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君问归期未有期

章节字数:6501  更新时间:08-12-17 2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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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气中弥漫着沉水香的芬芳,清雅中带着丝轻而艳的甜,弹指间便消匿无踪,是上品的“真那贺”,我微不可见的笑了,有人说这种沉香的芬芳如女人心中萦绕不散的仇恨。可既然一边是朱雀太子,一边听闻是玄武七皇子,为何不选用“伽罗”呢?那绝佳的优雅中难以捉摸的苦,宛若气质天成的皇族。

    缓步行来,渐闻丝竹管弦之声,沉香亭翼然临于水上,泉水潺潺蜿蜒而过,映带其间,引以为流觞曲水。惠风和畅,偶有白樱悄然落于杯中,泛起清冽酒花,宾客列坐其次,半醺半醉,抵掌而谈,既有轻歌曼舞之盛,又不失一觞一咏的风雅。

    行至席前,恰逢倡优舞姬鱼贯而出,见了我忙纷纷行礼,正欲挥手吩咐他们下去,却闻一串清音如珠玉落盘自席间传来,悠然欢跃,如蝴蝶翩跹嬉戏于花丛,遂转而问道:“是清瑶的意思?”一红衣女子搁下手中的锦筝,匍匐在地,身姿秀美如水仙,柔柔地回道:“回大小姐的话,正是二小姐的意思。”

    我淡淡审视了她一眼,忽而浅浅一笑“已能谈出这般动听的曲子了吗?时间过得真快啊……你教得很好,下去吧。”说完只朝沉香亭走去,清瑶玉手微摇,于落英缤纷之间轻拢慢捻,抚筝清唱。芙蓉为姿,桃花为神,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已美得让人忘记了呼吸。

    那小丫头今日怎的有如此雅兴?暗自疑惑间,却感觉有人淡淡地注视着我,侧首望去,一个竹露清风般的俊雅少年对我温文有礼地微笑,十四五岁的样子,一袭青衣,淡若远山,仿佛还嗅得到黄昏雨前隐约的清苦。我含着丝笑径直朝他走去,负着双手,俏生生地弯下身子,侧着脑袋打量他,忽而指着少年的鼻子唤道:“哥,他就是玄武来的七皇子?”

    四周霎时鸦雀无声,却又猛的响起一阵咳嗽,万金之躯的朱雀太子好像被酒呛到了,我懒得理他,只笑盈盈地望向白,沉香亭内那一袭孤清如月色的身影。

    “芙儿,不得无礼。”云清白随意地给自己斟了杯酒,清泠泠的酒花荡漾在白玉杯中,他抬眸淡淡瞥了我一眼,不徐不急地放下白玉壶,方才含着丝无可奈何的浅笑,示意我坐到他身边去。

    我立刻蹦蹦跳跳地跑过去,又猛的停下来,转身朝着青衣少年笑道:“喂,你叫什么名字?”青衣少年未有丝毫愠色,反而温文含笑道:“墨北辰。”笑容刹那间僵在脸上,我疑惑地看着他,北辰?北海星辰?北辰者,帝王也,若说玄武王派个皇子来已是让人琢磨不透了,可偏偏这个皇子竟然还以北海星辰为名,玄武王那个行将就木的老家伙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转瞬便朝他灿然一笑道:“我坐你身边好吗?”

    那一夜,弦月如钩,沉香亭前,樱花树下,白衣如雪的身影一如初见时那般清冷,银白的长发的宛若铺了他满身的月光,美得太不染烟尘。当萧声悠悠想起,如雪夜里若有若无的白梅香,随风而散,我突然想起那个日子又到了,寻声而来,一如六年之前的那个夜晚。

    我静静地在他身边坐下,铺好裙裾,伏在他膝上聆听这六年来未曾改变的曲调。雪樱纷纷扬扬,四月的飞雪,在清冷的月光下,在这美得不真实的夜里,竟也有了一丝冰凉。唯害怕一夜繁华落尽,宛若醉梦一场,可转身离去是风吹黑发,回首再来已成雪满白头。

