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213 更新时间:21-03-27 00:32
小阿嬷不在。她连续照顾了林清澄几天,身体有些顶不住了。荣夫人派了几个丫头过来照顾林清澄,劝着她去偏房休息了。
林清澄的状况很差。白鹭平带着韩子柒走进来的时候,丫头们刚伺候她吃过粥。她虚弱的靠坐在床头,苍白的脸上几乎没有一丝血色。不过她的精神比韩子柒预计的要好一些,仍旧能够正常与人交流,情绪也很平稳。
房间里点了很多灯,桌子上柜子上甚至连地上都有灼灼燃烧的烛火。林清澄咳了两声,歉意地笑了笑。
“见笑了。小阿嬷说这样吉利一些,我就由她去了。只要她能开心一点就好。”
简单寒暄之后,白鹭平把韩子柒领到床前,自己则退回桌边坐下了。林清澄从枕头下面摸出一只玉质通透如水的玉镯,捏在手里摆弄起来。
“这只镯子是我妈的嫁妆,是我外婆传给她的,当年也是外婆的嫁妆。现在到了我手里,可惜我要它没什么用了。”
韩子柒不知道林清澄为什么会专门把他叫来说这些话,但他没有问,只是静静地听着。
林清澄的笑容轻浅而疲倦,她轻轻拍了拍床沿,“你坐下来好吗?我总是仰头看你太累了。”
林清澄是大家闺秀,韩子柒也是读过书的大宅门里长大的孩子。深夜坐在一个女子的床边,这怎么说也不合礼法。
韩子柒犹豫着没有动,林清澄的目光登时就哀怨起来,故作委屈地说,“是不是嫌弃我病怏怏的,怕染了晦气?”
“怎么会,我是怕冒犯你。”
韩子柒为了不让林清澄伤心,来不及再思考什么,边说边坐下了。
林清澄掩着嘴笑起来,“这就对了。”
说完,她大大方方地拉起了韩子柒的一只手。韩子柒怕林清澄又误会他在“嫌弃”,不敢把手抽回来。他慌张地转头去看白鹭平,但白鹭平只是神情淡然地看着他们,没有给韩子柒什么回应。
“虽然是女子的物件,但是值些钱,收藏价值还是有的。你就替我收着吧。”
林清澄把镯子戴到了韩子柒的手腕上,笑容更加灿烂了。
“反正也不会有人为我戴上它,跟着我埋进地下太可惜了。”
韩子柒盯着手腕上晶莹剔透的一环翠绿,略作思索后,竟然主动拉住林清澄的手轻缓而认真的为她带上了镯子。
“我为你戴好吗?你还是……还是自己留着,等你病好了之后……”
因为紧张,韩子柒的手心里微微有些汗意,与大胆抓手的举动相比,他结结巴巴的话显得很没有气势。
林清澄摘掉镯子,再次把它塞到了韩子柒手里。
“你先替我收着,等我病好了之后你再还给我。你的面具画的那么好,这是谢礼,你一定得收下。”
韩子柒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白鹭平走到他身边把玉镯接了过去,然后从衣兜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林清澄。
“这是说好的契约书,你要看一看吗?”
林清澄轻轻摇了摇头,“到时候你直接念给小阿嬷听,她会很开心的。”
两个人这一番对话,好像玉镯和契约书是某种交易一样。白鹭平把信收了回来,目光落在林清澄的手上,她和韩子柒的手竟然还握在一起。
林清澄轻声道,“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韩子柒想要缩回手,但林清澄却用了些力气抓住了他的手。
“你先别放开,等我睡着了再走可以吗?”
这一次,韩子柒没有去看白鹭平的反应。他重重地点头后,紧紧握住林清澄的手。
“嗯,我在这陪着你。”
白鹭平没有反对,他摸了摸韩子柒的头,带着那只玉镯离开了房间。
韩子柒守在林清澄的床前,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那只冰凉而柔软的手。当林清澄均匀的呼吸声响起来后,他为她掖好被角,目光落在桌上的美人面上。他觉得自己画的不够好,便拿了那面具回去,想要再添补上几笔。
韩子柒没有想到,这竟然是他和林清澄的最后一次见面。
天边出现第一抹微白时,外面忽然喧闹起来,下人们里里外外的跑来跑去,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白鹭平在匆忙中露了一次面,韩子柒以为他要叮嘱自己千万不要出来。但白鹭平再三叮嘱他的却是不要把玉镯的事情说出去。
林清澄的离世对白鹭平来说也十分突然,逼得他再没有犹豫和思考的时间,不得不把计划提前。他原打算在林清澄去世之前把韩子柒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因为就算林家没有人出席白事,高璧和也肯定是会来的。可惜,老天爷没有给他这个时间。
韩子柒一个人对着窗户发了一会儿呆,才想起来林清澄的面具还在他手里。林清澄亲口说过不愿意别人看见她去世后的脸,因此这张面具韩子柒是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送过去的。他盼着见喜或者某个好说话的丫头能路过这偏僻的小柴房,然而等来等去却连一个人影也没看见。
迫不得已,他拿着面具想要溜出去看一看情况。走出没多远就察觉到不对劲。白家竟然满是荷枪实弹的军人,下人们都神色紧张,大气也不敢出的样子。
他下意识地掉头想要离开,身后传来一声厉喝,“你是干嘛的?”
