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7154 更新时间:08-11-22 21:27
霜叶如醉,冷雨霏霏,伞下一个修长娉婷的身姿,V领白杉,米色过膝双排扣长风衣,色黑高筒长靴,云翳清风般走在街沿的梧桐树下。
街道冷冷清清,寂无人影,落木萧萧,偶尔几片衔着雨线飘落在陈旧的咖啡色伞面上。
一年了,霖,你到底去了哪里,为何音讯全无,是工作让你无暇,还是我的任性让你感到了疲惫。
夕阳西沉霞光倾斜,苍茫暮色沉寂冥蒙,整个世界是红色与灰色的融合。秋风过耳,带起长发摇曳,同时也呈露了她的花容月貌,延颈秀项,芳泽无加,明明是举步轻摇,楚楚动人的婉风美人,但明目皓齿间却游弋着毋庸置疑的强韧个性。
霖,深秋了。
我知道你从来不会失约。
漫天悲秋,寒蝉凄切,梧桐叶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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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种别浪费粮食!”
“中国人,滚!”
“乞丐,立刻消失在我们的视线内!”
“别拿你的脏手碰我!”
………
即使都是遭人遗弃的孤儿,却仍有等级之分,在美国,白人的土地上,一切的不公待遇显得那么平衡自然。
“稀,在指望中要喜乐,在患难中要忍耐,你的仇敌若饿了,就给他吃;若渴了,就给他喝.因为你这样行,就是把炭火堆在他的头上,你不可为恶所胜,反要以善胜恶,主会保佑你。”德兰是当年从江中救起她的修女,虽然同情叶稀的遭遇,却无法制止那些白人孩子的野蛮行径,所以一有空,就会陪伴在叶稀身边,开导她,鼓舞她,一遍又一遍给她讲述圣经里的故事,期望淡化她心中的伤痛和仇恨。
可是叶稀的过分早熟是德兰无法料及的,尽管年幼,却似早已参透一切,世界上有种生物如同枯木,亦如同她,外表腐朽,厌倦人世,内里空洞,千疮百孔,残破如此究竟为何还要苟延残喘的且活于世,没人说的清楚,但她知道像她这种没有自我的生物要活下去就必须忍受种种欺辱,接受一切摒弃。是啊,连自己的亲生父母尚且能狠心将她投入江中,别人的接受与否又有何重要,对她来说,生命远比尊严来得贵重的多。
四岁那年,德兰为了保护她,被一个叫保罗的美国男孩失手用碎玻璃片重伤了头部,修道院没有足够的钱到镇上请好医生,只能由当地几个年轻医生施诊,医生们虽尽心尽力,但终究缺少临床经验,几番就诊施药,德兰还是没能熬过危险期,受伤的第六天,她用枯瘦的手握着叶稀,尽管连水都喝不进去了,却还坚持是用微弱的声音给她给讲完了一段她已听过无数次的圣经故事,然后含笑离开了人世。
德兰的死让叶稀变得更加沉默,她几乎逃了修道院安排的所有课程,整天蜷缩在大铁门的下沿,日复一日的回想和德兰生活在一起的每一天,甚至每一个细节。
直到生命的第七个深秋。
叶稀捂着额头,气喘吁吁的跑到大门前,鲜红色的血不断从指缝中流出,淌过白皙的面颊,停滞在消瘦的下颚,然后滴滴溅落在水泥汀上。身后,白人孩子追赶的脚步声愈发清晰,她已经无力再逃,纤细的手指紧抓住铁门的栏杆,指甲苍白,乌黑细丝满头散乱,灰白的嘴唇,全无血色,唯有一双凤眸,桀骜不驯,骥骜翩鸿,任谁也不会想到,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的女孩竟能美得如同火焰般瑰姿艳逸。
一块成人拳头般大的石块被一个男生抬起,狠狠砸向门下的叶稀,叶稀抬手欲挡,石块重重砸在她的肩上,一声不成调的低喃在颤抖不止的纤唇间徘徊,巨大的冲击使她跌倒在地,落地的震颤牵动了身上所有的伤口,痛楚犹如钢锥直刺入身体,脑袋里嗡嗡作响。
落雨了,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开,叶稀虚脱的躺倒在湿冷的地面上,雨水冲洗着面部的血渍,她勉强睁开眼,血水交融,眼前一片暗红。
秋风萧瑟,雨水打在脸上,冰冷彻骨,她嗤笑,这到底是上帝唇边的冷笑,还是死神眼底的悲悯。
头顶不知何时多了一张满展笑意的俊容。细长的眼,俊挺的鼻,凉薄的唇,叶稀有些震惊,因为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和她一样,有着黑色的眼,黑色的发的人。
“来我这儿吧。”
声音清醇若酒,一只修长苍劲的手伸到叶稀面前,叶稀一窒,不可置信的抬眼。
他扬唇,瞳光璀璨如霞,隐隐流转出醉人的春回,阴霾的天,咖啡色的伞,任何暗色调的事物都抵挡不过他的光耀。
眼前的男孩宛如天人。
叶稀牵了牵嘴角。
还没来得及伸出手,耳里金钟轰鸣,男孩的轮廓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
“我叫霖。”
躺在床上的叶稀刚睁开眼,又闭上,再睁开。
霖为她提了提被子,指指床边的蛋糕,浮起淡淡的笑容。“今天我生日,从蛋糕店回来的路上顺便接你一起回来。”
“接我?”
