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祭祖之日

章节字数:4178  更新时间:21-01-04 1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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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子柒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梦中一会儿是书院中的朗朗书声,一会儿是白鹭平牵着他的手站在戏台前,一会儿又是暧昧的触碰与肌肤相亲,各种光怪陆离的片段交错在一起,最后竟是两人相拥时被众人围观的荒唐情境,还有人在旁边一下接一下地敲着锣。恐慌中的韩子柒想要阻止那刺耳的声音,可喧天的锣声一声高过一声,而荣夫人则像具纸人一样直勾勾地瞪着他,眸中尽是狰狞的凶光。

    韩子柒惊坐而起,恍然意识到那锣声来自白家祠堂,这意味着清早的上香已经开始了,而他竟然睡过了头。祭祖是白家的头等大事,因为“对得起列祖列宗”似乎是白家存在和延续的唯一目的。在这样的日子里迟到是件可大可小的事情。韩子柒来不及洗漱,匆匆披了件外衣就跑出了柴房。

    祠堂前白烟袅袅,白老爷和白鹭平刚刚在铜盆中净手完毕,而荣夫人正在院中的大香炉前为下人们分发香火。下人们一脸虔诚的挤在一起,这对于他们来说算得上一种荣耀,只有在白家做工多年且八字带有福相的人才有为白家焚香祈福的资格。

    韩子柒本想藏在人群中,但白鹭平的目光把院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到了他身上。大少爷嘴角挑了挑,语气戏谑,“昨天你像和尚一样在我耳边念了一天,害得我做了一夜噩梦,大清早就赶了过来。你倒好,睡到日上三竿。”

    当着白老爷和荣夫人的面,韩子柒自然不敢顶嘴。他有些狼狈的从拥挤的人群中穿过,不知被哪个丫头绊了一下,踉跄了两步差点撞到白鹭平身上。白鹭平没有扶他,任由他抱住自己的胳膊,所以这一跤看起来竟像是处心积虑的丫头故意勾引大少爷的拙劣手段似的。奶娘冷笑着瞥了韩子柒一眼,好像早就看透了他的把戏,只是不屑于揭穿这不要脸的伎俩罢了。

    好在荣夫人和白老爷的心情似乎都不错,并没有责怪韩子柒。荣夫人还温柔的为韩子柒开脱,“子柒应该是身子不舒服,上过香就回去休息吧。你把事办得这样利落,让我们省了不少心,这几日也不必再背书了。”

    明明躲过一场责罚,可韩子柒实在高兴不起来,他原本盘算着把一切对荣夫人和盘托出,求荣夫人帮忙收拾“找新娘”的烂摊子,可眼前这一出让他着实没机会说出真相,只得稀里糊涂的默认了“把事办得很利落”。

    锣声再次响起,白老爷和荣夫人走进祠堂上了第一炷香,下人们则在大香炉后整齐地跪倒一片,为白家虔心祈福。韩子柒也跪了下去,白鹭平却故意蹲在了他身边,在他耳边低语,“昨晚是不是做了什么春梦,陷在温柔乡里不愿意起来?”

    韩子柒不敢多说话,低声道,“快跪下。”

    白鹭平侧头看着韩子柒轻浮地笑起来,“梦见的是你的小新娘吗?”

    提到新娘韩子柒有些心虚,再加上他很怕白鹭平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便低下头不再理他。

    荣夫人和白老爷仍在闭目祈福,白鹭平眯起眼睛看着他们的背影道,“你觉得白家的祖宗真的灵验吗?”

    “当然灵验。”韩子柒从小就被这样教导着,自然说不出别的答案,“你不要乱说话。”

    白鹭平笑了笑,微微抬眉,“他们年年焚香日日供奉,如果祖宗真的灵验,白家怎么会生出我这样的不肖子孙?”

