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960 更新时间:08-12-29 13:39
乙:草木初生,枝叶柔软屈曲。
库洛洛是一个生活在流星街的小孩。
之所以说他是小孩,因为他只有六岁。
流星街在富庶的杜珈国和贫穷而混乱的奇丽国之间。犹如一条划分国境的边界线。而这条街上的人事物,是两个国家都不予管理的。
有人说这里的人是被彻底解放的“自由人”,有人说这里的人是被世界抛弃的人。两者似乎都有些道理。而更重要的是,没有两把刷子,谁都不要在这里混。
因为这里充满了暴力和血腥。每一天都在争夺中开始,然后又在争夺中结束。地盘要争,女人要争,一条被子要争,一包饼干要争。哎,这位兄台,你屁股下面那个垃圾桶看起来不错,老子要了,什么,不给?那就来比划比划吧!
库洛洛好像从有记忆开始就在流星街了。因为年纪太小,很容易被杀掉,所以他通常会跟一个老大,替人家跑跑腿,打打下手,或者打别人家的小孩。
不过前几天他的老大被人干掉了,发生在夜里,谁也不知道是谁,只是早上发现满床都是血,那个皮糙肉厚的男人居然被人从咽喉开膛到下腹,两个兄弟一看到那模糊作一团的内脏就吐了。库洛洛很冷感地看着那个场面,心想,应该是把好刀吧。
目前还没有找到新的老大追随之,而从前那个死鬼老大带的“队伍”又已经在第一时间作鸟兽散,所以库洛洛只能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身,尽量维持自己“活着”的状态,并且找寻新的老大。
在一间废弃的店铺的地下室藏了三天,能找到的吃的东西都差不多消耗光了,而这三天之中他出去了两次,都只看到形同马仔的亡命徒之间的单打独斗,不然就是几个小孩群殴一个小孩,并没有貌似可以追随的人出现。小小的库洛洛像大人般地叹了口气,准备在黄昏的时候出去找点吃的。
你不去找麻烦,并不代表麻烦不会来找你。这句话是流星街生存法则中的第二条。
几个年轻的小混混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挡住库洛洛的路。
库洛洛的身高只及他们一半而已。然而库洛洛并没有抬头看他们。
他很少抬头看别人的脸,因为他知道这些人死后,腐烂的面孔都会是相似的。那么,现在看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小朋友,是不是在找妈妈呀?”一个不足20岁的小子阴阳怪气地开口,另外几个人立即很捧场地哈哈大笑起来。
库洛洛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说了两个字:
“让开。”
周围的人一怔,大约是没有想到一个小孩面对他们这么多大人的时候会这么冷静,居然还说出这么不怕死的话。
一个小子走过来,不客气地摸着库洛洛的头说:“胆子很大嘛,不过在流星街,你这样的小孩很容易被杀哦,不如跟着哥哥们去找妈妈吧!哈哈哈!”
另外三四个人又爆发出迎合的笑声。
库洛洛知道这些人并不是想得到什么,而只是无聊而已。
不要无聊,无聊的人都该死。这是流星街生存法则中的第三条。
谁也没有看到这个瘦小的男孩是何时掏出一把匕首的。靠得最近的那个人,只觉得腿上一凉,不解地低头看时,发现裤子已经被迅速喷涌出来的鲜血染成致命的红色。
他甚至还不觉得那是自己的血,因为他甚至,都还没有觉得疼。
库洛洛的个子还很矮,所以他只割对方的大腿动脉。
后面的几个人大叫着前面倒下去的男子的名字,冲库洛洛扑过来。
开什么玩笑,他们几个甚至打败过几个流星街出名凶恶的团体,怎么会突然之间,让一个小孩杀掉?