“愿意住在这里吗,和我一起。”他认真的表情仿佛在求证一件一身一世的事。
“……嗯。”清透的液体从叶稀紧闭的眼角处缓缓溢出,滑过太阳穴落于发鬓间,萧然无迹。
“你叫什么。”
“叶稀。”
“姓叶?”
秀长的双眉微惑地蹙了蹙。“没有姓。”
“那以后和我一样,姓邱。”
“邱霖?”
“邱雨霖,别人习惯叫我霖。”说着他打亮打火机,点燃蛋糕上的蜡烛。
“你12岁?”
霖点点头,合实双掌许了愿,刚鼓足气准备吹灭蜡烛,又突然想到什么,泄气,问道。“你什么时候生日?”
叶稀摇头。“只知道我是9月25号被德兰修女救回修道院的。”
“……”霖皱了皱眉,微一思琢,霸道地宣布。“忘了它,以后和我同一天生日。”说完,他用手扇灭了烛火,将“12”字样的蜡烛拔离蛋糕丢在桌面,又弯腰从床底捡出两跟红色的蜡烛,点燃。
“我的生日?”叶稀有些怔仲。
“是我们的生日,以后都要一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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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当年,红烛摇曳,一生盟,一世约,世世生生。
林寒涧肃,霜天红叶,犹记得落叶纷飞中的笑颜,寒风萧飒中的温存,还有深夜低沉暗哑的蜜语。
红尘紫陌,与君逢,弹指云散灰飞,莫问黄泉碧落,姻缘相错,竞相随。
晚风歇,星辰明灭。
打开房门,客厅漆黑一片,唯有卧室的门微敞着。
柔和的灯光和熟悉的“木兰词”从里面传出。
惊滞间,房内缓步走出一人。
“稀。”薄唇微启,熟悉的亲昵,熟悉的身影。
一声抽息,伞柄从纤巧的掌中滑落,叶稀止不住浑身的颤意。
等待,等待,叫人肠穿。
“邱雨霖,你够狠!”她紧咬唇畔,还是没能挡住决了堤的泪。
“稀,你还好吗?”他还是习惯性的笑,眼睛因为黑夜变得更加深邃。
“好!好得云飞雾散,琼碎玉裂!”
看到叶稀恶狠狠的眼神,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叹少年时,同心结丝缡,时过境迁,人生无常,人不见,水空流。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何为怨,何为恋。
能有你,此生何惜,若有来生,尘缘有幸,只求与你相见。
他张开臂膀,含笑望着她,叶稀剐了他眼,犹豫再三,还是愤愤地踱步过去,用力的钻进他怀里。
然而,最短的一霎那,她却果断将他推开,抬头,冷声问。“你是谁。”
“铃。”
“你不是!”
“有何依据?”
“感觉!”
他再次轻笑出声。“我失忆了,追查线索的途中车被安置了炸弹,虽保住了性命但脑部受了重伤,要不是每篇日记都有你,我看我还真回不来了。”
“明天跟我去医院。”叶稀双掌收紧,双目微阖,强抑着撕心裂肺的痛。
“明天上班。”
“霖,闹够了没有,你到底想怎么样!”泪如断珠,叶稀锥心刺骨地向他咆哮。“知道你是佣兵的那刻起,我认命我这辈子都要承受冥恨离别,我可以为你选择医大,选择当医生,选择不结婚,不怀孕,但也请你想想我!这世上最累的事情,莫过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碎了,还得一次次自己动手把它粘起来!”
