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265 更新时间:09-01-15 11:09
打着瞌睡,不由得又回到梦里,又回到百年前。
我拉着乱乱跟着白羽在榣山笑逛,逛到山脚,发现一个昏倒的玄衣男子。当我扶起那男子时,惊恐见地上一滩血渍。我们火急火燎回到浣椤宫,乱乱顿时火冒三丈:“淡淡,本来你偷离岗位就已经犯了大罪,如今还带一个男人回来。这里是九重天,碧云都重地……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我吓得七慌八乱:“我知道,我知道。但是长琴哥哥,他跟什么人打了十天十夜,伤得好像很严重。乱乱,怎么办?你就帮帮他吧。”一开始,她闭口不应,至于第三天,她终于松了口,边摇头边应许。
当时,我和乱乱都不知道,太子长琴是个大神仙,还是天界令人闻风丧胆的司夜神君,帝华御。
某日黄昏,霞彩渲染,瀑布流水汩汩载落花几片,青葱木上鸟鸣婉转几声。我和乱乱坐门前白阶上理茶叶,她苦着眉,说:“他现在记忆快,失忆也快,难道是伤后遗症?”
我偷笑:“乱乱,你喜欢长琴哥哥吗?”
乱乱轻点头,说:“淡淡,你呢?我看长琴哥哥喜欢你多些。”
我伸手到垂落的丫枝,摘下一片绿叶贴着鼻子,吸一口清香,说:“不会呀,我觉得长琴哥哥对你蛮好,可能是……乱乱呀,因为凡人都对妖精深恶痛绝,我怕他讨厌我,所以借你的名字用一用,告诉了他我叫乱乱,你……乱乱,你会不会生我气?”
乱乱愣一愣,摇摇头,叹:“淡淡,你真笨。我问你,你懂不懂得什么是爱?”
我思忖片刻,继而答不懂,她沉闷一会,才说:“那好,咱们暂时交换身份。”
很奇怪,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乱乱的心,有些酸。
有一天,太子长琴对我说他不凡人,得去办些事。
我问他:“如果我想你,该怎么办?”
他望望天,笑:“只要你到崖边对着红霞满布的天空喊我,我就能够听到。”
也就如此,一晃眼,一挥手,一转身,三百年。
他来过三次,那个他,是帝华御。
第一次,五十年后。
他说想来看看我,过几天还得忙去,也绝口不提到底去哪儿忙,要忙什么。
夜里,我帮他收拾书案,发现一幅摊开的女子画像,画中女子跪坐溪边,身靠桑树,貌美清秀。恰时帝华御走进来,一把抢过画卷,冷瞪我一眼,微怒斥:“乱乱,我不是提醒了你勿要乱碰我的东西?”
离开书房,我回房中和了衣坐在床塌等乱乱,等着等发起呆来。突然房门“咯吱”而开,传来乱乱的声音:“长琴哥哥,其实,我是乱乱。”
其时,我心里一战,话搁良久,只听她笑:“我俩虽长得一模一样,你也不至于认错人。呵,方才只是笑话,我是淡淡。”
帝华御进房后一声不吭就往床上一躺。我想告诉他进错了房,他忽然抱住我,翻个身把我压在身下,吻得出奇狂热,甚至有些,自暴自弃。想叫他别这样,却无一丝开口机会,唯一一刻,遭到的,竟是一个炽热的巴掌。我浑身一颤,是他第一次对我凶。“呜……很痛。”
寒风,打灭了摇曳的灯火,悄然被他摔破杯子的声音搅乱。他脸色憔悴,有气无力:“乱乱,对不起,是我有些累了。”
他抱了我一会,我斟酌前斟酌后,鼓起勇气说:“其实,我是,我是淡淡。”
腰间双手微颤抖,我立即摇头,急说:“不不,我是乱乱。”
几天后,乱乱讽刺地说:“你不觉得?他这次回来好像又把以前的事几乎忘光。淡淡,我劝你少靠近他。”
我疑惑不解:“几乎忘光,就不能靠近他,为什么?”
当天晚上,我回房时,隔着门听见她哭:“乱乱,乱乱……虽然那些往事你已忘得一干二净,却一直记着这个名字,这,这是我的名字呵。你,究终没能忘记我,司夜,帝华御,长琴哥哥,你仍然爱着我!”