那几个男子都疯了似的和库洛洛扭打在一起,库洛洛在刺伤了两个人之后,匕首被人打飞。
殴打的动作渐渐变质,在库洛洛的腹部挨了几下重击,痛得蜷起身体之后,一个男子开始撕扯他的裤子。
另外几个人也松了口气似的淫笑起来,拉开自己的裤子拉链。
库洛洛的身体松弛下来,急不可耐的男子把一条腿挤进库洛洛两腿间,拉高他的双腿时,冷不防被库洛洛突然发力的腿踢中要害部位。他惨叫一声倒向旁边,另外三个家伙又扑过来按住这个难缠的小孩。
几声枪响,围在头顶的几个人都僵住,然后相继倒下来。被踢中要害的男子原本还在惨叫,此时也被吓得发不出声音。
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走过来,动作好像是走在好莱坞的红毯上而不是流星街肮脏的街道。他走到被打得爬不起来的库洛洛身边,蹲下来,扳过他侧向一边的脸,仔细看了看。
库洛洛的右眼肿得有些睁不开了,勉强张开左眼,对方是一个戴眼镜的,看起来很干净的男子。
这个人不是流星街的人。库洛洛做出这样的判断。
“小家伙,倒是很能打啊。”雷欧里奥笑起来,亲热地拍了拍库洛洛已经被打肿的脸。
一阵剧痛,库洛洛不吭声。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雷欧里奥问。
“饿。”从剧烈的挣扎中平息下来,才突然觉得已经饥肠辘辘。
“那么,你要不要跟我去吃东西。”
如果能够离开流星街,就离开。这是流星街生存法则的第一条。
库洛洛点了点头。
雷欧里奥抱起他,朝着西边走。即将落山的太阳仍然发出耀眼的光芒。库洛洛觉得眼睛被刺得生疼,几乎要流下泪来。
库洛洛只知道从此会发生一些改变,却不清楚将要面对怎样的人生。
库洛洛被带到一个酒店里。很高级的酒店,库洛洛走到大厅当中的时候忍不住抬头去看高高的吊顶上满是水晶颗粒的大型吊灯。他知道自己的样子看起来很老土也很孩子气,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周遭的气味都是陌生的,已经习惯了半腐烂的垃圾气味和血腥味的库洛洛,一下子还适应不了这些清洁的人类皮肤的味道,发胶的味道,各种香调的香水的味道,布料的味道,皮革的味道。
他被雷欧里奥带到一个房间,一个女仆模样的人带他去浴室洗澡。
“不要害怕,我叫奥莉,你叫什么名字?”这个看起来不足二十岁的女孩子笑眯眯地问他。
“……库洛洛。”
“那么库洛洛,我帮你把衣服脱掉好吗?你背后受伤的地方都粘在一起了,自己弄会很痛哦。”
库洛洛点点头。
奥莉的手很轻,但是衣服脱下来的时候还是拉动了几处伤口,库洛洛只是皱了一下眉,没有吭声。
“洗完澡我会帮你处理伤口的,需要什么就尽管叫我哦。”
库洛洛坐在浴缸里,窗外的天已经黑透了,从高高的窗口看出去,到处都是灯光,整个城市比白天亮得更加炫目。
洗完澡出来,看到桌上放了大盘的牛排,库洛洛眼睛都亮了。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雷欧里奥做了个“请用”的手势,库洛洛就不客气的扑上去吃。
一口气吃了三客牛排,喝了两大杯果汁,填了无数小面包煎蛋意粉这样的配菜,库洛洛终于有了“饱”的感觉。
奥莉拿出几件全新的衣服,炫耀着一件件抖开给库洛洛看。
“库洛洛,你喜欢蓝色的吗?这件小海军款式的怎么样?”
