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4659 更新时间:09-02-15 11:20
为首的一个人一身绛红锦袍,丹凤眼里射出精光,薄薄的唇边挂着一个冰冷的笑。我只望了一眼就赶忙低下了头。
“这不是澈王吗?”赵霜雁疑惑地征求着我的意见。
我正低头喝茶,就随便地点了下头。
“看来澈王对这青衣姑娘青睐有加啊?小迟,你快看啊!”她猛然轻拍了下我的手背。
我转过头,只见宇文澈已经沿着平台的阶梯,走到了那个叫青衣的女子面前。我看着宇文澈低下头去,跟她在说着什么,脸上的笑容慢慢有了温度。
皱皱眉,还是喝自己的茶。被他看到我在这里,又不知道会怎么挖苦我。
“呵,看来美人不领情哦。”赵霜雁戏谑地笑道。
再转头去看,青衣的双眉紧锁,视线低垂,沉默地站在原地。宇文澈的脸上有些不耐,但是看得出来他还是压抑着性子。我望了望他身后那几个人,都是二十左右的年轻公子。他们或是双臂抱肩,或是轻佻地扇着手中的纸扇,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马上都要入冬了,还扇扇子,分明是为了摆酷。”我小声嘀咕。赵霜雁听见了,回头笑看了我一眼:“小迟可知,那几个和澈王在一起的都是谁?”
她看我又是一脸迷茫,轻摇了下头,凑到我耳边说:“那个最左边、脸色白净的公子,看见了没?”
我点点头,“他是校卫军都统的长子,名叫贺闻才,他爹是整个北刖梵霖军的第二把手,是……镇国将军沐承恩的得力部下。”我的目光停留在那个人身上,诧异他爹是个领兵打仗的,他却长得一副书生像。
隔了一会,发现耳边没了声音。我侧着头,抬了一下眉,以示询问。她不自然地一笑,我突然反映过来刚才她提到了沐承恩的名字,想是怕我对那个名字介意。
她目光往那个摇着纸扇的人一瞥:“他叫藤子才,他爹是右都御史,是何宰相之下的第二高官。”我看他方正的脸,双目狭长,看起来倒像是个精明的商人。
“最后一个,来头更大了。”赵霜雁斜着眼盯着一个浓眉修目的男子,“她是现在最得宠的菀妃的亲弟弟,他爹本是一个小小的县令,前几年不知因为什么事儿犯了官司,被抄了家。姐弟俩一路喊冤告到芷城。不知得了哪位贵人相助结交了简老侯爷。他姐姐由老侯爷引见,面见了圣颜。皇上不但为他们平反,还纳了她为妃。”菀妃还有这么一段故事?看来我还真是无知得可怜。
“从此后,他也就跟着开始平步青云。小迟不知有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叫做尹俊熙……”
“噗”地一声,白色锦袍上立马染上了斑点褐色茶渍。赵霜雁看我的狼狈样,几分好笑几分嘲弄:“小迟怎么这么大反映,喝进去的茶都吐了出来?”
我憋着气,一手胡乱擦拭着衣襟,一手支撑着脑袋。尹俊熙?我还恩熙呢!什么名字不好叫?非要……等等,我猛地抬头:“姐姐,你知道菀妃叫什么吗?”不会叫恩熙吧?
“呵呵…。。”她抿嘴一笑,“小迟,天天住在宫里的可是你,不是我啊。我不问你,你到问起我来了?”
“我虽然在宫里住,可是有谁会到处嚷嚷一个娘娘的名讳啊?好了,姐姐到底知不知道?”
她无奈地一摇头:“我只听说好像叫茳熙。”
好险,只差了一个字。
“他们三个,再加上一个六皇子,在这芷城里谁敢惹?你看看周围。”
目光往四周一扫,果然,坐这的人只埋头吃喝,对眼前这一幕熟视无睹。
“公子,奴家只是卖唱,并不陪酒,还请公子自重。”青衣的声音细细尖尖,却带着一种宛若天生的坚定自持。
“你……”宇文澈突然加大了声音,周围突然变得静悄悄。半响,他仿佛好不容易压下了怒气,冷声道:“本公子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不要进酒不吃吃罚酒。”青衣标致的脸上没有一丝退却,两只眼睛毫不示弱地盯着宇文澈。
“呵,倒是个有骨气的。”赵霜雁呷了一口茶,“只是不知道是真的自有傲骨呢,还是天真无知。”
“青衣!”门口的那个中年妇人小跑着上来。一面弓腰给着宇文澈他们赔礼,转个了面就拉长了脸:“还不给几位公子道歉,他们今儿个可是包了整个雪字号来给你捧场,可不能失礼了。”
说完又对着宇文澈陪笑:“公子别生气,青衣是新来的,不懂规矩,我这就让她给几位公子斟酒致歉。”
“妈妈,契约上我说每日只唱三场,并不曾允诺要陪客人喝酒。”
“说什么混话,”那妇人低声喝道,“你不要不知好歹,签了卖身契,就由不得你了。”
“算了,澈兄,既然人家青衣姑娘不乐意,咱们也不要自讨没趣。”藤子涧一收扇子,笑嘻嘻地拍了一下宇文澈的肩膀。宇文澈耸了一下肩,恨声道:“我就不信了,今日偏要她给我们敬酒,我看有谁……”
“啊!”
