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750 更新时间:08-11-05 11:58
西边,一点残阳高挂天边,愈退还休,做着最后的挣扎。晚霞却似锦似火,和着残云吞吐不定,或轻舞飞扬着,或肆意翻腾着,或随风跌失着……
茶楼里,有钱的老爷悠闲地品着茶,勤劳的小二来回地招呼着,贪财的掌柜涎皮地谄媚着,卖身的艺妓无力地歌舞着,无聊的人们恶毒地品评着……而茶楼外的大街上,卖梨的小贩有力地吆喝着,跛脚的大叔吃力地赶路着,泼辣的妇女尽情地挑拨着,调皮的小孩肆意地打闹着……
这就是洛阳城里的生活,聂炎眼中的洛阳城里的生活。
柴米油盐酱醋茶,还夹杂着淡淡的世俗味道与人性慵懒的气息。还记得刚来这儿的时候聂炎很不适应,没有了武林中的腥风血雨,没有了江湖中的刀光剑影,也没有了官道上的尔虞我诈,反而让他心里感到很不安。他甚至一度觉得这样的生活绝对不适合自己,但不适合又能怎样,不喜欢又能怎样?宝儿已不在人世了,纵然自己驰骋于江湖,傲世于天下那又能怎样?一个琴艺通绝的琴师纵然能弹出销魂醉魄,绕梁三日的天籁之音,无人欣赏又有何用!一个棋艺无敌的大师纵然能无匹于天下棋坛,但无人与他对弈,仅一个人的棋局没有败者也不会有胜者。而刀客呢?一个年少轻狂的刀客若失去了那个能和他分享战胜归来之喜悦的女子,纵然刀法精湛,名满天下,到头来无人相伴相忘又有何意!
聂炎的心透过一丝凉意,紧握在手中的刀迎风抖了抖,刀环撞击之下发出“叮叮咚咚”之声,往常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他的心里总会很亢奋,因为一般随后迎来的将会是一场和某个武林成名高手的激战,而他也往往会增加更多对武学的领悟与对手中“虎刀”的信心。而这一次,不知怎的他却对此深感厌烦,甚至想从来都不曾有过这样一把刀。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大步迈开,就这样踏着青石地板一步步走入了他的落寞生活远离了他的刀客世界。
人说天下英雄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但在聂炎的眼中不入江湖的时候岁月更加催人。除了门前多出的几棵花草树木,屋内多出的几张桌椅摆设,与面上淡淡的几道皱纹,他觉得之前与今日并无太多区别,而时间却已匆匆地过了十年。
如今他的心里已完全淡出了江湖,他的手也不再适应握刀而只适于劈柴挑水,可以说他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山水小镇之中了。但偏偏就在这时,他却不得不重新拿起那把已经生锈的“虎刀”离开此地,重新走向那种风雨飘摇、惊心动魄的日子。
十年前,便在他意气风发,正自骄狂,而与许卫天一战挫败之后他曾亲口放下豪言,十年后必取许卫天人头。而许卫天对于江湖来说便是一个不死神话,没有人能够威胁到他,尽管十年前他答应了宝儿放自己一马,但因为那句话,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就算对方只是一个忙于田间的普通农夫也不可以。所以在此十年之限到来之时,他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一间狭隘阴潮的小屋里,正中摆着一口大炉,一个小厮一边挥着汗水一边拼命地推着风箱,伴着风箱发出的鼓鼓风声炉上的干柴尽情燃起,冒出漫天的火星。旁边一个上身赤膊,只搭一条裤衩的彪形大汉不顾铁器的烫手,硬是将一块烧得通红的黑铁从炉里捞出,然后丢至水中由它发出“哧哧”之声,惊起一缸的水泡。
