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4012 更新时间:09-02-18 20:14
(四十一)
昆仑虚一行人住的客房内有个小厅,将各人房间自内联在一起。此时已值亥时末,寻常人家早上床就寝了,可小厅内的灯仍亮着。室内非常安静,除偶尔听见烛火“噗!”一声爆出个灯花,再没有别的声音。
厅内,柏儋盘席坐着在闭目练气,另一边,碧淼就着灯光正用布细心地擦着她的双刀,刀身细而长,刀锋极利。
走廊上传来脚步声,声音很低,突然小厅的门被人推开,墨翟走了进来,尘土伴着汗水,弄污了他的脸,身上的黑衣更衬出他那一头雪白的发。
柏儋收功睁开眼,碧淼抢上前:“怎么样?有线索了。”
墨翟摇了摇头:“我追了十几里,他有同伙接应,最后还是被他跑了。”
碧淼提高了声音:“你就眼睁睁看着他跑了?”
墨翟用袖擦了擦汗:“我们打了一会,趁他们四散逃开之际抓到一个,可我还没问他两句话,他便咬毒自尽了,所以什么也没问到。”
碧淼:“又是毒死的,墨翟你看看你,这些日子在你面前被毒死的人有多少?你到现在还没弄清他们是怎么被人下的毒,你这黑煞的名字该改了,我都觉得丢脸。”
闻言墨翟不由气恼:“你胡说什么,你有能耐你适才怎么不去追,我又不是神,怎知他将毒藏在牙里,你指责我就能显出你高明么!”
碧淼:“我要会使毒,早查出来了,还用你!”
墨翟:“你……”
柏儋眼看这俩人又要吵成一团,他站起身:“好了,都少说两句,现在不是你们斗嘴的时候。墨翟你回来后有去问过情况吗?”
墨翟瞟了一眼碧淼,碧淼给他一个白眼,墨翟皱着眉:“问了,掌柜说那店小二来楼里已多年,为人一向木讷不爱多言,做事还算勤快,我也去问了楼里其他伙计,他们说得和掌柜大致相同。看来这小二应该是死了,我们看见的应是别人易容冒充。”
碧淼皱眉:“冒充店小二将人毒死,这弯绕得大了些吧。”
灯下,柏儋凝神站着:“这么说是蓄意的了,明显针对我们昆仑虚,新仇还是旧怨?武林大会正在举行,这时候暗示杀人凶手是我们,试图引昆仑虚与天下武林人士为敌,是为什么?”
碧淼,墨翟也蹙眉细想,却理不出头绪来。
墨翟四下看了看:“少主呢?已经休息了吗。”
柏儋与碧淼对看了一眼,碧淼满脸不快,重重哼了一声,墨翟不解地望着他俩。
柏儋:“少主心情不好,出去散会步。”
墨翟皱眉:“是因为我被人诬陷下毒的缘故?”
柏儋摇头。
墨翟:“那是……”
碧淼:“还不是因为李毅,他师伯有意找碴,当众羞辱少主和昆仑虚,换我是少主,定将他的佩剑折断,看他以后还神气。”
柏儋:“那样的话少主怕也高兴不起来。”
墨翟:“柏儋你知道的,她从来就是这样简单粗暴……”
碧淼闻言“腾!”一下跳了起来,抓过双刀指着墨翟鼻尖大声道:“你刚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
墨翟:“我说错了么,你就是简单粗暴……”
碧淼双刀一挽,便挥刀向墨翟冲去,柏儋扬手掷出枚飞镖,“叮!”飞镖与刀身相撞,碧淼便滞了一下。
柏儋沉声道:“你们俩要打架,出去,没人会拦你们,你们打完了再回来。”
碧淼怒气冲冲地瞪着墨翟,墨翟掉头不理她。
走廊上的厅门又被人推开,三人皆向门口望去,小蝶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这些人还有没有脑子,什么武林豪杰,名门正派,我看全是一群逞强斗恶,连是非都分不清的乌合之众。”
闻言三人一怔,碧淼:“这又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小蝶走到几案边,倒了杯水,一口灌下,怒气似仍未消,气呼呼道:“刚从侯府回来的路上,遇见好多人都往一处去,我也跟随着想瞧瞧热闹,谁知到了才知道,那些名门正派正开大会商量着怎样讨檄我们昆仑虚。”
碧淼:“可恶!对他们越是客气他们当成福气。”
柏儋:“他们以什么名义讨檄昆仑虚?昆仑虚门人绝少踏入中原,上一次老宗主参加武林大会还是二十四年前,如此,昆仑虚做了什么能让他们讨檄?”
