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促膝谈心(二)

章节字数:3506  更新时间:20-12-02 0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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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的灯火掠过云璟墨色的眼珠偏偏无法照进他的眼底。他的目光随往事飘零,空气中萦绕着他年少时的落寞,令龙罡胸中窒闷。从云璟只字片语间已能听得一隅的那段过往,他未能参与,由此而生的无力感说实话有点莫名奇妙,却还是让他觉得烦躁。他摸了摸后颈,若是这时候能够抽上一支烟的话,郁结若者能随烟云一吐为快,可他并不确定云璟是否能够接受,想想便作罢了。

    “所以,我为了不至于完全迷失自我,终于逃离了那样的生活,。”云璟很快将思绪抽回,继续往下说:“有很长一段日子,我都过得特别无聊,既便孤独也没有和别人拉近距离的打算,孑然一身……直到遇见了花小宗。”

    “我那时特别喜欢漫无目的地走在人群里,就为了离属于别人的热闹近一些。某天,我经过一间宠物店,看到了被关在笼子里的花小宗,他当时正面朝着熙熙攘攘的街巷,眼神和我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是那么的像,都在努力地漠视寂寞却难掩失落。我看着那样的他怎样都移不动脚步,于是就找老板说要买龙猫。”就那只吧。”我蹲在他笼前说,我相信有那么一瞬间,我们都在彼此的眼中同时看到了自己的投影。说来你可能不信,收养花小宗的这几年竟然是我所能拥有的最快乐的时光。”云璟说到这里,睫毛扑闪两下,眼中终于又溢出清亮的神采。

    “改变,也是在我遇到他之后发生的事。我把他带回租住的地方悉心照料,后来无意中看到了房产中介的一则广告,因为能够负担便买下了43栋的套房。搬进来之前,我就和他形影相伴,也常对他说话,不过总像在自言自语。我不是没有幻想过有一天要是能彼此对话该有多好,所以当他第一次开口喊出我名字的时候,一瞬的惊惶过后,我心里只剩下激动。我同你讲过,43栋楼里各人有各人的机缘,我因为花小宗的关系,对妖怪们并没有太大的排斥。虽然花小宗告诉我这栋楼有神秘的力量加持,我的许多邻居其实都是妖怪,我还是没打算离开。因为正是这里,让花小宗真正成为了我的家人和朋友。”云璟这些话听着是平铺直述,龙罡却还是从中感受到在对方心里对花小宗的牵绊有多深多重。无论是拥有同样寂寞的灵魂抑或一颗不屈从的心,总之有那么一刻,花小宗因此得到了可以敲开云璟心门的机会,这只龙猫的运气实在太好,让他很难不眼红。

    那我呢?不过一天的时间,云璟会对我说出这番话,是不是也意味着我能拥有同样的机会,终有一天能走进他的心里。

    龙罡无法停止这份期冀,云璟其人美好如斯,他要是错过这份幸运的机缘,才叫追悔莫及。

    “我也真是的,你今天那么累了,却不管你爱不爱听,一股脑的说了那么多。”云璟许久等没听到龙罡出声,才发觉这人又在神游,不知为什么,他感到些许失落。

    龙罡忽然听他这么说,胸口顿时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细微的刺痛来得猝不及防,“不是的,我……”他一着急便站了起来,谁知动作太大,一个趔趄便往前扑去。若不是他反应迅疾地撑住飘窗边缘,险些就扑到了云璟身上。两人离得很近,对方受惊后茫然的目光在龙罡看来有些迷离。他骤然直起身,宛若触电似的,生怕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被听到。他赶紧慌忙地解释道,“我不是因为累,我只是心里闷的慌。”

    “为了什么?”云璟疑惑地蹙眉。

    “为你。”龙罡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两人俱是一怔,短暂的沉默中,龙罡在飘窗玻璃上隐约看到了自己面红耳赤的模样。就在他举足无措地组织着语言想要打破尴尬时,就见云璟率先不动声色地别开眼。

    龙罡霎时感到失望,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对方会有怎样的反映。“对不起,我刚才有点莽撞。但我真的觉得你能走出来……然后,变成现在的你,真的太不容易了……不,我是说,太好了。”他的心绪难平,以至于语无伦次。

    还好云璟能听懂他的意思,重新看向他时,颇为动容地道了声谢,随后话锋一转,笑若朗月,“所以,我真的很希望你不要再怪花小宗,接下来的一周能与他和睦相处。”

    龙罡发现自己还是最爱看云璟言笑晏晏,忙不迭地应承,“当然啦。我不是已经和他结了印嘛。再说,我怎么可能还跟一只龙猫较真。”

    他说的是实话,听完云璟的故事,花小宗在他心目中好像已变回一只普通的宠物,再想起他和花小宗横眉竖目对峙的场景,不由摇头失笑。云璟似乎也能跟他想到一块儿,佯装掩嘴咳嗽,其实就是偷笑。

    愉悦的气氛刚刚好,云璟却迟疑道,“其实……有件事我也要请你原谅。”