“别哭。”他叹息,再次将她拥入怀中,轻抚着她后脑的发,待她的呼息声均匀平缓下来,才又低低开口。“给我点时间,会好起来的。”
重温旧梦,故人已去,无人意识到命运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九天啸,长相思,再相逢,续的却是另一段纠缠。
孤独散曲,日子仿佛又回到从前,只是两人的角色做了彻底互换。以前的叶稀总会千方百计的骚扰霖,甚至连他洗澡的时候都会恶作剧的偷窥;每晚她都故意逼他一起看他最头痛的青春偶像剧;家里有四台电脑她却偏拽着他去网吧通宵;每当她敷面膜的时候,不论霖多不情愿,她一定会擒住他,往他脸上也膏上厚厚一层……
但是现在,失意后的霖,足比她以前嚣张千万倍。难得双休日,放着正事不做,总强行背着叶稀在屋子里瞎打转;明明不看电视,每天晚上却乐此不彼的和她抢电视机遥控器;书房里的JAZZ和BLUSE全被他换成了重金属摇滚和流行大俗歌,还滔滔不绝的强迫她一起喜欢;开车的时候叶稀若不骂得嘹呖干云,他就不会收敛不规矩的手,专心驾车;但最可恨的莫过于抱着她时候,他经常会说:“你这个小猪,让你减肥。”
总之,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让叶稀抓狂。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霖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倒是叶稀,逐渐习惯了眼下的生活。烧菜的时候,两人可以为了盐量的多少吵得焦烟满屋,最后保安因为无人应门,率领全楼居民手持水管破门而入;睡觉前也会因为抱枕的归属问题进行武力角斗,直到凌晨,枕头被撕扯得面部全非,室内棉絮飘飘,才善罢甘休;一有事情不对嘴,两人就开始明枪暗箭,最后照例你不爽我地不快进入冷战,据记载,冷战最长历经三小时,最终还是在霖无条件割款赔笑中草草收尾……乌龙事件层出不穷,智斗武斗每日必演,如此的生活虽然幼稚,却让人乐在其中。
或许这就是爱情,生活,婚姻,墙外人嗤之以鼻,墙内人却如视珍宝,心率时时随着这些点点滴滴起伏不定,阴晴圆缺。
一天,叶稀和霖手拉着手在公园闲逛,一个两岁左右的宝宝坐在婴儿车里指着霖,呢呢道:“漂漂。”霖听见了,屁颠的得意,立刻向身旁的叶稀炫耀。“看吧,没人教。”宝宝笑呵呵,看着他又观察了好一阵子,然后突然指着他的腿,呢呢道:“毛毛。”霖一个趔趄,喷了可乐,鼓腮看着自己两条卷毛小腿,不服气:“这是谁教的。”
房子进行了重新装修,两人难得出现家庭财政危机。一天下班回家,叶稀发现满屋子塞着老外,霖看见她回来了就把她拉到身边,然后拿出一张50美元的钞票递给她,她一头雾水,木讷地拿下。旁边的老外看见了,问霖:“你这是在干什么呢。”霖说:“这不是我家,是我姐的家,我每次来吃饭,都至少要付给她50美元。”老外点头,然后又问:“我们该给多少呢。”霖微妙地一笑,说。“你们看吧。”他们说。“那就给100美元吧。”于是每人给了叶稀100美元。叶稀掂着一叠高值美金,恍然大悟,于是拍着霖的肩,语重心长:“孩子,下次还欢迎他们来吃饭。”霖扬眉,耳语:“佛曰:做人要厚道。”叶稀贼笑:“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九月神七发射,两人候在电视机前,但是直播刚开始霖已经睡着了。祖国一大盛事,若错过了岂不可惜,叶稀“啪啪”拍着他的大腿,嚷嚷:“射了!射了!快醒醒!要射了!”良久,霖呜咽一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裤裆,睡眼惺忪,道。“没射啊。”话音刚落,他才意识不妙,猛地睁开眼,屏住呼吸,看着眼前放大的黑影……
&*¥%#&%@#叶稀揉了揉刚与硬物撞击过的拳头,一系列无视、斜视、漠视、鄙视:“朽木不可雕!”
