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951 更新时间:08-11-29 02:57
小冬是被人唤醒的。
她睁开眼,看见管家薛天一脸忧愁地看着自己,她只好同他出去,她惊讶的发现老爷、夫人和小姐,所有人都在外面。
见到她,仿佛见了仇人。
她本能地跪下。
薛飞虎人虽已年近五十,却仍一副年轻干练的样子。他的手握得很紧,他的手上有剑,剑光闪动,如寒星一般。
正是这把剑,成就了他“塞北第一剑客”的称号,成就了他薛家在塞北的门面。他薛家剑法,在江湖中地位甚高,放眼武林,剑法能与之齐名的也就只有武当、华山寥寥几派,若算上钱财家业,唯有江南卓家可与之一较长短。
薛飞虎当然不想一较长短,卓松更不想,所以他千方百计劝说要挟大儿子娶薛家女儿薛莹为妻。
薛卓两家若结了姻亲,地位岂非高上加高?
两家当家的算盘打的挺响。就在昨天早上,薛飞虎还计划着怎样再把侄女儿嫁给卓二公子呢。可惜今早婚礼上新郎的失踪却给了他当头一棒。亲戚朋友、武林同道都来祝贺了,但新郎官却失踪了,连同新娘子身边的婢女。
这岂非天大的丑事,叫他薛家如何抬得起头来?!思及此,他不由怒上加怒,震怒的目光扫向身边的卓松。
卓松的脸色也不比薛飞虎好到哪去。想不到活了大半辈子,江湖险恶没着了道,倒让自己的儿子使了绊子,他非但在薛家抬不起头,在武林中更是抬不起头。他发了狠要抓住那小子好好修理一顿,却找遍了整个薛家都不见儿子的踪影。
找不着卓正风,找着一口锅,锅里还有没蒸好的包子。
马棚中的宝马也少了两匹。
全薛家上上下下,只有后厨的小冬会蒸这包子,她为什么没蒸完?火还有余温,明显是四更天起的,她为什么没添柴?她从房里走出来,身上为什么还有一层薄露?
答案很明显了,卓松很想把她吊起来问一问,但这毕竟是薛家的地盘,他极力忍下了。
薛飞虎是见过大场面的,他自认修养道行极佳。他耐下性子。
“小冬。”
这一声虽不大,威力却是十足。小冬全身颤了一下,唯唯诺诺地应了声:“是。”
“今早四更左右,你可曾出来蒸包子?”
小冬知道自己否认不了,她看着所有人铁青的脸色道:“是。”
“那,你见过秋月那贱人了?”
“没有。”
薛飞虎的脸一阵发黑,但他毕竟是“塞北第一剑客”。他缓缓又道:“你为什么不把包子蒸完就回去了?”
“困了。”
“困了?”薛飞虎提高了音调。小冬一阵发冷,她强忍下了害怕。
“是。”
不等薛飞虎发作,薛莹走上前去“啪”地甩了小冬一耳光。小冬只觉得天旋地转,左脸火辣辣的疼,嘴角有腥甜的东西流下。
“混账东西!快说秋月那贱人勾引了正风上哪去了?”
小冬迷迷糊糊地看见一身新娘红妆的薛莹,号称“塞外水仙”的她正怒视着自己,此刻小冬却觉得她更像阴间来的女罗刹,小冬突然为卓正风的选择感到庆幸。
她吞下了血水,硬生生挤出几个字:
“不知道。”
薛飞虎的脸一下子变成煞白。他眯起眼睛,双手握得“咯咯”作响。
他手中有剑。
薛飞虎提着剑,一步步向小冬走去。小冬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听不见了。
“我再问你一次,”薛飞虎一字一顿,仿佛每一个字都要让小冬听到骨头里去,“他们去哪了?”
死亡的感觉袭了上来,小冬从未觉得自己如此贴近死亡。那一瞬间她全身颤抖,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里有了哭腔,然而话却还是——
“我不知道!”
小冬哭喊着,她只觉得头上的风“咻”地扑了下来,她本能地用手去挡,她感到了手撞到什么极硬极凉的东西,然后剧烈的疼痛几乎将她弄晕。
“还不说!”薛飞虎的剑在滴血。小冬捂着自己的左臂,血顺着之间水柱一般流下。她咬紧牙,豆粒般大小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掉,硬是从紧闭的牙缝间挤出三个字:“不知道。”
“好。”薛飞虎冷哼一声,吩咐下人将小冬带入柴房关起来,不给饭和水。
“我看她能熬到几时!”
