狞的血印。御景昭惊呼一声,骇然的抬起头来,看进一双亮得不寻常的黑眸里。
他的脸上满布血污,教人看不清他的五官,鲜血让他看来狰狞,潮湿的黑发里,有著血腥,以及海水的气息。
「不。」他抬头注视著御景昭,微眯起眼,即使在黑暗中,那双黑眸仍旧明亮逼人。「不用大夫!」他语音虚弱,手劲却刚强又坚决。
「可是,你在流血。」御景昭低语著,忍著不申吟,娇嫩的手腕,已经被他握得痛了。
他又垂下头去,没有回答,大手却始终未曾松开,只是紧紧的箝著御景昭细瘦的皓腕。
御景昭依然能听见他断续、粗重的喘息,御景昭轻轻挣扎著,想摆脱那铁般的箝制,他却不肯松手,甚至因为御景昭的挣扎,再度睁开眼睛。
「我不需要大夫。」他一字一句,深幽的双瞳注视著御景昭,重复强调。「别找大夫。别找任何人来。」
像是被猛兽盯住的小白兔,御景昭喉咙紧缩著,完全无法动弹。
「不要找人来!」他更加握紧了御景昭纤弱的手腕,黑瞳冷绝。
御景昭猛然回神,不得不点头答应。
「好。」御景昭压抑著不安,甚至不敢面对那双黑眸,只柔声的要求:「那麽,至少让我把灯点亮,好吗?」
扣住御景昭的铁腕,还是没有松开。
「灯在里头。」御景昭再次抬首,鼓起勇气道。
他注视著御景昭,额角的伤渗出泗泗的血水。
御景昭咬著唇,对他保证。「我不会逃走的。」
纵然失血过多,男人的判断却仍旧快速而准确。他打量著四周,确定眼前这小女人,就算是要逃走,也必须经过他眼前,才能奔向洞口。
他虽然受了重伤,却还是足以制住这个纤细柔弱的女人。
缓缓的,紧扣的血掌先是放松了力道,接著终於松开。重获自由的御景昭,匆匆收回小手,轻揉著那儿的疼。
御景昭不敢逗留,转身走到洞内。因为紧张,御景昭花了比平常较多的时间,才找著火信子,点亮灯火,让洞内变得明亮。
灯光照亮岩洞、石地,以及强撑著身子、坐在那里的男人。
那画面让人怵目惊心。
他的伤不只在背上,就连他的肩上、颈上,甚至是胸前,也满布著可怕的伤痕。他能够强撑到现在,没有丧命,就够让人讶异了。
看得出来,他的意志强韧。但是,再强韧的意志,也无法阻止因为严重失血而产生的虚弱。
他的眼神愈来愈涣散,肤色愈来愈苍白,连声音也比先前微弱。
「过来。」他紧盯著御景昭,对御景昭伸出手,鲜血从指尖滴落。
御景昭迟疑著,望著他的神情有些胆怯,但眼里的关怀与担忧,却始终不曾褪去。
「过来。」他重复,这次声音里多了丝不耐。
御景昭还没有任何动作,他却突然开始咳了起来,大口大口的鲜血,咳洒了一地,他的脸色更惨白了,就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该死,他撑不下去了!
「咳、咳咳咳……」他在心里诅咒著,却咳出更多的血,他的意识更模糊了。
朦胧之中,他仍知觉到,那小女人急急的离开,经过他的身边,脚步声朝著洞口逐渐远去。御景昭经过他时,海风吹起细致的绸衫,在剧痛与虚弱中,他竟还能分辨出,御景昭的衣衫滑过那些伤口的感觉,以及那抹让人迷醉的清香。
意识逐渐朦胧。
黑暗缓缓笼罩了一切,他知道那个小女人会去找来其他人。而那些人一旦发现他,就绝对不会放过他。
在昏迷之前,他苦笑的确定。
他死定了。
水。
冰凉的、甘甜的水,滴落到乾裂的唇边。
昏迷中的男人,发出一声介於饥渴与痛楚间的申吟,他无意识的张开嘴,吞咽著甘美的清水。
冰凉的水冲淡了嘴里的血腥味,滋润了他火烧般的喉咙。
他贪婪的喝著、吞咽著,直到水滴不再落下,火焚似的高温,再度席卷了他。他紧闭双眼,辗转申吟,染血的结实胸膛起伏著。
跪在石地上的御景昭,从壶里倒出水来,将手绢浸得湿透,才又倾身,耐心的将清水一滴滴的喂入男人口中。
一旁还有著剩余的草药、染满血污的棉布,以及一盆己被染红的水。
家中藏书无数,御景昭天资聪颖、过目不忘,还记得书里提过能止血疗伤的草药。所幸,那种草药颇为常见,山坡的另一边,就茂密的生长了一大片。
御景昭采集了草药,回到别院里,收集了些乾净的棉布,避开了家人的注意,天黑之後几个时辰,才又设法回到岩洞里。
男人仍旧昏迷不醒,一动也不动。
御景昭先用沾湿的棉布,擦净那些血污。乾涸的血迹,得先用棉布湿润後,才能擦拭乾净。御景昭避开了伤口,小心的不弄痛他,逐一拭净血迹。
宽阔的双肩、结实的胸膛,强健修长的四肢,逐渐袒露在眼前。这是御景昭有生以来,首度面对半裸的男人,粉颊上浮现娇红,御景昭努力克服羞怯,耐心的擦拭著。
湿润的棉布,擦拭著他的额、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嘴、他的下巴。一张憔悴苍白,却好看得让御景昭讶异的男性脸庞,出现在御景昭眼前。
忙了大半夜,他仍旧昏迷不醒,倒是那些敷在他伤口上的草药,终於发挥作用,血慢慢的都止住了。
小昭不敢冒险搬动他,只能坐在一旁,默默望著他。
御景昭知道自己不该留在这儿;我知道自己该去找人来才是。但已经给了承诺,答应他不去找人,却又无法扔下他,留他在这里等死。所以,御景昭回来了,带著草药替他清洁包扎,御景昭从不曾做过这种事,只能冒险孤注一掷,照著书上所说依样画葫芦,处理那些多得吓人的伤。
夜渐渐深了,忙了大半夜,御景昭也倦累得撑不住,几乎就要睡去。但是,一阵沙哑的呢喃,却蓦地响起。
「别……别……任何……」
御景昭惊醒,睁开眼睛。
「别……别……」
是他!