霖的性格虽与以前大相径庭,而有些习惯却已融入其本身,不需思考,不需记忆,好似本能一般。他依旧喜欢从背后抱着她睡觉,把她像孩子一样揽在怀里;大冬天即使自己盖不到被子,冷得瑟瑟发抖,也不会在她熟睡的时候吵醒她;每次任务回来,自己很累,但只要她不想睡他就会一直陪着她;他依旧会当满屋狼藉的时候做些补救;情到浓处时依旧会闭上眼睛轻轻的吻她,让她感受他的细致。
是的,失忆又如何,天不老,情难绝,梦魂无拘束,隔世也缠绵,只要他是霖,就够了。
但,若他不是呢?
霖紧握方向盘,斜眼瞥了眼反光镜,眼神徒然变得犀利,“坐稳。”嘱咐完副驾驶座上呼吸鹜猛的叶稀,他毫不犹豫踩足油门。
厚重的云雾盘踞在天空,夕阳乘一点点空隙,迸射一条条绛色霞彩。
一款银白色的Pagani。Zonda。C12S7。3。convertible飞驰在乡间公路,时速已达到320公里。
相隔一段不长的距离,可见多辆轿车穷追不舍。
Y字交叉路口,前面突然又疾驶而出两辆黑色轿车,从两边实施包夹,六名戴墨镜的黑衣男子从车座窗口探出身体,各持一把M4A1,瞄准他们的车窗。
“趴下!”霖沉喝,双颊沧冷,猛地调转方向盘。
车身陡然逼向左边的车辆,猛烈的撞击和摩擦飞溅起嘶嘶明亮的火星。
“砰砰。”密集的弹光射碎了所有车窗,碎玻璃片夹杂着弹壳炸入车内,在霖的脸上划出道道血口。
车位底下的叶稀一声低咒,爬到后车座架起Steyr。AUG。A1向左右两辆车的驾驶座各射一击,然后熟练的摸索到车内藏匿的闪光弹,向窗外抛出。
霖趁机撞开旁边的车辆,驶向空旷。
叶稀虚喘几口,回头看见已经和他们拉开一段距离,又泄愤的朝后面扔了两颗高爆手雷。
余晖横照,暮霭沉沉,一道银色的光柱披着霞光拐进一条支路,驶向落日斜衔处。
“哟,做得不错,看来是老手了啊。”
“我来开车。”不予理睬,叶稀双眼紧盯他血流不止的臂膀。
霖看了看她,咧嘴一笑。“脸划伤了,赶快止血去,本来就不好看,要再留条伤疤就更不能要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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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仅开了一盏灯,伴着橘色的柔光,叶稀纤细的手指慢慢抚上霖的面颊,桃白的指尖一遍又一遍描绘着鲜红的伤口。“霖,何时才是个尽头。”他可知道,他身上的每一处伤,对她而言都是裂骨之痛直透心扉。
晶莹的泪珠溢出眼眶,顺着面部轮廓缓缓滑落进温热的颈窝。
修指微动,霖捋开她额前的乱发,欲言又止,气若幽兰。
叶稀轻叹,飘忽若神,玉白的臂膀慢慢绕住霖的脖子,朱唇轻轻落在眉心,点在鼻尖,印上薄唇。“算了,痛也罢,怨也罢,人间天上,因为有你,我此生无憾。”
霖身形一顿,心中似有冰锥在磨,大手环住她的纤腰,眉宇间尽是浓浓的沉郁。“稀,怎么办,我放不下你。”他的声音低暗,却愈显撕心。
秋风起,圈起地上的几片枯叶翻至空中,羞怯地遮去半面月光。
衣落无声,淡淡粉绛氲满她一身梨白娇嫩的肌肤,芙蓉帐内青丝纠缠,缠绵缱绻,隐隐娇啼。
纤白的柔荑攀附在健长的腰背,几番撩拨,顺着近乎完美的曲线向下慢慢游走。
霖闷唔一声,一股酥酥的热麻从下腹根处蔓延开去。
然而……
恍若月似当时人已非然。
叶稀的怀抱陡然在无声中变冷,一件冰凉的物体抵上霖的喉咙,清辉射在其上,折射出阴冷的微光,是把银色匕首。
“你是谁?”
“铃,邱雨铃。”
一声略微嘶哑的轻笑荡碎了房间内令人窒息的寂静,叶稀从他怀里抽出身,低吼:“你消失的不仅是记忆,连腰背后的伤疤也消失了不少!霖在哪里!”
