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676 更新时间：20-10-05 14:36
雪越下越大了，天也慢慢黑了下来，可谢苏却仍旧没有要醒来的痕迹。
他紧闭着双眼，眉头在睡梦中也不安的皱起，额间还在一颗颗的冒出冷汗，睡得极不安稳。
“梦魇么。”沈轻云低喃着。
从盆中拧了温热的毛巾轻柔的擦拭他额间的汗珠，随后执起他的小手轻轻裹住，温和的嗓音仿佛浸满了世间的温柔，
“小苏莫怕，师父在。”
谢苏觉得自己仿若置身于一片浓雾中，他困在其中看不清，走不出。
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渐渐多出了些人。他们从旁边经过，雾依旧很浓，可谢苏却意外的看清了他们的脸。
他们中有些人他见过，有些他没有见过。
有些他很熟悉，有些他都不认识。
后来，那浓雾深处隐出一人身影，谢苏看见他的师父，沈轻云就在那不远处。
只是，他看向自己的眼中只有冰冷，脸上满是厌色与不耐。
谢苏那想要上前的脚步顿住，他呆愣站在原本不知所措，他听见他的师父冷冷的开口，
他说，他骗了他，他说他杀了人，
他说，他不要他了。。。。。
谢苏猛的惊醒，醒来才惊觉已是满身冷汗。
眼前还是熟悉的一切，熟悉的房间、摆设，还有那个一直守在床边的人。
涌上心头的暖流冲散了梦醒后的心悸，不安散去，想抬手擦一把额头，但一动才发现自己的手还被他握在手里。
嘴角扬起细小的弧度，柔柔的唤了一声：“师父。”
沈轻云其实自他醒时便知晓了，此刻听闻他出声却仍旧没有松开握着的手，而是坐近了靠着床背轻轻的“嗯”了声，温声道：“我在。”
没有什么比你唤那人时，他一句“我在”更能让你安心了。
谢苏寻了舒服的姿势，头枕着他的腿。
“师父，今天。。。。”
沈轻云一低头便瞧见那黒绒绒的小脑袋，抬手细细将他杂乱的发丝理顺，轻声道：“是师父的错，未能护好你。”
“。。。。。”谢苏觉得有什么东西一口堵在了心里头，他抱紧了他的师父，藏在他怀里闷声道：“师父，你是不是傻？”
沈轻云：“嗯？？”
经过一夜，从窗户外印进来的大白色就可以知道雪已经积了不薄的一层。
谢苏也发现自己似乎比以前更怕冷了，于是他趁着喝药的时候问了下刘老。而刘老则表示正常，以后他会更怕冷。
于是谢苏郁闷了。
作为一个南方人，谢苏有时候一年也难得见到一次雪，这种疯狂想在雪地里滚几圈的想法折磨着他，直到福伯来说谢小侯爷又来了，问他是见还是不见。
谢苏一愣，这熊孩子来干嘛？难不成是以为自己吐血跟他有关？其实谢苏对这谢小侯爷并没有多少好感，但总归是冲着自己来的，只好让福伯将他请进来。
福伯也跟郁闷，他刚在门口与相识的路人闲谈中得知圣上竟将最为宠爱的三公主关了禁闭，而且是昨日下午公子回来后发生的事。
福伯倍感疑惑，怎么昨儿个下午自家公子进了趟宫，随后便传出三公主被关禁闭的消息。正纳闷着，一回头便瞧见那个颇为熟悉的身影。
这谢小侯爷怎的又来了？！
偏生此刻公子上早朝还未回来，没了法子福伯只好来问谢苏，待得知他意思后方将人领了进来。
谢苏眼瞧着少年在踏进房门便蹉跎着步子不愿上前，虽然逆着光，但他还是看清了少年脸上的复杂。
少年饱含歉意的声音响起：“你。。。可好些了？我昨日想来见你，只是你府上的管家说你还未醒。”
谢言站在原地绞着手指，他不敢去看谢苏那疑惑的眼神。明明昨日里帝师警告过，但过了一夜他仍是想要过来。
“你。。。。”谢苏有些不明所以，这熊孩子昨天就跟着来了？
“对不起。”少年低低的声音继而响起。
谢苏一愣，眨了眨眼走近随后起身将人拉过来一同坐在火盆子旁边，边道：“你道歉干什么？我自己身体的问题跟你有什么关系？”
谢言被他拉着坐下，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能将原因说出口。
见他依旧闷着一张脸，于是开始寻着话题逗他。谢苏擅长调解气氛，很快少年脸上又绽放出了笑容。
“你也姓谢？”少年很惊讶，“我叫谢言。”
“我叫谢苏。”
“未曾想到你也姓谢。”谢言想了想，忙道：“既然你与我同姓，不妨随我一道去往我家，让我爹娘认了你为干儿子。你我往后便以兄弟相称，我又比你年长两岁，你便唤我一声兄长，可好？”
“。。。。。”谢苏但笑不语，心里却在呵呵，让他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叫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兄长？这熊孩子想啥呢。
“你这两天都不用去学堂的？”
知他是在转移话题，但谢言还是回道：“我将陈林打了，夫子便让我在家思过。”
“思过？”谢苏斜着眼睛打量了下他，道：“你这样也算思过？”
“自是不算，但他又能奈我何？”谢言倒是承认的爽快，只是那眼中语气里的鄙色却是掩不住，他道：
“那日里本就是那陈林错在先，倘若是他不欺负别人我又怎么揍他？只道是夫子却是个眼瞎的，只瞧见我揍他却看不见他欺负旁人。”
说着又加了句：“早知会被夫子撞见我便后悔，悔没将那陈林的腿打折，也省得这两日我不在他又会去欺负人。”