    是对?还是错?一曲终了,是否清泪已尽?袅袅的余音仿佛仍在飞花似梦间缭绕不散,最有理由落泪的人总反而没有了泪水,无论是我,还是他。

    他温柔的拂落我肩头的花瓣,手指修长,像月亮一般透着莹莹的光,皎洁,清冷。将头枕在他膝上,感受着他身上令我沉醉的气息,这味道逸散在漫天飘零的樱花雨中,没有他的温度,我便再也不可能找到。

    云清白疼惜的捋了捋散了他一身的柔软青丝,执起碧萧,再次吹起那首让我无比疼痛的曲子,我浅浅的笑了,一如过去无数的岁月,当我没有立场流泪时,我选择微笑。

    “哥,这首曲子叫什么?”

    “红袖。”他一贯淡然的语气中有一丝疑惑,一首听了六年的曲子,六年后,我才问起它的名字。

    因为六年前,你用这首曲子去思念一个女子,而六年后,我只能用这首曲子去思念你。六年前,我可以还伴在你身边,六年后,能够伴在我身边的,只有这首曲子。

    因为今夜对你来说是这样特别,而我只希望你明年在樱花树下吹那首曲子的时候,想起的不是那个埋葬在樱花树下的女子,而是我。

    又或许是这一夜的月光太美,太温柔,也太冰凉。

    “红袖,红袖……”我把玩着自己的头发,漫不经心地咀嚼着这个名字,忽而问道,“哥,我会离开你吗?”

    “不会。”

    我笑:“如果我说会呢?我们打赌,输了的人……”

    “芙儿,我不会允许你去玄武。”

    “我不能永远躲在你身后。”

    “可我不能看着你去死。”

    “那就当我自己找死吧。”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云清白有些不能置信地望着我,然后悲哀的笑了,“你不明白,芙儿,你不明白你将面对的,那些……本不应该由你来承担的东西。”

    “可现在我只能承担。”

    “不,芙儿。”他的手轻抚上我的脸颊,嗓音温柔而低沉,“你会自由自在,会无忧无虑,你还记得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是我给你的承诺。”

    我笑了,为何我总是笑?我撇过头不再看他,只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望着头顶的樱花一片片落下来,如此眷恋而不舍,随手接住一片,只觉得脆弱,仿佛一碰就碎了。

    “他说玄武的冬天很漫长,总是飘着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就像这白云城的樱花。他说鳌朔的祭雪楼有百尺那么高,仿佛只要伸出手,就可以触摸到天上的月亮,微微的凉。他还说,天晴的时候,夜里,雪花从祭雪楼落下来,静静的,像是漫天的星辰都落了……哥,你说,是不是很美?”

    半晌,却听不到回答,我默了一会儿,仍是自顾自接着道:“清瑶也很喜欢他呢!我还是第一次听那丫头弹筝,听紫晶说,弹得是‘蝶恋花’,很好听对不对?不过才跟琉璃学了两年,就已经弹得这样好了,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呢!琉璃虽然最善琵琶,可八音之中,却是无一不会,无一不精。白云城怎会尽是这般钟灵毓秀的人物啊?倒显得只有我一个人什么都不会了。哥……你说怎么办?”

    他默然地拥我入怀,仍是那样轻,那样温柔,那样的让我心痛。修长的手覆盖上我的双睫,一片微凉而又温热的濡湿。

    我扯开嘴角笑了笑,轻轻拉下他的手,转身搂住他的脖子,将下巴靠在他瘦削的肩上,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拥紧他,仿佛这样就可以将我的痛分一些让他知道。月亮白得几乎不真实,只有那凄美如月色的樱花仍然无声无息地落着,

    “放我走,白。”

    那个月光温柔的夜晚,我躺在他怀里,看着落花散满衣裙,白云城仿佛迎来了最凄美的伤逝,漫天的白樱如回风流雪,舞若翩然,风生如诉,我以为可以在他怀中看到黎明的曙光,可他在最黑暗的那一刻对我说,“好,如果这是你的决定。”