聂炎先前并不觉得这个全身长着油膘、相貌凶悍的汉子有何异人之处,但直到此时才由衷地对他产生敬佩之情,确信自己没有找错人——人称“黑手匠”的一个铁匠奇才。
“客官,您的刀鞘已经打造好了。”铁匠将一把漆黑刀鞘捧至聂炎跟前道,那刀鞘正是依着聂炎“虎刀”刀形与大小所造。
聂炎伸手接过还未及细看,铁匠便已快步转身重回炉边磨起了刀。听着“噌噌”的磨刀之声、看着手中极富霸气的“虎刀”刀鞘,聂炎忽然觉得胸口有一种气血翻腾的感觉。而那种感觉可说已经有十年未遇了,除了有几次在梦中持刀杀敌、重温旧镜之时。而如今,他隐隐地觉得那个年少轻狂、豪迈不羁的“大虎刀客”聂炎又回来了。
“客官,您的刀已经磨好了,请您过目一下。”聂炎正自思绪翻腾间铁匠已将“虎刀”递到了他身前。
窗外,艳阳高照,趁着半开窗户的几丝空档攀爬而入直射在了“虎刀”刀身之上,闪着耀眼的白光又刺向了聂炎的双眼,仿佛是在责怪主人对自己的不公平对待与弃置。
聂炎双眼不经意间紧闭了一下,曾经最为熟悉的光芒如今竟觉得有些承受不了。
“这可真是一把好刀啊!很像……很像……嘿嘿……不过有十年啦!却又不像……”铁匠不知想到了什么默默的喃呢着,脸上还挂着几颗豆大的汗珠。
聂炎似乎隐隐地猜到了什么,倒想听听铁匠的所思所想便问:“兄台可是想到了什么?有话不妨直说。”
铁匠憨憨一笑,显然并未认出“大虎刀客”聂炎来,道:“十年前‘大虎刀客’聂炎凭他一把‘虎刀’打遍大江南北刀坛高手。可说是豪气冲天、叱咤风云,但不知怎地他却在他名头最甚之时选择了封刀退隐。此后十年,便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说罢连连唉叹,语气中甚是惋惜。
聂炎悠悠地听着别人讲述着自己的当年便若是像听一段江湖轶人的轶事一般,竟不觉得那个人便是自己,当下又问道:“哦!是吗!那这聂炎的‘虎刀’到底有何超常之处,竟有这般能耐。”
铁匠听言已将目光紧紧地锁在了聂炎手中“虎刀”身上,眼中露出神采飞扬之色,激动地道:“虽然在下目光短浅,见识狭隘未曾亲眼目睹聂大侠的真容与‘虎刀’英姿,但今日见到客官这把宝刀之时便隐隐觉得聂大侠的‘虎刀’便是这般模样了吧!”
“聂大侠,聂大侠……”聂炎口中喃喃念道,或许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大虎刀客”为何会在自己名头最甚之时选择封刀退隐,往日的聂大侠如今变的有多落寞。这声聂大侠他该如何担待,他又有何颜面担待。
铁匠自打见了“虎刀”后便有些怀疑这位客官的身份,但想想当年那个仅凭一人一刀挑战许卫天神功而被江湖中人视为神话的“大虎刀客看”应该是高大威猛、意态从容、气度不凡才是。虽然眼前这位除去年龄略长了些,相貌清秀俊美丝毫不逊当年的聂炎,但总觉得他身上少了某种气质------一种刀客所必备的气质。因而心中终究只是略微揣测不敢当真。
良久,聂炎才微启薄唇,从失态中还过神来,对铁匠道:“多少钱?”
