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7221 更新时间：08-11-03 19:52
PART1
其实一开始，我喜欢上的，并不是周偿，而是他的船，模型船。
我一直对可爱又精巧的模型完全没有抵抗力。可能是从小玩芭比娃娃留下的习惯，我只要一看到小房子、小桌椅、马车、钢琴等等的可爱模型，心中就痒痒的，像被小狐狸的尾巴挠啊挠。呃，应该和白雪公主看见漂亮的毒苹果时的心态差不多。
N年前的一天，我看到了周偿和他的模型蒸汽船。套一句小莙的话说，就这样被贼船粘住了。
小莙是我的死党，从小铁到大的那种。
N多N多年前，当我还是个天真可爱讨阿姨婶婶喜欢的几岁小朋友的时候，一个晴朗又明媚的周末，我去找小莙玩。约好的地点是在我们分别居住的两幢楼之间的一个被碧绿的葡萄藤密密缠绕的走廊。我很喜欢那个地方，不但很阴凉，而且可以看到很好的风景，走廊的一边是花坛，另一边是浅水的金鱼池，夏天还能看到睡莲。
我比小莙先到。我在那条不长不短的走廊上绕了几个来回，索性趴在栏杆上看起园中缤纷的花，有些是认识的，有些则很陌生，不过每一种都很好看。
看着看着，忽然听到身后的水塘里有"扑扑"的水声，我连忙转过去瞧，结果，却被水面上漂浮的东西吓了一大跳。
那是一艘非常耀眼的模型船，大概有我的手臂那么长，没有颜色的船面，还保留着原木的纹路，弯曲的船身很漂亮，开放的船舱内，有仿真的楼层，还有一堆繁复的零件。而最让人惊讶的是，那艘船居然能在水面上航行，高耸的黑色烟囱在不断冒着水汽！看起来简直就是一艘正在航行的真船呀。
太神奇了！我贪婪地紧紧盯着它，心怦怦怦地跳，口水吞呀吞，正当我即将被这份从没体验过的狂喜彻底淹没时，听见小莙的声音在我身后喊："喂，看什么呢？!"
我实在舍不得转开视线，继续吞着口水说："小莙你看，那个船好漂亮！"
"什么啊……"小莙趴到了我的旁边张望，"不就是个会动的小船嘛……哎，那不是周偿吗？"
"嗳？"我这时才抬起眼睛看了看站在一边操纵着那艘船的小男生。是那个新搬到我家附近的男生嘛，前几天和他的爸爸妈妈到我家拜访时，妈妈还让我多关照他呢。
没想到他看起来呆呆的，竟然有一艘那么好看的船。我趴在栏杆上认真地想，如果我和他做好朋友，就可以玩那艘船了吧，嘿嘿。
PART2
那天之后，我开始坚持不懈地和周偿套起了近乎。当然，我没有直接告诉他我有那么喜欢他的船，但我会问别的，不全是关于船的，还有一些关于其他东西的，对我来说比较有用的还是关于船的部分啦。
周偿看起来虽然冷冰冰的，其实很好说话，熟了之后还蛮亲切的，一段时间以后，大家已经可以算是朋友了。
我一边"虚心"地向周偿请教模型知识，一边就在心里肖想那只漂亮的船，想像它正被我抱在怀里，然后偷偷地哗啦哗啦流口水。
小莙三不五时地敲敲我的头，用悲天悯人的语气说着"桑小夏，你没救了"再叹气。
"悲天悯人"是当时学会没多久的词，我觉得那个词很能概括小莙那个表情，而且，我的名字明明不叫桑小夏而是桑夏，她才叫殷小莙。
虽然知道小莙对我这样的表现很不满，但我还是努力努力地进行我的"与周偿多多熟悉计划"。
于是，我知道了他的那艘船是蒸汽船，复古的船型大概是仿照的维多利亚时代的某艘著名的船（名字我忘记了），动力采用的是最简单的摆动式的蒸汽机，船面虽然没有上色，但木板都用桐油浸泡过，并且刷了防水的漆……
其实他说的那些东西，有很多我都听得一头雾水，尤其是某些专有名词，幸亏"摸到那艘漂亮的船"这个信念支持着我，我居然硬着头皮听下来了。
听下来后，我发现，我对蒸汽船的迷恋更加强烈了。
直到很多年后的今天，我对于模型蒸汽船的迷恋依然没有褪色。
或者并不是只有蒸汽船，这世上应该还有同样永不褪色的东西吧。
PART3