    我往他怀里靠了靠,最后一次贪恋他迷人的气息,无声的微笑。

    “可是,芙儿,记住我的承诺。”

    黎明的光穿透云层,温柔的霞彩照亮晨昏白塔,这一夜繁华凄迷终是挥霍中归于尘土,无声无息。直到离开,他都不愿再见我,我也不知该如何再面对他,我害怕,害怕他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神情平静到冷酷,目光却温柔而悲伤,又害怕他就这样一言不发,放我离去。

    只记得那一日,碧空如洗,晨昏塔渐渐地远去,洁白的塔身在朝霞中染上了一层温柔的绯色,一如他留给我的温柔的回忆。我知道他在塔顶那扇半掩的窗后静静地看着我,白衣如雪,阳光从繁复的雕花间透进来,将他眼中的思虑深藏在黑暗里,一如无数的岁月里,我在那扇窗后静静地看着他。

    呼啦啦的海风飞扬起衣袂,撩起长发。仿佛昨日,我还站在对面的高崖上笑得那么肆无忌惮,喊着“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他还在我身后,我只要回头,就能钻进那弥漫着白樱凄清气息的温暖怀抱。而此刻,我茫然转身回望,只有海风呼啸而过,贯穿这具尚显孱弱的身体。

    我牵了牵嘴角,无声的说:“不要……忘记我。”

    突然感觉到有人站在身后,白色纱衣上画泼墨山水,长身玉立,极为清秀淡雅。我略微诧异的看向他,侧首笑问:“我们去的地方能看到大海吗?”。

    墨北辰顺着我的目光望去,温文含笑道:“我们一路向北走,五日后方可抵达珊瑚城,到大都鳌朔还需十日,到那时,碧落海已在千里之外了。”

    “这么远啊!那芙儿要是想哥哥了怎么办?”

    “鳌朔虽远,可白云城主若是想来探望芙儿,却随时都可以。”

    言下之意就是我一旦进了这玄武大都鳌朔,还出不出得来,就由不得我做主了?我心里冷笑,嘴上却甜甜的唤道:“那……芙儿还能常常看到七殿下吗?”

    墨北辰淡笑着道:“只要芙儿不嫌我闷,自然常常都能看到我。”我笑着拍手,心里却没什么底,毕竟我从小就不太像个孩子,也不知这般到底像不像所谓天真烂漫的样子。

    待仔细寒暄了几句,墨北辰方才离开。我暗自回想他的话。他是什么意思?从云家的资料看,玄武七殿下虽年仅十五,既卧病多年,又没有强大的外戚可依仗,却据说是最受玄武王疼爱的儿子。两年前,那玄武王也不知从何处寻了位神医来,不仅缓解了自个儿长年的病痛,还恳切建议七殿下出宫疗养,于是玄武王便将鳌朔西山上大片的枫叶林连带着天然温泉赏给了这位据说最是与世无争的幼子。

    事实倒也如世人所料,公子辰已幽居于西山枫林两载,除逢年过节外甚少返回王城,连西山枫林都鲜少踏出一步。他说我常常都能看到他,难道玄武王不打算将我软禁在身边,而是软禁在西山枫叶林?

    “依照云家和赤烈的情报,玄武王实在没有理由将我放在一个皇子身边。”我苦笑摇头,“莫非他真老糊涂了?这不就等于表明了态度,就凭七殿下这个闲散避世的温文公子,单靠着玄武王那副半死不活的身子,别说让他坐稳龙椅了,能不白发人送黑发人就不容易了。”

    “我想我有必要补充一点。”红榴从阴影中显出身形,她声音极轻,嘴唇未动,挂着丝懒懒地笑,只用内力将声音送到我耳边:“知道玄武的船从哪边来吗?”

    “难道不是玄武?”

    “白虎。”

    “你早干嘛去了?”