小冬的确熬不了多久,她的左臂有三寸长的口子,虽然她自己包了一下,可毕竟没有药。她已经两天没喝水,全身上下像抽光了精魄一样。她躺在柴房里等死,但当她一闭上眼睛,死亡的恐惧就又涌了上来,这种恐惧来的毫无根据,就像是本能,因此每次闭上眼睛后,小冬就开始发抖。
她决定逃跑。
她算准了薛府一天中最少有人行动的时候是晚上,而柴房的后墙底有一个洞,这个洞除了每天来抱柴的她和半个月送一次柴的老王谁也不知道。在这一刻,不知是对生的渴望还是对死的恐惧战胜了一切,她变的有力气。她从柴房的洞爬了出去,然后跑向马棚。她知道就算从后门溜走,以她的情况也跑不了多远,所以她决定骑马走。
从柴房到马棚要经过薛府的厨房,小冬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这是她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一个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绝对可以称得上“家”。要小冬离开生活了十七年的家,她的确舍不得。小冬走进厨房,想看看还能不能拿上什么舍不得的东西,她抚摸着那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大锅,像在抚摸自己的老朋友。但是她忘了一件事——晚上的薛府是少有人行动而不是没有人行动,等她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太晚了,薛府的侍卫个个身手不凡,。他们都是用剑的,他们的剑快、准、狠,他们要刺你的左眼就绝不会刺到你的右眼。
现在,这快、准、狠的一剑正向小冬刺来,不是刺小冬的眼,而是刺小冬的心!小冬慌了,她随手四下胡乱摸什么,就像快被淹死的人要抓到救命的稻草一样。忽然,她摸到了一根棍子。
烧火棍!陪伴了她十年的烧火棍!她对于它就像自己的手脚那么熟悉!
其实这烧火棍本也是把剑,薛家不但是用剑名家,也是铸剑名家,每一年的正月十五薛飞虎便会命令下人将未炼成形的剑倒掉。那天吴老大让小冬去找根棍子来烧火,小冬出去时正好看到薛家下人倒掉一堆废料,她便在中间挑挑拣拣,终于找了一根最顺手的拿了回来。
这根没有剑柄没有剑锋的废剑做烧火棍用已有很多年了,小冬拿它挑柴,烧火,打老鼠,洗衣服打松子也全靠它,本来还有些光泽的铁棍经年被水浸泡,又被火烧烤,裹上了厚厚的硬壳,斑驳不平,愈发丑陋。但是小冬不在乎它是不是丑陋,小冬只知道她已用了这根烧火棍很久了,而且越用越轻,越用越顺手,后来已可以如手脚一般自然。
而现在,面临生死存亡的一刻,她本能地抓起了烧火棍,向上一挡——“当”的一声,竟硬生生地挡住了那一剑。小冬此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毫无知觉地拿着烧火棍就挥了过去,感觉什么热热的溅到了自己身上。
血,薛家侍卫的血。
小冬傻了,她看着脚下的尸体,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然后飞一般奔向了马棚。
一进马棚,她就看见了仅剩下的唯一一匹千里良驹。
说它是千里良驹,没人会相信,要不是小冬亲眼看到那波斯商人卖到夫人手里,她也不会相信。本来良驹一共是三匹,看来精壮的那两匹已被卓正风和秋月骑走,剩下的应该是最弱小的出生不久的小马。这匹马比一般的马小了一圈,全身漆黑,当小冬走到它身边试着爬上马背时,本来安静的马突然嘶鸣起来,疯狂地挣脱栓在柱子上的马缰。小冬吓得脸色苍白,也顾不得马背上还没有马鞍,自己也不会骑马,拼命地翻身到马背上,紧紧抓住马鬃。
一声巨响,马棚的柱子被生生拉断,黑马迅速冲出马棚,漫无目的地狂奔。巨响惊动了薛府未睡的侍卫和沉睡中的主人,整个薛府瞬间亮起了通亮的灯,无数的火把涌至黑马身边,把黑马团团围住。小冬吓出了一身冷汗,黑马企图冲破重围,胡乱地冲刺,每一个拿剑的侍卫都在找机会。
能一剑刺中小冬的机会。
小冬用尽从未有过的最大的力气,狠命抓住马鬃,不让自己从马上摔下。当薛府的侍卫长抓住机会一剑向马上的小冬刺来时,薛飞虎的吼声镇住了所有人。
“不准动!当心我的‘追魂’宝马!”
就在这一叫的瞬间,黑马已从人群中冲了出去,飞一般,竟一下越过花园坍塌了半截的墙头,流星似的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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