“还有很正式的小西装哦,黑色搭宝蓝色小领结的,虽然看起来很刻板,不过还不错啦。”
“这套虽然很休闲,可是白色配浅灰色看起来很乖很干净呐。”
“还有还有这个,街头风哦,看这条滑板裤是不是很帅气?还有搭配一条紫色的头巾哦~~”
“……”
库洛洛不知说什么好,雷欧里奥从报纸后面抬起头来,说:“奥莉,给他穿正式一点。”
奥莉赌起粉粉的嘴唇:“很无聊哎,你们男人真是对可爱的东西一点感知力都没有。”
“你们”,大约也把库洛洛算进去了。
奥莉先小心地处理了库洛洛身上所有的伤口,这才给他穿上白衬衫,黑色的西装和西裤,又给他打好宝蓝色的领结。
“好像大了一点点呐……库洛洛太瘦啦,接下去就赶快胖起来吧!”打扮好,奥莉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库洛洛你真是太可爱啦,想不到雷欧里奥还挺有眼光的嘛。”
凑过来,“叭”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库洛洛有点呆地捂住被亲了一口的地方,看着奥莉。
“雷欧里奥,他脸红了耶,好可爱~~~~~~”
当晚他们就乘车出发了。不知道开了多久,库洛洛靠在奥莉身上睡着了。年轻女子的身体清香而柔软,不具有一点点攻击性和威胁性,库洛洛第一次觉得好像可以不那么担惊受怕地睡一觉。
忽然有人极轻柔地拍拍他的脸,库洛洛冷不丁跳了起来,一双漆黑的大眼睛瞪得大大的,倒是把奥莉吓了一跳。
“那个……库洛洛……我们,到了。”奥莉结结巴巴地说。
库洛洛有点内疚,伸出手去握了握奥莉的手:“对不起,吓到你了。”
“没关系……”奥莉喃喃地说,说完之后自己都觉得奇怪,这根本不是应该发生在一个十八岁的人和一个六岁的人之间的对话嘛。
雷欧里奥先打了一通电话,然后对奥莉说:“他们说,现在带进去吧。”
奥莉点点头,先下了车,又小心地把库洛洛牵下来。每个动作都尽量不碰触库洛洛的伤口,这种不着痕迹的保护,其实库洛洛心里是感觉得到的。
面前是高高的围墙和宽大的栅栏门,穿过栅栏门可以看到,走进去,是一所宏大的城堡。
有人在看着。
这个年头闪过库洛洛脑海。他立即以不易察觉的动作四处观察。
围墙的边缘上,靠近一棵大树的地方,在交错伸展的枝叶之间,有一个小孩蹲在那里。无声无息地看着他们。
他跟库洛洛的年纪差不多大,因为面孔大半隐在枝叶的阴影中,所以看不清面孔。只是库洛洛看到那一双狭长的蓝色眼睛,因为它们发出极冷的光线,让人根本无法忽视。
两人对视了片刻,库洛洛觉得他笑了。
而后库洛洛移开了眼睛。
雷欧里奥在门口的方盒上按下了指纹,片刻之后,栅栏门无声地打开。
库洛洛跟着雷欧里奥走进去的瞬间,他再次抬头看围墙上的男孩,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穿过草坪,喷水池,花园,来到城堡前,雷欧里奥推开一闪侧门,走进去。
又穿过两条长廊,周围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走路时衣服的布料摩擦的悉娑声。走到一闪有四个全副武装的保镖看守的彩绘大门前,雷欧里奥冲他们点点头,推开门,进入一个大厅。
灯火通明的大厅里,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人正在和一个美丽的妇人坐在沙发上对着巨大的液晶屏幕打赛车游戏。
美妇人大叫:“你再挤我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中年人也大叫:“我哪有挤你,明明是你抢我的道!”
“你放P——!”
雷欧里奥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中年人回过头来:“哦,你回来了。”
雷欧里奥和奥莉一起行礼:“陛下。”
陛下?
库洛洛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中年人扔下手里的遥控器,还不忘记对美妇人恶狠狠地说:“这次就放过你!”
库洛洛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蹲下身,和气地拉住自己的手。
“你叫什么名字?”
“库洛洛。”
“姓呢?”
“我……不知道……”库洛洛说。
他笑了,眼角有好看的笑纹,抬手拢了拢库洛洛耳边的头发。
库洛洛本能地有种要闪开的冲动,但是忍下了。
他说:“那么,从今天开始,你就叫库洛洛•鲁西鲁了。是我的儿子,是这个国家的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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