铁匠笑了一笑,道:“既然客官与我也是有缘之人,那便算个三两银子好了。”聂炎点头示谢,从怀中取出三两银子递于铁匠,收起“虎刀”便即提脚迈步离开。但才刚跨出一步还未走出大门,见得那覆盖在大街上的骄阳便即愣了一愣,喃喃叹道:“都已经是秋天了,这天气竟还这么热。”铁匠也随他跨出几步,看着门外金黄色的太阳也不由应和道:“是啊!都说秋老虎会吃人呢嘛。这几天的天还真比六、七月份的还热。”聂炎摸了摸“虎刀”再次向铁匠别过,岂料才又抬腿间便听洛阳大街上齐马奔腾之声不绝、好似千军万马压境一般从远处席卷而来。
二人一个照面都觉事有蹊跷,纷纷跨出几步去看。但见前方并排七骑快马驮着七名黑衣男子快速奔过,疾若流星,气势磅礴,所去之向正是聂炎来时之路。聂炎等人不识这队马骥出自何处,但看那来去纵横、恢弘霸道的气焰便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聂炎心中虽然早已做了大不了一死的心理准备却还是重重的吃了几斤,直如烧滚了的开水一般沸腾起来。
二人观望的双眼并未收回,四个瞳孔蓦然收缩,铁匠身形一换已经准备挺身而出,口中惊呼一声:“小心。”同时聂炎“虎刀”提起几个箭步也已冲出。
原来此时有一个小男孩正自戏耍于街中,只怪那马队来得太过急速,小孩子见了这副场面早吓得呆在了原地。铁匠、聂炎双双冲出便是为了救那小男孩。不过,令二人都瞠目结舌的是纵然二人反应灵敏,步伐快稳却仍是解救不及。倒不是那孩子就此丧命于乱蹄之下,而是对面一个白衣男子仗着轻巧矫健的轻功抢先抱起了小男孩退到了街道边。
铁匠一看本已铁青的脸上忽地晴空万里,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冲着那男子高声呼道:“小韩,好样的你啊!”
那被唤作小韩的男子连连安慰了几句已然吓呆的小男孩,随后才羞答答地回应了铁匠一声:“铁匠大哥有礼了。”但见他眼神清澈透明,却只像个未出世的孩童一般。讲话间目光扫来正好落在聂炎身上,聂炎忽觉得面上火辣辣一阵,不由得将“虎刀”往身后挪了一挪。
这个韩姓少年样貌很清秀,乌黑的头发高高束起,其下是一张瘦矍的面孔,粗浓的眉毛,明亮的双眼,高挺的鼻梁,单薄的嘴唇,所有的一切便像山水画中的一山一水,一树一鸟般,分开已有质感合为一体则更有神韵。但令聂炎最难以置信的是他的瘦。他的个子很高,甚至比聂炎还要冒个角儿,但如此一副骨架子上却只零散地搭了几斤肉而已。本来如此的一副身子骨实在很不像练武之人但偏的就是他比起聂炎与铁匠二人后发先至,抢先救下了小男孩的性命。而原因,聂炎心中或许也明白,那一瞬间的迟疑与害怕已使他开始恨起了现在的自己,甚至于无颜再握那把曾经与他并肩作战、所向披靡、鏖战江湖的“虎刀”了。
铁匠与那白衣男子似是旧识,此时见了面便索性与他攀谈了起来,打了个嗝,拍拍肚皮道:“小韩今天怎么不上课吗?这么有空啊!这些小孩子都调皮的紧,你可得多花些心思啊!”
白衣男子浅浅一笑,回道:“哪里!我觉得这儿的孩子都蛮好的,聪明又勇敢。呵呵!往后铁匠大哥要有了孩子也托我馆里吧,我定帮您好好教。”他尚是第一次这么开对面大肚皮铁匠的玩笑,羞答答的笑容始终挂在脸上,秀出左脸一个深深的酒窝,煞是醉人。
铁匠四十开外年纪尚未娶妻,倒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了起来,忙应付道:“哎呀!我这一打铁的谁家的姑娘愿嫁啊!倒是你呀,我们洛阳的姑娘虽比不上你们江南女娃子的纤秀水灵,但也还是不错的。你既然来了此地,那可便要好好留意了呀!呵呵……”二人你来我往,你一句我一言倒也说的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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