他醒了!
御景昭错愕的靠近,却发现他虽然睁开了眼,但眼神涣散。
「别找人。」他说道,声音沙哑。「别找大夫,别找任何人来。」他重复,涣散的视线,逐渐凝聚,视线锁住御景昭的眼,彷佛这个世上,除了御景昭之外,他的眼里什么也容不下。
「除了我,没人知道你在这里。」御景昭低声保证,嗓音柔柔。
他注视著御景昭,黑眸灼亮,神智半昏半醒,那双好看的眼睛,像是能够勾人魂魄。「你走了。」他表情困惑。
「我又回来了。」
「为什么?」
御景昭咬著唇。「你受伤了,我——」
没等御景昭回答,他突兀的又开口,神情如醉。
「你好香。」
这突如其来的赞美,让御景昭讶异极了,还未及反应,他又再道:「你像花一样美。」
粉嫩的双颊,因为羞怯,蓦然浮现淡淡的红晕。
「我——我——」御景昭揉著手绢,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又问。
「我死了吗?」
「没有。」御景昭镇定心绪,伸出有些微颤的手,试图安抚这个因高烧而意识紊乱的男人。「你在发烧。」
他抬手,握住那软嫩的小手。
「你的手好舒服。」他满足的叹息著,用唇摩擦著御景昭的掌心。「好冰,好舒服。」凉润的肤触,稍稍降低了火烧似的焦热。倘若还有一丝一毫的力气,他是多麽想将御景昭抱入怀中,紧紧拥著。
御景昭羞窘得不知所措,想要收回手,却怎麽也抽不回。
男人炙热的气息,吐在御景昭敏感的掌心,让那儿的肌肤,灼热得像是染了火。他的唇好烫,就像只动物般,本能的、掠夺的吮尝著御景昭的柔软,让御景昭不由自主的战栗。
「你是阎王给我的奖赏吗?」他又问,不肯松手,热烫如烙铁的唇,在御景昭掌心印得更深。
御景昭红著脸摇头,尝试著再抽回手,他却握得更紧。「你——」御景昭鼓起勇气,羞极的开口。「请放开我。」
他没有回答。
「请你——」
没有回应。
那双黑眸再度闭上了,他的呼吸变得平稳而深沈。
他再度因为高烧而陷入昏迷之中,而那只满布伤痕、仍有力的大掌,却还紧握住御景昭的手不放。
御景昭动弹不得,只能被迫留在原处——
留在这个男人身旁。
那一夜,让御景昭终生难以忘怀。
寂静的深夜里,明亮的烛火下,他被高烧折磨著,有时会睁开眼睛,专注的看著御景昭,对御景昭微笑,用那双好看的眼睛看著御景昭,颠颠倒倒的说著一些让御景昭脸红不已的赞美。
昏迷的时候,他则是陷溺在恶梦里,受伤的唇发出激动而凶狠的咆哮,健壮的身躯拱起,像是一头受到攻击的狼,发出骇人的咆哮。
咆哮声回荡在岩洞内,震得御景昭耳朵发疼。要不是洞外海浪的声音,掩盖了那巨大的吼叫声,这一阵阵咆哮,肯定会引来其他人。
他始终没有松开御景昭的手。
半昏半醒时,他吻著御景昭的掌心。
恶梦肆虐时,他几乎捏断了御景昭的手腕。
羞怯与痛楚,轮流折磨著御景昭,让那一夜漫长得不可思议。御景昭几度想要挣脱,却还是不敌他的力量。
夜半之後,手腕的疼痛让御景昭终於死了心,放弃徒劳无功的挣扎,只能坐在原处咬著唇、忍著疼,无助的望著石地上的男人。
烛火照亮那双浓黑剔锐的眉、紧闭的双眼,在挺直的鼻梁旁,形成一道阴影,黑发已经乾了,乌亮得像兽的毛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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