……
四周更静了,偌大的厅堂里可以听见针落地的声音。赵霜雁吃惊地看着我,我捂着自己的嘴,刚才的声音真的是我发出来的?刚刚我只觉得肋下被什么东西弹了一下,接着就……
我转了转眼珠,那三个人都收了笑,疑惑地看着我坐的方向。宇文澈的丹凤眼里像是有一柄机关枪,准星对着我。我赶忙低下头,活像文化大革命时的斗地主模样。
赵霜雁的手伸了过来,轻轻扯着我的袖子。我不敢抬头,压着声音:“嘘,姐姐,有什么事儿待会儿再说。”她还是不放手,我皱着眉,斜着眼睃了她一眼。她用眼睛示意我看什么,我复低下头盯着地面,猛然见到一双黑色皂鞋停在了我们的桌边。
“抬起头来。”宇文澈那千年冷淡的声音响起。我轻叹了一口气,慢慢抬起了头。他垂目瞟了我一眼,双目忽地睁大:“你……”看他一副吞了个生鸡蛋的表情,我偷笑一声,又垂下了头。
“澈兄,谁这么大胆子,敢打断你说话。”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接着又是一阵脚步声。
“呦,现在倒是老实了?头怎么低下了?刚才那个声音可是中气十足啊。”
我仿若未闻,沉默不语。
“算了,”宇文澈淡声说,“今日这儿坏了本王的兴子,咱们换个地方。”
“诶?澈兄,一个市井百姓,大庭广众下打断你,摆明了没有把你放在眼里。也就这么算了?这可不像你。”又是那个讨厌的声音。
宇文澈默然无语,我寻思着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好像完全不由自主就叫出了声,难道我的神经系统出现了问题?
“几位公子,别见怪。刚才我的这位小弟不小心被虫子叮了一下,这才叫出声,实在是无意之举。”赵霜雁粗着声音替我解围。
“哦?他是你的小弟?我看你长的白白嫩嫩,活像个大姑娘,不知你这小弟怎么样,哈哈……”
“好了。”宇文澈打断了那个刺耳的笑,“走吧。”
一阵脚步声响起,我呼出一口气。正想舒缓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冷不防一柄白色的纸扇伸到了我的下巴上,在还没反应过来,他一用力,我的头已经被他的扇子托起。
“果然不错,比起那青衣来,澈兄,我看还是这个小兄弟有看头。”对上他轻佻狭长的眼,我心底恶寒不已,难不成您还是个龙阳癖爱好者?
“你做什么?”宇文澈几步过来,拍开了他的纸扇。那人一个收势不稳,踉跄了几步,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
宇文澈没有管他,盯着我看了好几眼,嘴角嗫嚅,却没有说出一个字。另外两个人也都停下了脚步,贺闻才一双眼睛,一会儿吃惊地看着宇文澈,一会儿又呆呆地看着我。而那个尹俊熙却是一脸冷静,一副旁观者的样子。
周围的人群有的已经退出了这个是非之地,留在这儿的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青衣站在台上没有动,静静地注视着我们。那个妇人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是该板起脸还是该堆起笑。
“小弟不知做错了什么,让澈王动了怒。”藤子涧将纸扇一抖,又恢复了气定神闲的样子,可是嘴边的阴冷却泄露了他的怒气。
事情似乎到了有点不可收拾的地步。我抿着嘴想了一会,不管眼前几个人对我大眼瞪小眼的,走到那妇人的面前,微微一笑:“麻烦这位姐姐替小弟清一下场。”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好像对于有人称她为“姐姐”难以置信。
我从腰间抽出娘给我那几张银票,悉数递到她手中。“现在我把雨字号也全包下。这儿有些银子,分给在座的客人,余下的就都是小弟对今天冒失之处的赔罪之礼。”
她瞪着眼睛看着手中那一大把银票,终于醒悟过来:“好,好,几位公子慢慢聊,我这就将其他客人请到别的包间。”
我拱手一笑:“谢谢姐姐了。”
她脸上笑成了一朵花,手摸了摸脸,向我福福身子,行了个礼才走了。很快,场子里就只剩下我们几个。
我转过身去,宇文澈的目光复杂,藤子涧的眼睛里多了几分探究,贺闻才已经完全不知道什么状况,眼神飘忽地看来看去,尹俊熙仍是神色淡淡,只是多看了我几眼。
赵霜雁走过来,用眼神询问我。我轻轻一笑,示意她不必紧张。我走到他们几个面前,目光一一从他们脸上扫过,然后停在宇文澈脸上,微笑启口:“留年见过几位哥哥。”
