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601 更新时间:10-08-15 16:05
崇山峻岭之中,一匹白驹拉着结满喜幔的马车向北疾驰,御车之人正是九毒,此时他身着新郎官的大红喜袍,面色凝重,不断扬鞭赶路。羊肠山道上尘土飞扬,马车渐渐远离大火弥漫的山麓,一个时辰后,眼前横现一条溪流,远处隐约可见星星点点的村落。
“吁——”九毒纶住缰绳,弯腰跳下马车奔至溪边,一面俯身痛饮,一面掬起溪水洗去脸上的烟灰和血迹,之后,他解下挂在腰上的羊皮水囊,灌满清水后起身奔回车中。
车帘倏地掀开一条缝,九毒将羊皮水囊递给车中伸出来的小手,未发一言,跳上马车便欲继续赶路,这时,车中突然传出一个少女的声音,语气怨恨而愠怒:“青州城门戒备森严,早已禁止车马出入,你们如此赶路,根本过不了北城门!”
九毒目光一沉,转身扯开车帘,冷冷地看向车中,说话之人乃是名十八九岁的村女,一袭新嫁娘的红衣艳妆,相貌清丽,神情怨怒,此刻她端坐车中不能动弹,显然被点了穴道。那女子身后挂着红色的纱幔,幔帐之后藏着年幼的小独和浑身血污的射影。
九毒冷然盯了那女子片刻,忽然勾起唇角,邪邪地一笑:“我三人若过不了北城门,姑娘这辈子也别想再见到那新郎官了!”
那女子一愣,见九毒态度强硬,丝毫不容妥协,心中更是气闷,恨恨道:“你半途截了我的喜车,用毒迷晕我夫君和送亲的人,强逼我救下这男子跟孩童,如今又假扮新郎官挟持我一路逃亡,种种强盗劣行,足以凌迟处死千百次……”
“凌迟?”九毒哑然失笑,瞪了那女子一眼,讽刺道:“都言新嫁娘温柔含蓄,你却如此聒噪,一路骂骂咧咧也不嫌累,九爷我今儿个挟持了你,不过是替你那夫君除去一河东狮,待你夫君在山坳里睡醒了,定会对九爷我感激涕零!”
“你——”那女子气得花容失色,浑身颤抖不已,眨眼间,豆大的泪珠簌簌而下。
九毒话一出口,便知道自个儿此言欠妥,他一路上被这女子唧歪烦了,忍不住逞了口舌之快。眼下见这女子流泪痛哭,九毒心中顿觉不忍,毕竟这女子乃无辜百姓,自个儿搅了她的喜事,将她卷进这场逃亡之途,任谁都无法承受这个晦气,但是现下情势紧急,周围危机四伏,根本容不得九毒有半点恻隐犹豫,他暗自叹了口气,心一狠,冷冷道:“姑娘,之前多有冒犯,实乃情势所迫,待我三人顺利通过北城门,我发誓,定会还你自由,但你若不肯配合,休怪我无情。”
那女子登时全明白过来,九毒之所以挟持她同行,无疑是要以新婚夫妇作幌子,以求顺利通过北城门,而他套上新郎官的衣物,则是为了遮蔽身上的伤痕和血迹,得以掩人耳目,瞒天过海。
九毒不想跟再跟那女子耗费唇舌,遂伸指封住那女子的哑穴,冷然放下车帘,兀自转身坐稳,左手纶缰,右手握鞭,驾着马车继续赶路,风尘仆仆却已成竹在胸:“窦前辈说已安排人手在北城门接应,我必须信他,无论如何都得尽快赶至城门口,若遇变故,见机行事便是。”
天色渐暗,马车在夜色中行走,越发地磕磕绊绊,九毒咬紧牙关,俨然一个熟练的好车把式,尽力让马车行得平稳顺畅。小独年幼,白天受到过度的惊吓,再也熬不住,径自靠在车厢一角沉沉睡去。那女子被点了哑穴,安静了不少,悻悻地闭目养神,未再横生枝节。一路无话,眼见夜已三更,马车终于行至山脚,九毒喝住白驹,再次赴溪边摄取水源,之后他走进车厢探查射影的伤势。
射影已经苏醒,但浑身滚烫,高烧不止,好在那续命丹药效奇特,射影自身亦揣着极强的求生意志,眼下虽内力尽失,神智却很清楚。九毒朝射影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既而俯身喂他喝水。射影看着九毒淡淡一笑,干裂的唇角沾了两股水痕,便侧目看向幔帐之前的女子,立时微微一颤,不禁怔住。
九毒一顿,皱眉问道:“怎么了?”说着也扭头看向那女子,见她还是之前那般情状,并无任何异样。射影的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光亮,神色瞬间变得复杂难懂,但他毕竟伤重,无力作出任何解释,盯了那女子半晌,才幽幽地转回眼睛,朝九毒温和地点了点头。九毒一时瞧不出个端倪,加之赶路最为重要,当下并未多想,只冷冷地看了那女子一眼便跨出了车厢。
又一个时辰过去,北城门终于近在咫尺。青州北城门与其余三道城门有所不同,它筑于远郊,四周遍布天然屏障,荒僻艰险,人迹罕至,若选择从此地出入青州,则意味着要经历翻山越岭的考验,故而,即使是在太平时期,青州官员和百姓也极少选择从此门出入,如今战乱频繁,北城门更是长年紧闭,杂草丛生,清冷荒芜,死气沉沉,青州军政府仅派遣一营兵力日夜驻守,想来窦夕年安排人手在此接应,也是因为熟悉青州地貌而作出的最佳部署。