“呵，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蛮有正义感的。”谢苏嗤了声，只觉得有些冷便拿起铁夹往火盆中添了些炭火。
“你这不能怪夫子，只能怪你自己傻。”
谢言闻言下意识反驳道：“怎的是我傻？莫不是眼看着他欺负人我却装作未瞧见便才是聪明？”
“我有这么说么？”谢苏凉凉的撇了他眼，作叹息：
“你说夫子只看见你揍他，那你怎么不想想为什么他欺负别人夫子却不知道？瞧见他欺负人所以出手帮忙固然是好的，但你当着大庭广众的将人揍了一顿那夫子能不知道？能不罚你？”
谢苏双手搓了搓仍是觉得冷，于是将那指甲盖已经泛了青的手更凑近了火盆上方，觉得稍稍暖和了些方继续说道：
“想帮人出气是好的，但搭上了自己那不就得不偿失了？明面上的与他笑脸相迎，你暗地里坑他一把，又有谁会知道是你做的？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知道是你做的，但谁看见了？没有证据他又能奈你何，只能自己吃了亏。”
“他要是有点脑子知道是你干的，然后暗地里又把你坑回来你再坑回去不就成了。那他要是没脑子当即就要来找你对峙，你就装作什么都不知情，任他生气任他对着你闹。届时你就是弱势方，那夫子罚的只会是他。再说他要像你一样真大庭广众之下对你动手，你还手也有了理由，还能让你家借着由头去他家闹上一闹，寻个什么医药费之类的，多好。”
“你叫我与他交好？”谢言面露嫌弃，道：“我拒绝。”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谢苏忍不住那想要拍他两下的冲动，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谢言捂着被他轻拍了下的肩膀，嘟囔着：“我自是听见你说的，但我偏不想与他笑脸相迎。不过话说回来，你不是帝师大人的徒弟么，怎的还教人学坏。”
“嗯？”谢苏微笑的看着他，淡道：“我有说什么？”
谢言瞧着他这笑容猛不丁的以为看见了帝师，他喉咙动了动，生硬的转移话题：“嗯。。。。说来你如今是帝师的徒弟，想来京都中不知多少羡慕着、嫉妒着你。”
“嗯。”谢苏认真的点点头，“我也羡慕我自己。”
谢言：“……”
这天没法聊了！
时间过的很快，谢言也在快要到下朝的时间起身准备离开。婉拒了谢苏留他用膳的好意后匆匆离去，开玩笑，他现在一点也不想要看到帝师。
谢苏也没有再挽留，本来让他留下来吃个午饭也不过是不走心随口的客套话。
这厢，沈轻云下了早朝回府便往谢苏院子里去。推开门瞧见那个坐在火盆旁边的身影时又后退了两步，确保了窗户是开着的这才踏步进来，又怕风对着他吹，顺手将门又掩上。
谢苏头也不抬的出声道：“师父回来啦。”
“嗯。”沈轻云应了声，走近了便坐到之前谢言坐的位置上，学着他的模样将手靠近火盆烤着手。
“小苏今日里可是一直守在屋内？”
“那倒没有，我还去了趟茅房。”
谢苏又道：“师父今天回府的时间晚了些，是在外头用过膳了？”
“未曾，圣上留了些事与为师相商便耽搁了些时辰。”
“那我们等会一起去吃饭吧。”谢苏想了想还是说上一句：“今天谢小侯爷来过了。”
沈轻云下马车时便听福伯说过，但此刻听谢苏提起还是看着他，温声道：“小苏可是喜欢同谢小侯爷一道？”
谢苏看不懂他眼底的暗流，只好作歪头状道：“一个人窝在屋子里，有个人过来陪着聊聊天也没那么无聊。”
说起来他似乎从来都没有看清过眼前这人，明明自己实际年龄还比他大。
就像他分明瞧见过他的狼狈，瞧见过他身上所有的伤，但始终却不会来问他一句。
但谢苏不知道的是，沈轻云之所以不问是知道依他的性子只要他问自己就一定会说，只是他不愿逼他去说那些不开心的事，他只想等他的徒弟自己愿意开口的时候。
他的师父，给了他所有的尊重。
就像此刻，他笑着开口：“小苏可是觉得每日里呆在屋子乏味了？”
谢苏点点头，只见沈轻云又道：“依你的现下是无法去学堂里，不如师父替小苏寻个先生来？”
谢苏当即应了声好，他正愁这个呢。
“说来，师父，谢小侯爷这个年纪便袭了他父亲的候位么？”
“谢候膝下只有一子，乃为原配叶夫人所出。谢言初临世时，谢候便将候位立于他。”沈轻云解释道。
“叶夫人？”谢苏微微仰着头，细细听着他说。
“嗯。”沈轻云温和的嗓音带着娓娓道来的韵味，他道：“叶夫人乃是叶大将军之女，旁的女子出嫁之后便冠以夫姓称某夫人，但唯独她，旁人称呼为叶夫人的多。在这世间，得以不依附夫家的女子何以不得世人尊重与高看。”
“叶夫人更是不同于寻常人家的女子，不爱红装偏爱武装，未出嫁前便是习得一身好武艺。早些年更是随着叶大将军征于战场，后才嫁于谢候。”
“巾帼须眉，不输男儿。”
谢苏听出他师父语气中敬佩，他心里对这位叶夫人也非常好奇起来，这该是怎样的一位奇女子。
“且，”沈轻云继而又加了句：“当今皇后便是谢候的亲妹妹。”
“……”
谢苏嘴角抽了抽，不禁感慨，
好大一关系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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