    韩子柒被白鹭平的话噎住了,愣了半天也想不出道理来反驳他。

    此时,白老爷和荣夫人终于起身,轮到白鹭平进去上第二炷香了。韩子柒拉了拉白鹭平的袖子,压低声音说道,“祭祖是头等大事,可以消灾避祸、福泽后人,你不要……”

    “你真是喜欢念经,上辈子是木鱼托生的?”白鹭平目视前方,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我只等到午夜。如果新娘没有出现,我就一把火烧了祠堂。”

    “你敢!”韩子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他早就习惯了白鹭平的桀骜不驯,但烧祠堂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白鹭平微微弯腰靠近韩子柒,以一种近乎挑逗的姿势面贴面的在韩子柒耳畔低语,“我敢不敢,你最清楚。”

    这一次韩子柒是真的被白鹭平吓到了。明明得了荣夫人的特赦可以好好休息上几天,但他却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要是祠堂真的被烧了,白家一定会闹出大事来,他的日子也不可能会好过。

    黄昏时分,韩子柒悄悄溜出柴房,在祠堂的窗外探头探脑。如他所料,白鹭平并没有跪在蒲团上诵经祈福,而是靠坐在供桌旁吃着桌上盘子里的甘露芙蓉糕。

    韩子柒跑回厨房拿了一盘糕点,小心翼翼的将古旧的雕花木门推开一道缝隙。白鹭平看了看门缝中若隐若现的黑色眸子,竟然起身打开了祠堂大门,“干嘛?”

    韩子柒把装满糕点的盘子递到白鹭平面前,“祭祀完成前就吃贡品是对祖宗不敬,要折损福寿的,要是让夫人看见了又要不高兴了。快把吃掉的补上。”

    可白鹭平非但没有去接,还似笑非笑地看着韩子柒,“你要是想补就自己进来补。”

    祭祖其实不是个好差事,每年的这一天白鹭平都要被关在祠堂里面诵经祈福。小时候,韩子柒曾偷偷溜进去找白鹭平玩,但不一会儿就被荣夫人发现并赶了出来。整个后半夜他都被奶娘关在厨房里,承受了大半宿的“故意祸害白家”“小扫把精折损白家福寿”“不祥之人进祠堂会给白家惹来灾祸”等等咒骂。自此,韩子柒再没有踏进过祠堂半步。

    白鹭平将原本整整齐齐摞在一起的经文随意的撕扯开,堆放到供桌上,然后竟拿起了一支红烛,在经文上方微微倾斜。这举动吓坏了韩子柒,他再顾不得什么规矩礼法,冲进祠堂用尽全身力气拉住了白鹭平的手,“不行!”

    白鹭平的手悬在半空,眸中含着一种狡黠的笑意,“你真以为我会烧?”

    韩子柒吹灭了白鹭平手中的蜡烛,但仍旧紧紧握着他的手腕不敢松开。他不知道白鹭平是真的想烧掉祠堂还是故意戏弄他,但他知道,这个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院外隐约传来荣夫人和奶娘的说话声,韩子柒立刻慌乱起来,竟然一头钻到了供桌下,齐地的桌帘恰好把他遮挡得严严实实。

    荣夫人送来了一壶用来敬奉祖先的百岁酒。这预示着白鹭平即将开始闭门焚经,每个时辰都要焚烧九张经文直到午夜,之后只要在天亮之际再向祖宗敬酒三杯,祭祖便正式结束了。

    闭门焚经开始后,祠堂的门会被一把铜锁封住。由于祠堂的小窗根本不足以容纳成年人的身体,这意味着韩子柒也被锁在了祠堂里。不过比起白鹭平的刁难,这算不得什么大事,只需在清晨开门时再躲到桌下就行了。

    天边的残霞渐渐褪去,夜幕开始笼罩大地。

    白鹭平倒了一杯酒,但酒杯刚刚送到唇边就被韩子柒抢走了。韩子柒把酒壶和酒杯端正地摆放在供桌上,把糕点补进贡品盘,又将那凌乱的经文都仔细的按次序码成一叠,“敬奉祖先会福泽后人,不管后人是什么样的人,祖先都不会嫌弃的。”

    白鹭平倒也不恼,将那杯酒均匀地洒在了韩子柒刚刚整理好的经文上。清冽的酒香缓缓散开,一旁跳动的烛火显得危险起来。

    “什么是福该由我说了算,而不是祖宗说了算。娶妻生子,儿孙满堂是他们的福,不是我的。所以这庇佑,不要也罢。”暖色的烛火落进白鹭平的眸中,像一团小小的火焰。

    “歪理说得再真也不是道理,你的书都白读了。”韩子柒有些生气,抱着膝在墙边坐下,不想再和白鹭平去辩那些离经叛道的话题。

    白鹭平也在韩子柒对面靠着墙席地而坐,他似乎有些想说而没能说出来的话。良久,轻轻叹了一声。

    韩子柒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天光已经微亮。被窗棱割得细碎的白光和跳跃而温柔的烛光,交映出一种清冷而又温暖的奇妙氛围。