    红榴懒懒地靠在桅杆上,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方才歪着脑袋朝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会不知道?冰素,无论从哪方面考虑,你都应该随朱雀太子回国,何况你起初不也这么认为吗?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能有如此大的诱惑力,迫使你改变注意?”

    我自嘲地笑了,却无法回答。就像赤烈离开时叹息般地对我说“你太任性了”,我同样无法反驳。红榴却似乎突然听见了什么,转而朝船舱望去。

    “姐!姐,你快来啊,你快来啊……北辰哥哥昏倒了!”喊着喊着已带了哭腔。

    不错,发出这如冰雪初融般的童音的,正是云清瑶。至于她为什么会上船,云司说,去玄武路途遥远,城主怕我一个人孤单寂寞,让她和我作个伴。听到这个理由我不禁失笑,只问:“我哥他还说了些什么?”

    云司微微摇首,神情有些黯然,复又点头道:“大少爷让小姐珍重。”说完便要退下,我望着云司苍老却挺直的背影,无语良久,只道:“我会照顾好她的。”云司的脚步微滞,却没有回头。

    红榴听后并无讶色,就像此时,听到前一刻还谈笑自如的一个人下一刻就突然晕倒了,也只是轻叹一声,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摇头道:“啧啧,现在才晕倒,还真不愧是皇亲贵胄,难受成这样都不愿失礼于人前。”

    见我疑惑的看着她,红榴越发慢条斯理地说起来,“你啊,时而心细如发,时而又迷糊得这般厉害。你看他不过站在这里吹了会儿冷风就面色苍白,方才进船舱时更是举步维艰,想必是病发了。早闻玄武公子辰少有才名,八岁时已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可惜夙缨顽疾,缠绵病榻多载,这两年似乎才稍有起色。蹊跷的是玄武皇室对他的病情讳莫如深,暗中寻遍当世多少名医,却连个病因都没查出来……冰素,不去看看不太好吧?虽然我知道你这人一向冷血,但你不是要装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吗?怎么能不当着他们的面吓晕过去呢?”

    我哭笑不得的白了红榴一眼,这人挖苦人的本事也不知道是何谁学的?我只是想起一个人来才沉默不语,可惜一别六年之久,他怕是早已将我忘了。时隔六年,再次想起他那些奇奇怪怪的汤药,还有他骗我吃药的样子,仍不禁莞尔,人海茫茫,怕是再难寻觅了。

    走进船舱时,里面正乱成一团,墨北辰躺在榻上,即使是昏迷中看起来也十分痛苦。清瑶似是被吓着了,抓着着墨北辰的衣袖抽噎得厉害。

    我把目光落在一个鹤发鸡皮的老者身上,又转而投向急得满头大汗的大夫,他颤颤巍巍地躬身对老者道:“桐老,还……是请梅馆的那位来看看吧!七殿下这病,下官……下官……”

    “老朽明白,大人不必惊慌。”老者不耐地打断他,走出门低声吩咐了些什么,又转头与我们应付了几句,便不冷不热地请我们出去了。

    回房间的路上,清瑶扯了扯我的袖子,小心翼翼的问道:“姐,北辰哥哥会醒过来的,对吗?”仿佛害怕我会摇头似的,柔软的小手紧张地攥着我的袖子,屏着呼吸,脸颊憋得绯红,桃花眼水汪汪的盯着我,一眨不眨。

    “当然。”我有些好笑的看着她,想她大概是受了惊吓,便转身吩咐下人弄些甜食送来房间里。紫晶片刻便布置妥当,清瑶边吃着杏仁酪边从碗里探起脸来偷眼瞟着我,我本没什么胃口,索性放下调羹,支颐看着她,微笑着问:“怎么了?”

    “姐,北辰哥哥为什么会昏倒呢?是不是很严重?”

    “这我也不知道,你不妨等七殿下醒后亲自问他。”

    “哦……”清瑶的语气明显有些失望,心不在焉地搅着碗里的杏仁酪,“那……我们会一直跟着北辰哥哥吗?”