某一天，我发现手工课本上面有纸船模型的做法，开始兴致勃勃地尝试照着做，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在不断地勾画裁减粘贴制作纸船的过程中，从头到尾陪我一起做的只有周偿，小莙觉得那很无聊，其他的朋友也没人有相同的爱好。
我逐渐觉得，喜欢这些东西，是一件很寂寞的事情。周偿每次都会静静地帮我做乏味的勾画裁减粘贴的工作，我偶尔偷偷抬头看他低垂着的专注面庞，暗暗想其实周偿长得也是很帅的嘛。再在心里颤抖地想，难道我这种念头就是所谓的发花痴？
偶尔，周偿会有小小的玩笑似的抱怨。
每次我裁歪了线，粘错了部件，他便板起严谨的脸，冷冰冰地说："笨。"我还没来得及拍桌子瞪起眼睛，他就眨眨眼笑起来："笨笨的鸟儿有虫吃。"
"是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吧。"我立刻忘了拍桌子，认真地和他讨论。
周偿慢吞吞地说："笨鸟先飞嘛，所以早起的鸟儿都是笨笨的。"
唔，听起来是很有道理，但是我从来没有早起过，每天早上都是被老妈硬从被窝里拽出来，所以我绝对不是笨鸟。
证明了自己是聪明的桑夏后，我心情异常地好，重新粘制完了模型，还被周偿敲诈了两个甜筒。
"因为我夸了你聪明。"周偿理直气壮地说。
是吗？我揉揉后脑，踮起脚把零钱递给卖冰淇淋的阿姨，接过两个甜筒递给周偿，看他张开血盆大口开心咬下，咬一口左手的，咬一口右手的。
时光在波澜不惊的日子里飞速疾驰，小学时代一眨眼就到了尾声。小升初的考试后，我和小莙还有周偿都考出了不错的分数，很快都拿到了相同的新学校的录取通知书。
我们全家在这个夏天好好地旅游了一次，游山玩水的经历真的很难得，我的好情绪从头一直萦绕到尾，一路也为好朋友们准备了一堆小礼物。
不过当时的我并不知道，那一堆礼物中，会有一样即将承载上离别的沉重。
PART4
暑假接近尾声了，有一天吃晚餐的时候，爸妈在家说起了一些事，我左耳进右耳出地过滤了大半，忽然听到爸爸说，周偿的爸爸工作调动，他家又要搬去别的地方了，过几天就搬家。
我一听到这里，筷子啪嗒掉了一支在地上。周偿，是周偿要搬走了吗？。
半个小时后，我跑去了楼下的走廊，已经是深夏，葡萄架上的葡萄红了大半，虽然天色有点晚，但还是可以看见它们一串一串地垂下来的样子，晶莹而肥硕。
也许周偿以后就再也吃不到这个架子上的葡萄了。我像往常一样，趴在栏杆上看着池塘里碧清的水，觉得难过极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觉得自己简直要被蚊子给吃掉了，全身上下不是痒就是痛，难受得直跳脚，于是恨恨地站起来，准备冲去找小莙，一转身，发现有个人坐在对面的栏杆上。
他就那样坐在那里，满园的花香和漫天的星光充当了最完美的背景，我身后的池塘的波光潋潋滟滟地映照在他的脸上，轻易就看清了他的脸色深沉。
"死周偿，干吗突然冒出来吓人啊！"我张口冲着他嚷嚷起来，目光一扫，看见他身边放着那只我最喜欢的船。
"你那个样子哪里像是被吓到了啊。"周偿从栏杆上轻巧地跳下来，这样一来，就算是和我面对面地站着了。
"喏，这个给你……"他把那艘船用双手捧着送到我面前，"知道你喜欢这个很久了，从现在开始，它就是你的了。"
"混蛋！"我飞快地跑到远远的地方，头也不回地大声说，"周偿你给我等着，我马上回来！"然后我拼命地跑回家，冲进自己的小房间里，从床头柜里翻出一堆叮叮咚咚的小玩意，我把它们一股脑儿地全部倒在地上，找啊找，终于找到了一个东西。顾不得把它们收拾好，又蹬蹬地打开门冲到了楼下。
几天后，周偿家真的搬走了。
我远远地看着他们家的家具一样一样地填满那个巨大的卡车，却一直没有靠过去。后来，我就看到坐在另外一部小车里的周偿在拼命地挥手向我们道别。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送了我这份离别的礼物而被父母责骂，我记得他说过，这艘蒸汽船，国内是很罕见的，是他一个很重要的亲戚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给他捎过来的，非常非常的珍贵。