    “原谅、原谅。”龙罡也不问什么事,不假思索地满口答应着。

    “……可我还没说为什么呢。”云璟哭笑不得。

    “哦。什么事呀?”龙罡挠了挠脸颊,随口问他。

    “我先前对你这么关切也有些私人目的。”谁能想到安然恬淡的云璟也会露出局促羞赧的神情。

    这对龙罡而言何其新鲜,他发现对方身上哪怕一丁点的变化,都会被赋予生动的神采,叫人欢喜。“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你起初其实是想为花小宗周旋,缓解我们之间的矛盾,对吧?这也很正常嘛。”他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示意云璟不用介怀。“你特意对我讲起你和花小宗的故事,我听完就明白了,他对你很重要,他和你一样挺寂寞,你不放心他。”

    “嗯……”云璟眨了眨眼,恍然发现原来龙罡才是真正的善解人意。他的话几乎是全中,只一条不尽然,云璟之所以吐露心声早已不是单纯为了让龙罡了解这些,不知不觉中,自己也完全为他的坦荡和真诚所感染。

    云璟没说什么,龙罡便再三保证道:“放心吧,我一定努力和你家龙猫精和平共处,争取缔结一座友谊的桥梁。”

    “那就好,花小宗和我一样,没什么朋友。有你在……我很开心,相信他必然也会的。”云璟欣然的神色显得分外真切。

    龙罡顿时心花怒放,灵魂像是插上了一对小翅膀正绕着头顶的天花顶转圈圈。

    云璟说了!他说了!说了!说有我真好!

    他照例取舍了云璟的话,单拣出几个合心意的关键词,自得其乐。

    龙罡时而机敏、时而单纯,难得还能无缝衔接,云璟觉得很有趣,所以没有打断他想入非非。

    直到龙罡平静下来,又重演了一遍如何为了自己的失态而慌里慌张,云璟才收回投注在对方身上的注意力,起身告辞。“时间不早,我就不打扰你了。屋里看来还有一大堆活等着你干,加油哦。”

    还有什么比来自仙子的祝福更加鼓舞人心,龙罡觉得瞬间神清气爽、精神百倍。虽然忍住了手舞足蹈的冲动,却任由自己蹦蹦跳跳地往门口去,“我来送你、让我送你。”他这副欢送的样子,让云璟差点以为自己是个不速之客。

    直到两人分别站在大门里外,龙罡才猛地清醒。不管多短暂,总是分别在即,他满腔依依不舍之情立时无处安放,“有空就来坐坐。”他的语气也变得深沉。

    “好啊,来日方长。总之,很高兴认识你,以后的日子好好相处吧。”云璟朝龙罡挥挥手,嘴角眉梢都含着笑,眼里则盛着星辰大海。

    “我也是,真的很高兴认识你。”龙罡这次总算没有沉迷于对方醉人的笑颜,应得郑重其事,眼神也足够诚恳。

    “晚安。”云璟心中微动,不明其意,只得故作从容地转身离去。

    龙罡目送他回家,重回客厅看着案几上的保温桶,便开始睹物思人。

    他猜想,云璟如此和顺温柔,食物出自他手也一定暖人脾胃,于是心急火燎地取了筷子来尝。

    可惜他不知道里头还有花小宗的一把胡椒面,饭菜刚入喉,就呛出他一轮喷嚏。偏偏他不舍得不吃,就这么唉声叹气地一口口往嘴里送,等到全部吃完已是涕泪纵横。

    花小宗日记:

    我是花小宗,始终坚信自己是一个安静的美男子。三年前,我和我玉树临风的主人云璟一起住进了华西花园43栋楼。

    这栋楼里有很多和我一样并非人类的住客,可他们却能变成人类的样子,和人类沟通交流。我表面上嫌弃他们稀奇古怪,其实挺羡慕,毕竟我一直想告诉云璟,比起苹果干我更喜欢草莓的。

    我家客厅的窗户很大,每天晚上我都会窝在窗台上看月亮。电视上说月圆的时候许愿会灵,我也试了试,没想到真的能行。

    那天早上的情景我至今历历在目。起先我以为自己感冒了,醒来就一直觉得嗓子痒。云璟过来把一颗葵花子送到我手里,又去忙他自己的事情。我看看下意识抱进怀里的那颗葵花子,又看看云璟还没走远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叫唤了起来。

    我说的不是“吱吱”,也非“唧唧”,更没有“嘤嘤”。

    “云璟……”我第一次听见自己说人话的声音,没有扈进磁性,也不像汪旺旺软糯,是有点低沉但又不至于和封珀一般喑哑,而且我当时应该真有点感冒,所以还带着鼻音。

    云璟听到陌生的声音似乎吓了一跳,他猛地转身,我俩四目相对。

    “花小宗?”我的主人一定有颗七窍玲珑心,虽不敢置信,他却已看出端倪。

    “云璟。”我当着他的面又动了动嘴,还是喊他的名字。

    云璟先是往后退了两步,就在我担心他会不会因为害怕把我扫地出门的时候,他那双明亮的眼睛变得愈加晶莹剔透,看起来非常激动,他其实很少这样。

    我当然也很感动,有句心里话,我终于可以直接告诉他了。“云璟!”,我第三次呼唤他。

    “我在。”云璟慢慢走近我,小心翼翼地把我拎了起来。

    我每次两腿放松的下垂,就会很自然地想要晃两下,然后我用我闪闪发光的眼睛瞪着云璟,非常、非常认真地告诉他,“我只想吃草莓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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