四下静得出奇,九毒望着城楼上几点萧瑟的灯火,下意识地放慢了车速,小心翼翼地向城门驶去,心中沉吟道:“北城门如此荒芜,相较于其余三道城门,无疑是兵力最为薄弱的边防,龙鼎联盟或许可借此打开进攻青州的缺口……”他眼神一亮,豁然开朗,忖道:“窦前辈指引我从北城门脱身,定是想让我察觉到这一契机,佛炉炸毁后,青州定然人心动荡,乃是龙鼎联盟攻城的绝妙时机,枫哥哥若率兵直接攻打北城门,更会事半功倍……”九毒不禁为窦夕年的部署深深叹服,决然握了握拳头:“我一定要助射影将北城门的情报顺利带回龙鼎联盟,青州一破,枫哥哥便不会再为此忧心了……”
正在想着,突闻白驹尖声嘶鸣,蹄子一折便险些跪倒,九毒只觉车身剧烈一震,轮子“喀嚓”一声便陷入凹凸不平的泥坑中,整辆马车瞬间失去了控制,生生地向后栽去。
九毒大惊,忙拼命拉住缰绳,扬起鞭子朝白驹身上狠狠打去,想借助马的冲力将车轮拽出陷坑,然而,他鞭打了无数下皆无济于事,那白驹只是普通的家养牲畜,不似战马那般受过严格训练,连夜赶路早已将蹄子磨得皮开肉绽,如今受到惊吓,哪里还肯前进半步,当下如发了疯一般嘶叫着,情状极其可怜,加之那马车外结满喜幔,颜色鲜红如血,在昏黑的天幕下异常扎眼,霎时间,九毒这方从声到色,动静奇大。
守城的士兵听闻前方出现异动,顿时一阵喧闹,二话不说,齐齐朝九毒的方向跑来,九毒定睛一数,有十二人,瞬间急中生智,跳下马车一把拉住马儿笼头,冲着跑近的士兵们放声高喊:“兄弟路过此地,车马突遇横祸,还望各位兵爷行个方便搭把手,兄弟感激不尽!”
那群士兵眨眼便奔至车前,不由分说,围着马车便是一阵狂推,只听一声起地的闷响,陷入泥坑的车轮终于被拽了出来。
“哟,是喜车?”众士兵拍着身上的尘土问道,话音未落,便有两名士兵径自掀开车帘查探,很快回头禀道:“的确是喜车!新娘子在车里头呢!”说完朝车中的女子暧昧地一笑,遂利落地放下了车帘。
这时,一个身材肥胖、兵头模样的人开了口,语气颇为狐疑:“我说今儿个这茬倒真是离谱,你们谁见过大半夜还在娶亲的人物?”众士兵听他这么一说,纷纷扭头看向九毒,神色黯了下来。
九毒早料到有人会如此询问,心中已然有数,那率先查探车厢的两名士兵极有可能就是窦夕年安排的接应之人,只要眼下自个儿的回答合情合理,那接应之人必然会从中调节,出城便不是难事。九毒稳住心神,极其镇定,那古灵精怪的小邪恶瞬间便钻出了脑袋瓜,只见他神色一恸,悲声哭道:“实不相瞒,兄弟乃一介书生,和表妹情投意合,本欲结为伉俪,怎奈高堂不允,硬要生生拆散我俩,无奈之下,我与表妹暗定终生,连夜私奔,为了躲避家丁追捕,更是冒险远走北门,只望诸位兵爷高抬贵手,放咱们这对苦命鸳鸯出城投奔友人!”说完,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角,神情看上去悲苦不已。
众士兵面面相觑,立时沉默了下来,半晌后,果然有人张口道:“这小兄弟还真不容易,不如就放他二人一条生路?”胖兵头摇摇头,阻拦道:“那如何使得!上边儿有令,说了不许任何人出入!”一人没好气儿地骂道:“得了罢!那狗屁政令是说给东城门和南城门的金贵大爷们听的,咱北城门山高路远,谁稀罕管这芝麻绿豆大的破事儿!”另一人忙道:“可不是嘛!上边之所以颁下那狗屁政令,无非是担忧敌人的探子混进城内,眼下他二人乃是出城,有何大碍?”
胖兵头显然有些动摇,但也依然有些犹豫,又听一人劝道:“这小兄弟手无缚鸡之力,那新娘子更是吓得瑟瑟发抖,横瞧竖看,他二人没哪处能跟探子挂上钩,咱也别折腾了,赶紧放行,哥几个好回去继续喝酒!”
九毒越听越喜出望外,不会有错,但凡旁敲侧击帮着自个儿说话的士兵,必定是窦夕年部署的人手,九毒心中再无疑虑,转身回到车边,伸手探入车厢,从右侧掏出一个包袱,趁热打铁,朝众士兵嘻嘻笑道:“这包袱中裹着一些珠宝首饰,乃是我表妹离家之时偷出的嫁妆,我二人此去燕城投靠友人,偷来的嫁妆不敢典当,搁在身上又极累赘,兄弟我见诸位兵爷驻守边防甚是辛苦,这些首饰便赠给诸位兵爷添些酒钱使罢!”
“这……”胖兵头神色大动,黑脸顿时变红脸,显然是个贪财之人,他身侧那些士兵们见状,变本加厉地游说,胖兵头再也把持不住,当即点头答应,叫道:“过,过,快过!”
九毒心中窃喜,向众人豪爽地一抱拳,正欲转身上车,却听前方传来一声高喝:“慢着!”
众士兵一惊,侧身望去,只见一个人影从黑暗中缓缓走来,就在他逼近九毒的那一刹那,月光突然探出云层,照得那人浑身上下狰狞诡异,真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九毒当即认出,这不速之客,竟是狄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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