我也不晓得他喜不喜欢我为他准备的那份礼物，虽然那是我特意为周偿挑选的我很喜欢的贝壳船。
然后周偿就这么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没有书信也没有电话，就像从来没有出现在我面前一样。如果不是床头放着的那只模型船时时提醒我，我几乎要怀疑，我是不是真的，曾经认识一个，看起来傻傻的其实很聪明，看起来冷冰冰其实很温柔的小男生。
那艘船一直放在那里，脏了我便会去擦拭，隔段时间就会照着以前周偿做过的样子给各个零件上一次润滑油，但是蒸汽机的燃料被我全部倒掉了，那艘船我也再没让它下过水。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着它总觉得很空虚，明明是自己渴望了很久的东西，可是当它真的成为了我的所有物，我却一点也不开心。
于是我慢慢地告诉自己，它还是周偿的，只有周偿才可以随心所欲地操纵它。而现在，它只是寄居在我这里，我要好好地照顾它，等时机到了，我就把它还给周偿。
我仍然迷恋各式各样的模型，尤其是蒸汽船。我渐渐能找到一些关于蒸汽船的书，我已经弄懂了所有小时候弄不清楚的问题，并且学习了更多这方面的知识。我想也许不久以后，我就会拥有一艘真正属于自己的蒸汽船，如果买不到，我就自己学着做，总有一天，我会拥有我的蒸汽船的。
只是我不知道，我还找不找得到，一个给我讲船模的故事、乖乖替我打杂做下手的人。
PART5
从周偿搬走到现在已经过去几年了。
我和小莙的孽缘依然未解，直至今日，我们依然是最要好的朋友，甚至还在一个班里。
不过小莙参加的是Cosplay社团，而我参加的是模型社。
小莙对我参加模型社很不满："模型社里一个帅哥都没有，简直是个电车男基地，还是赶紧投诚到我们社团来吧。"
我辜负了小莙的希望，依然呆在模型社里。我已经有了我自己的船。
两年前循着网上搜集到的资料，在本城一家很偏僻的模型店，我找到了第一艘属于自己的蒸汽船。
店主本人是模型的超级发烧友，因此店内有很多很稀罕的东西。蒸汽船的主要配件几乎全是从国外进口的，价格昂贵得惊人，我好不容易才存足了钱。而那艘船从头到尾全部是我在参看说明书之后，在店主偶尔的指点下，自己独立拼装的，包括难度最高的蒸汽机的安装。
在那之后，我又陆续为自己配制了另外两艘船，现在我的房间里最大的那个柜子上，就骄傲地摆放着这些战利品。
周末的时候，我偶尔会和模型社里喜欢船模的同学们一起去固定的船模馆试船，每当看到自己心爱的船只在广阔的水面上酣畅游走，心里都会觉得很充实。
小莙经常盯着我房间内最显眼的位置摆放的那艘古旧的蒸汽船长叹说："你这样下去会没有男生敢追的。"说的时候一脸沉重外加若有所思。
其实就算她不说我也知道，我大概很难恢复正常的生活了。
在很早很早以前，当我还懵懂无知的时候，我的拼图不小心被打翻，然后遗失了其中最重要的一大块。
而它再也找不回来了。
PART6
我没想到我还会再见到周偿。
那天我本来只是随便逛着街，不知不觉就走去了那间卖模型的店，索性仔细端看起新到的一批船模。
看到一半，忽然听到店主说："周偿啊，什么时候你也把你家宝贝带出来遛遛……"
我当时就只觉得脑袋里像是"轰"地一声，呆滞了半天，才想起应该怎么办，于是我抬起头，缓缓地将视线绕到收银台前的那位个子高高的人身上。
真的是周偿！
不是同名同姓什么的，也不是我在做梦。
虽然隔了几年，当年的模样已然再不复见，但那张脸，的的确确是周偿的脸，秀致的眉目自然不再幼嫩，可也只不过是将以前的脸放大了数倍，并将线条加粗了一些。他笑吟吟地说着话，就连笑纹都和以前一样。只是声音已经不再清脆，而是彻底变成了大男生的淳厚。
最重要的是，周偿的身边，还有一个很可爱的女生。那个在一旁弯腰凝视着橱窗的女孩，我听见周偿柔和地对她说你要慢慢选。