    “应该不会,”我小心观察着清瑶的神色,慢悠悠地接着说,“但七殿下说我们是常常可以看到他的。”小丫头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接着道:“那……”一个音还未吐尽,突然发现我将脸埋在手臂里闷声偷笑,顿时恼羞成怒,愤愤然伸两只小爪子来挠我,大声控诉道:“你笑我!我要你笑……你给我站住,还笑!”

    我边笑边躲,看着她气喘吁吁地少窜下跳追着我跑,心中却越来越不安,这样的一尘不染的清瑶,我的妹妹,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她的笑容永远这样干净,才能救她……不让她为我陪葬?

    白,你究竟太过温柔还是太过残忍?

    向北航行了四日,前方终于出现一线模糊的影子,玄武最为繁华的珊瑚城就在眼前。

    午日的阳光洒在甲板上,黑衣少年阖目躺在藤椅里,膝上搭着条玄貂薄毯,神色平和安详。明明这样深刻的轮廓,深黑的眉眼,笑容却又如此清淡,一种不畏浮云遮望眼的清淡,仿佛万物在他面前都很通透,却又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忆起他前日里病情才稍缓,却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安慰哭哭啼啼的清瑶,目光无奈而宽容,就连语调都如春风化雨般温柔。我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这甚至说得上温馨的画面,却想,那个人看着我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呢?这样的……像一个宽容的兄长。

    “你似乎在想什么人。”不是疑问,只是轻声的陈述,他甚至没有睁开眼看向我,眉宇之间仍旧一派风轻云淡,“望着海雾的时候,你的目光时而悲伤、时而迷惘,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

    我瞪大眼睛,茫然地望向他:“七殿下说什么?芙儿怎么听不懂?”

    墨北辰半睁着眼,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我,转而温雅含笑道:“世人皆传:‘碧落海中浮云幻境,白云城内雪樱似锦,珍珠如土珊瑚如林,遗世仙岛凡人勿近。’。浮云幻境之所以会被称为遗世仙岛,便是因为‘浮云幻阵’,据闻是云家先祖所创,至今尚无外人能破解其玄机,只有云城人才知道如何通过。”

    指甲随着他的轻缓的语调一点一点嵌入掌心,我笑了笑,待他继续说下去。

    “可惜……那般绝世的美景……自此一别,不知何日能再见到。”

    “这有何难?”我讶异地看向他,不以为意地笑了,“哪日芙儿想家了,七殿下不就可以和芙儿一起回来吗?”

    墨北辰终于侧首望向我,长长的睫毛下眸光难辨,良久,温和而悲悯地笑了,不置可否。

    我也懒洋洋地支着脑袋,沉默着靠在木质细腻的栏杆上,维持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潮湿的海风拂乱刘海,遮住眼前的一切。

    白,你的事,父母的事,云家的事,你不说我便从不去探究,可你……你竟就这样……连一个回来的机会也不肯施舍给我。

    也对,我终归会成为玄武王的影,靠他的血才能生存,靠他的允许才能行动,为他承受一切灾难的影子。连自我都没有了,又何谈对云家的忠诚?所以你不得不防,对不对?

    那我算什么?你告诉我,你给过我的那一切又算什么?

    墨北辰似乎感觉到我的沉默,静静的陪我坐在甲板上,晒着太阳,看着碧蓝如洗的天空和大海,莫名的让人安心。海风扬起他玄黑的丝袖,高贵而令人敬畏的颜色,和他玄黑的眼瞳很相称,却不适合他这样平和淡然的性情。

    烟涛浩淼之上,一叶乌篷小船远远靠过来,船头隐约立着一个修长的人影,随着那半新的白布衣衫,素雅如莲花的面容一点点清晰起来,我仿佛嗅到了随着海风飘来的熟悉的草药香气。

    支着脑袋的手正好挡住嘴角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那人的目光也扫过我,并无丝毫讶色,只闪过一丝熟悉的笑意,便波澜不惊的投向闲雅安坐的墨北辰。

    桐老威严到刻板的声音适时响起:“殿下,梅馆的辟先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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