小蝶:“他们说我们沿途毒死了好多人,今日在‘三笑楼’被毒死的俩人就是铁证,又说昆仑虚常自以为是,装神弄鬼引人好奇,其实就是个淫魔乱舞的邪教,根本不值一提。还说,说小姐是妖女,抢别人丈夫……话说得极其难听,我听得肺都气炸了。”
墨翟:“这些人一点也没变,使得均是老伎俩,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当年就是如此,谁触犯到他们的利益,你们便要除掉谁,谁与他们稍有不同,便说谁是邪教,完全不分青红皂白群起而攻之,将你除尽而后快。”
小蝶:“还有一点没告诉你们。”犹豫了下:“这次大会为首的便是青城派,他们的言词最是激烈,一直在鼓动别派来对付我们。”
碧淼气愤:“又是青城派。”
小蝶:“你们刚才没在场不知道,青城派中有人认出了我,那些人突然变得凶残,就像与我昆仑虚有何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若不是侯府侍卫玄彻大哥在场,他们可能真会杀了我。”抚着胸口,似仍有些心有余悸。
柏儋和墨翟对视一眼,墨翟轻声叹了口气,柏儋紧皱眉头。
碧淼:“说来说去,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那李毅。”
小蝶不解:“这关李公子什么事,他又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碧淼:“没有他,管他是什么青城还是武当的,我们何须在意,少主又心烦什么,谁被毒死光我们什么事,那什么狗屁讨檄大会谁会放在眼里!”
小蝶:“可是李公子……”
碧淼不待她说完,大声道:“到现在你怎么还不明白,你没听那玉宇老儿说吗,李毅下月就要成亲了,少主听了后心情就不太好。都这个时辰,还在外面不愿回来……要我说那李毅早成亲早好,这种背信弃义的小人就是个祸害,少主沾上他才会诸事不顺,不然我们在西昆仑上如何自在。”
小蝶:“可是,李公子不像那样的人。”
碧淼冷哼:“画皮画虎难画骨,你有多了解他?”
小蝶怔住,其他人也不说话,四下里很安静,“噗!”一声烛火又爆了个灯花。柏儋移步,向他的卧室走去:“大家都休息吧,该来的总要来。少主一时半刻也不会回来。”
碧淼:“少主回来后我们要不要告诉她现在处境,还有那狗屁大会的事。”
柏儋没有回头:“随便吧,我想她不会太放在心里。”推开门,走了进去。
“三笑楼”后山的高崖边,就着月色,昭望着黑巾下的脸吃惊道:“燮!”
宇文燮呼出一口气,劫后余生,看见来人,不由惊喜:“昭!是你,你怎么在这?”
昭:“我还想问你怎么也在铃州?那些人为什么要绑你?”
宇文燮:“我不知道!我也想知道他们绑我的理由。”
昭将束缚他手脚的绳索解开,宇文燮不由感慨道:“想不到这次救我的又是昭。”
昭将宇文燮扶起,拂去他衣上沾惹的尘土,将他安置在石上坐下:“难道是你不小心露了金银,被那些人看见?”
宇文燮自嘲一笑:“我身无长物,哪有什么金银。”
昭:“这些蒙面人武功很好,我这几年一直待在昆仑虚,想不到中原的匪人竟会这么厉害?”