    “过来。”白鹭平站在祠堂中央,定定地看着韩子柒。他的声音很好听,像是秋天清凛的风,又像是冬日深及膝盖的雪。

    他们站在了冷与暖的交界处,韩子柒身披薄凉的暗淡白光,而白鹭平则被橘色的烛光紧紧簇拥。

    “你的新娘呢?”白鹭平的目光平静如水,似乎早就知道问题的答案。

    韩子柒仰起头看着白鹭平,自嘲地笑起来,“大少爷早就知道了吧。像我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姑娘喜欢呢。”

    “见不到新娘,那就只好……”白鹭平举起一支红烛,慢慢靠近洒过酒的经文。韩子柒立刻扑过去阻拦,却被白鹭平揽住了腰。

    “别一错再错了!”韩子柒没有挣扎,但表情里却满是愤怒。

    “一错再错的是你,不肯认错还执迷不悟。既然你这么信奉白家的宗法,”白鹭平迎着韩子柒的目光继续说道,“我们就来证实一下祖宗是不是真的灵验。比如……烧了祠堂,看看我会不会被天打五雷轰。”

    韩子柒惊讶地瞪大眼睛,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白鹭平放下蜡烛,顽劣地笑起来,“不过如果你认罚,我也可以换个方式来证明,暂且留下祠堂。”

    韩子柒的思绪乱成一团,他不知道白鹭平想做什么,也想不出白鹭平对他的惩罚如何能证明祖宗是否灵验。

    “白家把血脉看得这么重,祖宗知道白家会断子绝孙应该比祠堂被烧更生气吧。”白鹭平将酒杯中的百岁酒倒入口中,轻抚韩子柒的脸颊,而后突然俯身亲吻他干涩的唇。暧昧而热烈的亲吻让清甜的酒液在唇齿厮磨间流入韩子柒的口中,就像是新婚之夜新娘在新郎的指引下饮下交杯酒。

    “鹭平,时辰到了,该敬酒了……”荣夫人的声音惊雷一般在窗边响起,“你、你们……竟然在祖宗面前……”

    韩子柒想挣脱出白鹭平的怀抱,但却被死死钳住身体动惮不得,只能被动地承受这个绵长得像要蔓延到天地尽头的吻。一种奇异的舒畅感像鱼一样游动在四肢百骸,虽然韩子柒最恐惧的人立在窗口,他却仍然沉迷其中,内心深处甚至祈愿着这一刻永不结束。

    锈迹斑斑的铜锁发出“咔嚓”的声响时,白鹭平终于放开了韩子柒。他将韩子柒挡在身后,不以为然地看着脸色被气得蜡黄的荣夫人和横眉怒目的奶娘。

    奶娘不住地抚着荣夫人的胸口为她顺气。半晌,荣夫人声音颤抖地开口道,“鹭平,妈知道你对子柒的心思。但妈不能让你这样下去,他会毁了你一辈子你知道不知道!你是白家唯一的香火,你怎么能这样作践自己!”

    韩子柒从始至终低着头,“夫人……”

    “不许道歉。”白鹭平以近乎命令的口气说道,“你没错,不许道歉。”

    荣夫人泪光盈盈,语重心长地对韩子柒说道,“子柒,我知道你是明事理的孩子。你不会让我失望的。白家养了你十五年,你向来知恩图报,不会这么对待白家的……”

    韩子柒漠然地闭上眼睛,“夫人,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犯了。”

    白鹭平目光渐冷,淡淡一笑对韩子柒说道,“是你逼我的。”

    韩子柒不敢看白鹭平的眼睛,也不敢去思忖他话中威胁的意味代表着什么,更不敢猜测他会被“逼”去做什么事情。

    荣夫人换了一种语气,柔声劝白鹭平,“鹭平,妈再退一步,你搬回家里来,妈给你娶一房妾。只要能留下一儿半女,往后你们怎么……都可以。妈不再管了,好不好?”

    见白鹭平不应答,荣夫人的语气又突然硬了起来,“你要是不答应,以后就不要回来了,也不要再见子柒!”

    “好。”白鹭平淡然地应了一句。

    在荣夫人惊诧的目光中,白鹭平对韩子柒说道,“你要是想清楚了到底谁对谁错,就到宅子里去找我。或者如果你是对的,听到了我被雷劈死的消息,记得来给我哭哭丧。毕竟我们拜过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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