看着她一脸的惶恐,铃无声,心如刀绞,深重难言。
月光似青烟,容蕴着苍白与冰冷。
天地间只闻彼此的呼吸。
“哥哥死了,一年前执行任务的时候死了。”良久,铃启口,语气平稳,静若古井微澜。
哥哥……
霖死了。
一道凌厉穿透全身,尖锐的刺痛变成了脔割般的剧痛,匕首落地,叶稀空洞的睁大了眼。
“稀。”
“别碰我……滚,马上滚。”叶稀闭起双眼,紧握双拳,肩胛不住颤抖。
凄楚的收回手,看着叶稀的单薄无力,铃含辞未吐,带着几欲破碎的伤痛拾起地上的衣物,悄然离开。
月瓣似乎凋谢,漆黑吞没天幕。
抬手欲触少时光阴,却倾泻了一地。
是谁摔碎了思念。
骤雨瑟瑟,朔风凛凛,泪水滴溅在手背上,冰寒刺骨,叶稀蜷缩起身躯,将头埋进双膝,咀嚼撕裂般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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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怎么放心把这样一个死心眼的女人交给我,再让我选个绝顶聪明的方法离开。”铃仰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一张相片,相片上是一张与他如出一辙的容颜。
“哥,我投降了。”
有一种爱,明明想放弃,却无法放弃。
有一种爱,明知是煎熬,却又躲不开。
有一种爱,明知无前路,心却早已收不回来。
第二天,铃走了,除了那根叶稀送的项链,什么也没带走。
深秋。
荆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
铃走的第七天,叶稀收到一件快递。
撕开封条,纤瘦的身躯颓然跌坐在地。
疼痛如潮,颤巍的纤指从蓝色文件夹中取出一条精细的白金项链,枫叶链坠背后清晰可见的血色指纹刺痛了她的眼。
泪眼望向窗外,微风轻轻吹过,带着飞舞的叶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忧伤的弧线。
犹记得那带一点蛮横的温柔,满不在乎中的丝丝体贴,还有那张和霖一样的俊颜。
心里的痛楚如被千刀啮心。
她哭哑了嗓,哭痛了心。
人散花也落,花落人断肠
梦不清不楚,醒太慢太长。
痴悟得太晚,醉已不得偿。
人不笑天天笑命,原来我和你一样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铃,今生你这般待我,来生让我如何面对你,如何面对他。
无人独舞伴锦瑟,无心再惹红尘落。
但笑因缘错。
谁在拈花笑三生,谁还独酌犹从容。
奈何聚散苦匆匆。
爱何妨恨何妨,终是空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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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山红叶,肃穆清秋,穿过逶迤曲折的小径,停足在一块墓碑前,墓碑上两张一样的笑颜。
邱雨霖、邱雨铃。
叶稀弯腰拔去墓前的几茎枯草,放上两束白菊,坐下,静静地听着树叶在秋风下的悲泣。
“邱叶稀。”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叶稀回首,只见一个身着黑色套装,头戴黑色礼帽的女子走来,看不见她的容貌,也猜不了她的年龄,从帽檐垂下的黑色蕾丝完全遮住了她的脸。
“你好。”出于礼貌,叶稀站起身向她躬了躬腰。
“这是兄弟俩留给你的。”女子递给她一个信封,声音清冷。“霖从8岁开始接手他父亲的工作,七年前组织查到他还有个弟弟,霖重伤的时候,上头用你和霖的性命换来了铃。”
那些旧伤如蛊深藏体内,即使不经意的触碰,也会让她疼若万箭穿膛,飒飒风中,叶稀面色愈发苍白似纸。“如今你们是要斩草除根?”
风起,掀开黑色蕾丝的一角,女子嘴角掠过一抹悲悯,转瞬即逝。“不必,肠癌晚期,至多还可以活三个月吧。”
…………
望着女子远去的背影,叶稀淡然一笑,笑得苍白绵长,像一种紫色檀香,三个月,三个月对她来说还是太长了。
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存折。
望着存折上巨大的数目,叶稀面无表情。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些身外物待三个月后连同遗体一起捐赠出去吧。
重新坐上墓碑前的台阶,叶稀轻哼着“木兰词”,静静观赏眼前落花飞舞,秋叶飘零。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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