我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我发现自己忽然没办法做出干脆的判断，我不晓得自己到底要不要走过去和他打招呼，他会希望在这么突兀的场景里遇见所谓的童年好友吗？可是如果不去的话自己又会不会甘心呢？
很快，我就知道我不用选了，在我准备就这么落荒而逃的时候，我听见了周偿似是犹疑而不确定的声音："你……是桑夏？"
我不知道，如果是自己看到十五六岁的自己，会不会一眼就认出那是谁。
当周偿清晰地喊出我的名字的时候，我心中莫名的惊喜。我想冲上去和他快快乐乐地打招呼："周偿，好久不见。"
可是为什么当我抬起我的手，却发现有什么正从眼眶里奔涌而出。我揉了揉眼睛，听见像是叹息一样的，周偿的声音："你果然还是很爱哭啊……可是如果你不快点擦干眼泪，店长大概会以为我欺负你了。"
我有点想笑，努力地用袖子擦泪水，却管不住的越擦越多。
"还在哭啊，难道我要陪着你一起哭？"笑笑的声音，故意装出哽咽的颤音。
……
于是，就在这么没营养的对白里，我们算是重逢了。
PART7
几天后，周偿打电话约我一起去玩船，我答应了。
去之前，我把那艘古老的蒸汽船擦了又擦，然后收进一个硕大的收容盒，又从我的船里挑出了一艘最心爱的。
他比我先到，我到达的时候，他的船已经在水里了，我看了半天，总算从好几艘船里分辨出了他的，是一艘很漂亮的船，造型华丽而复古，有点眼熟。见他玩得高兴，我在一旁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过了一会，他走了过来。
我勉强和他寒暄了几句，看气氛正好，便将那艘属于他的船拿了出来，我将它一摆到他的面前，他便直直地看着我，眼神很奇怪，却不说话，我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只好躲开他的视线保持沉默。
良久，我终于鼓起勇气，说："这是你的船，我替你保管了十年，现在还给你。"
他仍然不说话，却将那艘船从盒子里拿出来，摆到他的面前，仔仔细细地看起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尴尬的沉默终于被他打破了："我们一起把它放进水里看看吧。"
平淡的语气，听不出什么起伏。我感到了某种说不出来的寒意，但我还是点点头，看着他慢慢往里面注入燃料，随后将船平放到水面上，并且开启了引擎。
虽然多年没用，但那艘船还是以非常飒爽的姿势在水面上穿行着，周偿依然很自如地操纵着它，一圈一圈……
我终于猜到那份寒意是想告诉我什么，周偿抬手把操纵器扔进了水中。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那只被水环绕的模型船，很快就会因为燃料用尽而渐渐熔化在蒸汽机和引擎的高热之下，然后，它就会沉下去……
为什么他要这样做？
就因为我把船还给了他？
我愤怒地冲上前去，很快便被一只强劲的手迎面拦住，我用力挣扎："你干什么？为什么要毁掉它！"
周偿面无表情地冷冷说："反正它也没人要了，我拿回家去很占地方。"口气轻飘飘地，像在说一张被随手丢掉的废纸。
我的愤怒爆炸了，双耳嗡嗡作响，我看见自己的拳头抬起来，狠狠地印上了周偿的左脸。
周偿倒抽了一口气，拦住我的手松了松。我立刻脱掉鞋子，跳进了水中。
蒸汽船已经缓慢到不能再缓慢地行驶着，一点，又一点，终于停在了水面上。
水池的水只到我的胸口，我拼命地向前蹚去，一米，两米，池沿周围的人喧哗起来，我撞翻了好几艘正在试水的船模，船主在池沿边愤怒地咆哮。
我终于抓住了船，船身的温度已经高得烫手，我关掉引擎，抱着船回身去找操控器，看见离我最近的池边站着一个水淋淋的人。
是周偿，他手里拿着那个刚刚被他扔进水池的操控器。