宇文燮:“昭别想了,我不是没事。”侧头望向昭:“你的毒好了吗?”见昭一愣,解释道:“婷儿来信提起过。”
昭颔首:“好了,让你们挂念了。燮这几年还好吗,祖父和伯母呢,还有婷姐姐,三年没见她,真想她。”
宇文燮:“父亲身体大不如前,不过仍上朝议事,其他人都很好,婷儿也很好,她现在是鲜卑太后,只是他们国内对单于之位似还有争斗。”
昭皱眉:“婷姐姐的压力一定很大,肯定是那慕容皝不愿罢手,他想单于那位子都快想疯了。”
宇文燮:“是吗!婷儿信里没提,我也不大感兴趣,所以不知。”
昭望他,月光下宇文燮清峻洒脱如昔,清癯孤绝亦如昔。
宇文燮沉吟了一会:“昭这次回去昆仑虚见到师父了吧,他一切还好吗,你,有没向他提过遇到我……”
昭迟疑了一下:“燮!我与婷姐姐义结金兰,您就是我的亲人,有些话我必须要说。”双目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
宇文燮轻笑:“昭表情这么凝重,有什么事,弄得我有些紧张。”
昭:“我知道燮心里对我师尊的情谊,可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燮不该总沉迷那段逝去的感情,一直活在过去里,从而忽略了对身边亲人的照顾。您应该珍惜眼前所拥有的一切,您的父亲、妻子、女儿,他们才是您现在最应关心的人。”
宇文燮:“昭在指责我。”缓缓起身,走至崖边:“不错,我这一生一直在做错事,无论是做儿子,丈夫,父亲,或是爱人,我一样也没做好……”
昭:“燮!”继而叹息:“燮就算再见到师尊又能怎样,你有妻子、女儿,你……”摇了摇头。
夜凉如水,清风掠过,宇文燮宽大的衣袖被风吹得瑟瑟抖动。
宇文燮:“昭以为我如此执着为什么,那是因为我对不起弘,我有愧于他,每隔四年我便来铃州一次,二十几年来一次也没落过,我只是希望能见到他,远远地看他就行,为他随便做点什么,可就这小小的愿望也不能实现。”
昭:“燮!往事不可追,应惜眼前人。”
宇文燮:“可是,这一切已成了习惯,我思念他,或者你认为那是为了思念而思念,谁说得清,二十年里已深入骨髓,我只是想见他,只需要远远看到他就行,哪怕一次。”
昭叹了口气:“师尊已经离开了昆仑虚,可能永远也不会回来,你见不到他,我们都再见不到他。”
宇文燮一愣:“走了,他始终不肯原谅我,弘说过再也不会见我,他果然做到了。”
昭:“不是这样的,师尊早已原谅你,他只是累了,他想找寻灵魂的寄托,一个让他觉得安静的地方!”
宇文燮自言自语:“我以为他需要一些时间,他会将那些不快逐渐忘记,我以为站远些,不去迫他,他终会思索清楚,知道我当年身不由已,知道我的心意一直没变。”
昭抬头,遥望那高悬的月亮,风过,将俩人的衣裳吹响,那高高的树梢也轻轻摇晃,碰碎了一地的月光。
宇文燮长叹口气,低声道:“我以为这些年他在疗伤,我却忘了,最致命的不是仇恨而是淡忘,时空的阻隔才是最凶险的敌人,足以将一切湮没。”
昭一怔,时空会阻断一切。那自己和李毅呢?三年时间,两地相隔千里的距离,是否足够削薄李毅对自己的思念,昭觉得她是否应该面对这样一个事实,便是李毅已经将自己忘了,她已成了过去,昭又一次忆起玉宇子说过的话:“他月余后就要成亲。”
昭突然觉得夜风很凉,她那残存的信念和仅有的一线希望也随风飘逝,一时只余心灰意懒,她蹙眉低喃:“时空将一切湮没。”
宇文燮:“弘的世界里没有我,他早将我忘记。”望向昭,目中似闪着光:“请给我一些时间,我需要时间好好的想一想,让我独自待一会。”神情有些落寞,又似有些解脱。
昭点头,浑浑噩噩地往回走,夜色里一缕箫音自崖畔传来,婉转戚切,随风飘散很远。昭也不知怎样回的房,她倒在床上沉沉睡去,梦中那如泣如诉的箫声一直相伴,直至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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