一个年纪稍大的兵歪着身子坐在地上,嘴里叼着一根草棍,满身的痞气不像是军人更像是土匪。凶神恶煞的态度也不像是高家派来迎来送往的,韩子柒开始担心起来,高家这是唱的哪一出?
那兵痞见韩子柒不回答,从腰间掏出手枪,走到韩子柒身边绕着他转了一圈。
“问你话呢!”
他用枪托戳了一下韩子柒的胳膊,态度嚣张的仿佛根本没有把白家放在眼里。
韩子柒抬眼看了看面前耀武扬威的人,神色淡定。
“我是白家的帮工,白管家一大早就派人来找我了,说厨房里人手不够。我安顿好家里的事就马上赶过来了。”
听说是要给白事帮忙,兵痞倒也没再为难韩子柒。他吐掉嘴里的草棍,挥了挥手就放韩子柒过去了。幸好遇上的是一个大老粗,没有对韩子柒手里的面具起什么疑心。
宴请高家的酒席是从荣禄斋请来的大厨做的,在小南院搭了考究的灶台,每一碟一碗都有讲究,下人和丫头们也聚集在小南院打下手和上菜,偏院的小厨房这里倒很清静。
韩子柒把面具放在门口的石桌上,探着身子往厨房里望了望。厨房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盆还没有来得及清洗的青菜。
秋日的傍晚有浓重的凄凉感,欲落的黄叶和天边残红的夕阳都慵懒的预示着夜的来临。透过窗户看过去,这份盈满忧思愁绪的金光映在韩子柒孤单的身影上,却隐约有种静谧而温暖的美,安静的仿佛与世隔绝。
突兀的“吧嗒吧嗒”的军靴声不合时宜地响起,韩子柒抬起头迷茫地看着走进院子里的男人。夕阳把这个人原本就修长的身影拉的更加颀长,韩子柒不懂军服,猜不出这个人的身份,但能看出他与外面那些流里流气的兵痞气质很不一样。
他的个子很高,剑眉英挺,深黯的眼底有超乎年龄的浑厚沉稳。一开始,他似乎没有注意到韩子柒,好像只是来散步的。韩子柒躲进厨房里假装忙碌,想要借此避开他。
男人拿起桌上的面具看了看后又放下了,接着竟然走进了厨房,抱着肩膀靠在门上歪头看着韩子柒。韩子柒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但是并没有抬头,只是机械的假装洗菜。他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为了避免犯错只好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你是厨子?”
“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
“我是……帮工,临时的。”
“做几个菜,我饿了。”
“军爷都在小南院吃席,您不知道吗?”
“知道,可是我来晚了,不想过去打扰他们。你不是可以算作厨子吗?你做吧。”
韩子柒在衣襟上蹭了蹭手上的水,思考着如何从这里脱身。
男人的目光很锐利,从头到脚的打量着韩子柒。
“我没见过连做饭都要考虑的厨子,你是谁?”
韩子柒微慌之后马上镇定下来,脸不红心不跳地扯了谎。
“我厨艺不好,平时只做下人的饭。白家也是忙不过来了才会叫我。我怕军爷吃不惯我做的。”
惨红的夕阳挂在男人背后,看起来像是要一点点沉没在他的肩头,欲落的太阳给他包裹上了一层蔷薇色的光晕,仿佛他就是暮霭本身。男人定定地看着韩子柒,冰冷的面孔上渗出一丝极具危险意味的笑意。
“做好了有赏,做砸了……”男人顿了一下,“你会喝酒吗?”
金光沉入天际,韩子柒认出了面前的这个男人。在月牙子抢走他斗篷的那一夜,他在高家木楼上见过这个眼神充满不屑的少年——高璧笙。不过现在很少有人这么称呼他了,他们都以他的字“织云”来尊称他为“织云公子”。他是彭军最有前途的将领,也是未来的接班人。
“我不会喝酒。”
韩子柒敷衍了一句,高织云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片刻,缓步走到韩子柒身旁抓起了他的手。山一样的压迫感向韩子柒袭来,他几乎不敢抬头去看高织云。
高织云的手很快就放开了,韩子柒的掌心里多了几块沉甸甸的银元。
“做几个下酒的小菜,然后陪我喝上几杯。听说白少爷身边佳人不少,我想向你打听打听其中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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