宇文澈转开了目光,惜字如金。我看到贺闻才身形一晃,似有些站立不住,尹俊熙面不改色,剑目炯炯地看着我。
藤子涧一收扇子,紧走两步上来,拱手行礼:“没有认出郡主大驾,是子涧的不是。”说完也不等我发话,抬起头来饶有兴趣地看着我。贺闻才也反映过来,给我行了个礼,尹俊熙只是对着我稍稍点了下头。也对,论起来,他们和宇文澈是朋友,也许在某种意义上,是我该跟他们行礼呢。
“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藤子涧朗声笑起来,“难怪刚才澈兄一声不吭。”他把目光转向宇文澈:“不过,澈兄,你也太不够意思。即是郡主大驾,怎么不知会我们一声,害我差点冒犯了郡主。”
宇文澈“哼”了一声,藤子涧有些没趣,又对着我说:“还是郡主有气魄,全然没有一般女子的扭捏之态。久闻留年郡主大名,今日一间果非一般人。”
“咦,这位哥哥这样说,可是拐着弯说我不温柔、不矜持、没有女儿家之仪?”
“这……我…。。郡主,在下绝非这个意思,我……”他结结巴巴地解释着。
“哧”赵霜雁笑出了声,接着宇文澈也笑着睨了我一眼。藤子涧看看大家的笑脸,自己也笑开了。
“好了,小迟,折腾了这么久,我们正经的东西一口还没吃呢。”赵霜雁笑道,又对着他们福了福身:“家父光禄大夫,我叫赵霜雁。早就听说几位公子大名,今日有幸得见,实乃荣幸。”他们几个纷纷还礼,也简短地自我介绍了一番。
然后我们六个人坐在了一张桌子上,叫了一桌子的菜。觥筹交错,你敬我迎,你退我挡,好不热闹。
我本来不怎么会喝酒,从前最多可以喝几口啤酒而已,到这里之后也没沾过半滴酒。可是那个藤子涧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举着杯子一直往我这儿送。赵霜雁替我挡了几次,可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到后来,我就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一口下去,辛辣的味道立时充满了口鼻,然后就觉得喉咙里火辣辣的。虽是如此,可我还觉得那种味道很好闻,浓浓的酒香像是一个醉人的邀请。
我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好像是他们递过来多少我就喝多少。脸上有点烧,可是脑子里却仍然很清楚。我清楚地看到赵霜雁担忧的目光,宇文澈有些愠怒的眼神,以及他们三人各不相同的表情。
我只是一杯一杯地灌自己,此时的酒美得就像是神话里的忘忧草,可以让我们忘记一切烦恼。既然如此,何乐而不为呢?
渐渐的,我开始恍惚起来,似乎手中的酒又变成了孟婆递来的孟婆汤。我刚想去接,冥王的手伸了过来:“孟婆这里没有姑娘的孟婆汤。”
怎么还是这句话!难道我还要继续流没流完的眼泪直到死吗?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憎恨,我嘲着那杯子扑去,大叫一声:“谁说没有?就有,还给我!”
“小迟!”我猛然一惊,睁了睁有些迷蒙的双眼。那只杯子的轮廓清晰起来,可是握着它的那只手却是宇文澈的。
他紧拧着眉头:“你醉了,我送你回去。”原来没有孟婆汤,酒只可以麻痹我一时。我怅怅地缩回了手,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多日来告诉自己不去想不去看的事实又一次回到了脑海中,我借着酒意,大声笑道:“这酒真是烈,我要……我要先睡会儿。”然后趴在了桌上。一滴豆大的眼泪霎时落了下来,接着越来越多,很快打湿了桌面。
热闹的气氛重又回归寂静,可我没有心情也没有力气再去管他们。只是放纵自己的眼泪又密又急地打在桌上,却又要极力压抑住哽咽声。
忽然有一只手放到了我的肩上,我以为是赵霜雁,可响起的却是宇文澈的声音:“想哭就哭出来吧,别憋坏了。”
随着他落下的话音,我终于放声大哭。全身的肌肉紧绷,肩膀不由自主地抖动。我用力叫着,吼着,像是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没有思想,没有意志,只有发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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