翌日清晨,我带着前一晚的惊惶问:“乱乱,昨夜昨夜……”
她一脸讽笑:“淡淡,我知道长琴哥哥很喜欢你,但我和他诚然两情相悦,难道那样说有错吗?你忘了。我答应,咱们暂时交换身份。是,暂时。淡淡,你勿要忘了,乱乱是我,你仅仅是只怙恶不悛、不得千千万万世轮回的妖精罢。”
第二次,相隔七十年。
我不知道他来了。午时,我钻出被窝,发现乱乱一夜未归,就去寻她。走走转转到留给帝华御的寝室,结果,开门一瞬,我见一地衣裳凌乱,暧昧弥漫了整间房子,帝华御低声喊着他身下女子的名字:“乱乱,乱乱……”
晴天霹雳,好不容易扶住门槛站稳,突闻乱乱冷笑:“淡淡呀,你真是,进来也不敲门。长琴哥哥,你还记得淡淡不?她就是桑庭上神从灭神剑救回来的那只雪貂妖精,但生性善良,你可不能伤害她哦。”
我刹时目瞪口呆。
午后,我拉住乱乱,近乎大喊大叫:“乱乱,你明明在骗我!长琴哥哥明明把你,把你误认了。”
她拨开我的手,字句毫无感情:“误认,好一个误认。当时,你明知道我喜欢他,为什么偏偏跟我争?现在真好,我们情投意合。你当年说,他爱谁多一些,谁就让步,不是么?长琴哥哥爱的是乱乱,可不是你,淡淡。若你还执迷不误,就自己问他罢。哎哟,我记性不好,他讨厌妖族,你得注意分寸。”说罢,扬长而去,她转身一瞬,我心底燃起了浓浓的气息,这是她的恨意。我赶忙追上,恰撞正帝华御。他冷瞥我,继续前走,我捉住他衣袖,急叫:“长琴哥哥,你忘了我么?你怎么会不记得我了,是我啊,我是……”
我是,我是谁?乱乱?淡淡?话到喉中,竟无言以对。
第三次,转眼八十年。
帝华御带回了一个女子,那女子身薄如缕,一来便被抱到了寝室。我好奇,跟在后面连吃闭门羹。偶尔一两次,我到门外窥视,他至我跟后冷言冷语:“你真的太多管闲事。”
我转身扯住他衣袖,骨鲠在喉,他则狠狠抽回手,拂袖而去。
第二天,我发现房门搁开,就走进去瞧瞧,然而,一滩鲜血撞进眼底。乱乱手持冷剑,吓人的剑尖一闪往下刺去,粼粼剑光反射点点鲜红,剑下是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子。屏住呼吸,我心惊肉跳:“乱乱,乱乱……你,你杀人,你杀了她?”
乱乱脸色铁青,冷剑“砰”一声砸地,她冲到我跟前,捉住我双臂,号啕大哭:“没有人可以跟我争,那个女人活该!那个女人活该!长琴哥哥是爱我的,他是爱我的!淡淡,不要告诉长琴哥哥,不要告诉任何人!”
“乱乱,你,你这是杀了人啊。”我捉住她颤抖不止鲜血满满的双手。
“我知道,但是我真的不想,谁叫她要跟我抢……”顿然,她铁青的脸色煞白,目光落在我身后,双手使劲晃我身子,急呼:“是你,是你杀了人!淡淡,你杀了人!”
我七慌八乱,听乱乱疯喊:“你杀了人!你杀了她!”突觉一双冷冰冰的眼神注视我,眼底巨浪翻腾,一触即发。猛转身,帝华御就站在跟前,我腹热肠慌:“长琴哥哥,不是我,我没有,没有!是,她……”
乱乱奔到他身旁,大喊:“你不要怪她,她不过是出于好心为我,怕那女子抢走了你。”
帝华御瞥她一眼,但怒不语,与我擦肩而过,留下呜呜风声于门边徘徊。
三天后,桑庭上神流星赶月而至,话是为救那女子命。
帝华御对我冷冷说:“她元神重创,仙躯难保,如今除了换心,亦无济于事。你是冰寒修炼万年的雪貂妖,念你没做出太多伤天害理之事,我不会把你锁进九极塔,此算因果报应。”
我疯狂地拉扯他的衣袖,声嘶力竭:“为什么?为什么要是我?为什么要我的心肝?明明是乱乱,是她,我亲眼看着她把剑刺进那女子心口!我没有杀人,没有……我真的没有!为什么你就不让我解释?为什么你不认得我?我……”我是淡淡,他认不出我,还是,还是乱乱,她一直没骗我……我能说什么?
他冷笑,一丝悲苦自眼底来,说:“你当你自己是谁了?实在无稽之谈,可笑极至。”他一把甩掉开我,转身间我一个踉跄摔了一跤,扯住了他一个衣角,接而猛喊:“长琴哥哥,不要走,不要走!”他毫不理睬,狠狠又一甩,扯下一片玄色布碎,步出房间。
梦至于此,戛然而止,我登时睁眼,眼角边居然湿了一片,醒脑回忆,我好像为了什么一直在哭,为了什么,却使劲想也无法想起。揉揉双眼,眼前猛地蹿过一个画片——蓝衣女孩坐在床塌边,握着坐在塌的女孩双手,神色黯淡,嘴里却讽刺深深:“长琴哥哥,他这么做,不过是为我罢了。一定是……为了保护我。谁与我争,谁就没好下场,那女人也一样!差些忘了,你知道什么叫爱了么?这便是爱。”
另一个女孩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平问了句:“乱乱,你在说什么,怎么我听不懂?长琴哥哥是谁?那女人是谁?”
我使劲甩脑袋,被子突下陷,马上抬头,见一个面熟的玄衣男子。他抚上我前额,说:“怎么听着听着又睡了?是不是又作恶梦?”
“听什么?”忽然,我额上灵光一闪,脑子竟倏地一片空白,瞥见一旁的七弦琴,才记起原来他刚刚在抚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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