我和周偿两个人被船模馆的工作人员请进了保安室。好心的工作员小姐借给我一套干爽的衣服，周偿坐在墙角，拿毛巾擦他的头发。
我一眼也不想再多看这个混帐的家伙，把蒸汽船小心地再收回盒子里。
保卫科的主管大叔搂着一杯茶水，长篇大论地教育兼批评后，我和周偿被平安放出船模馆。
我抱着船模的盒子快步向公车站走，周偿跟在我身后："喂，一起去冰饮店坐一下吧。"
我冷冷说了句没有兴趣，索性拦了一辆TAXI，径直回家去。
PART8
那天之后，我收起了我所有的船。我把它们全部装了盒，然后关进柜子里。
那件事情让我看清了现在的周偿，根本是个小心眼又莫名其妙的家伙，我没道理再和这样的家伙喜欢同样的东西。
在我收拾它们的时候，小莙说："你真的舍得吗？"
我知道她是来给周偿当说客的，没有作声。
小莙开始滔滔不绝地给我讲搬家之后周偿的事情。
比如当年他搬家之后就立刻给我写了信，但不知怎么阴差阳错地就是没到我手上，他因为没有收到回音于是就再也没有试第二次；比如他从几年前就开始打探我的消息直到最近终于又转学回来了，还特意选了我和小莙同样的学校；比如他一直把蒸汽船当成惟一的爱好如今已经开始学习自己手工制作蒸汽船的配件……还比如，他直到现在也没有交过任何的女朋友。
我一点都不感动。
没有交过任何的女朋友？那么那天和他一起在模型店里的女生是谁？
小莙说："你可以自己去问周偿嘛，桑夏，去和周偿见个面，好不好？"
终于，在一个周末，我和周偿还是面对面地坐在了真锅的临街玻璃窗后，我的面前摆着一杯抹茶咖啡。
周偿诚恳地对我说："对不起。"
我干脆地说："道歉是没用的，你想毁了我的船，以为道个歉就可以没事么？"
我后来想，我可能会为这句话后悔很多年。
周偿用吸管搅拌着玻璃高杯中的液体，说："哦，但是你在船模馆里已经把船还给我了，告诉我你只是代替我保管而已。"
"我……"我噎了一噎，挺直腰，"但是我现在不想了。"
周偿抬起头："那么，之前你为什么要还给我呢？"
之前……我思考搜索理由，话堵在喉咙里，却说不出来--那天和你一起在模型店里的女生很喜欢船模，这艘蒸汽船送给她应该更合适吧。
我理直气壮地说："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你既然已经不愿意要它了，我留着它有什么不可以。"
周偿忽然笑了笑，掏出一样东西推到我面前。
操控器，那艘蒸汽船的操控器！
但是，这个操控器明明被我一起收进了盒子，现在好好地躺在我家柜子里呀！
周偿的脸上是阴谋得逞般的笑，慢吞吞地说："我没有告诉过你，其实那艘蒸汽船的操控器有两个。那天在船模馆，我的衣袋里还放着另外的这一个。"
？？？！！！！
也就是说，他装模作样地把操控器扔进水池里，让我误以为船会烧掉，其实他随时随地都能让船靠岸，然后停下来。
混帐的周偿！！
我攥起拳头，思索着给他的右半边脸再来一次对称的冲击。
周偿悠悠地说："这其实是一次测验。"
我皱眉："什么测验？"
"测验你……的感情……对这艘蒸汽船的感情。"周偿换上了严肃的面孔，郑重地说，"夏桑，你是优秀分。"
我浑身无力，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重重地靠在椅背上，周偿忽然从他的随身背包里掏出了一个大盒子，打开来推到我面前。
整套的船模零件，我曾经在网站上看到过介绍，是很难弄到的限量版。
周偿说："这个是那天的道歉礼，也是优秀分的奖品。等我帮你装完，一起去试水吧。"
我忍不住伸手，去触摸船模的零件。
听见周偿说："今天咖啡，你来付账吧。"
我睁圆了眼，简直要跳起来："为什么。"
"优秀分啊。"周偿理所当然地说，"我给你打出了优秀分，你难道不应该请我喝饮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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