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174 更新时间:21-05-27 23:57
多日未食,身后的刀疤未能妥善处理发臭溃烂,身子发热虚浮,时睡时醒,已认不出来人。
楼无拘倒也不是热心肠,而是另有目的。
救死扶伤向来不是他所在行的,他也没有那个能耐。
“你的妻子左筝在求知平带你出逃,而你命不久矣,不久将行刑,说是五马分尸,可想,去见她最后一面?”楼无拘在鬼王身边帮手多日,见到朝风涯气虚血弱,魂体将离,便知不久将去。
朝风涯许是回光返照,眨了几下眼,看清了来人,“你是想找静恒集吧?”
楼无拘是想得到那本秘籍,他想知道其中的内容,是否与他有关。
再看朝风涯为了与他说几句话而变得气若游丝,生怕多说几句便断了气,“可愿再见左筝一面,交换条件便是那本秘籍?”
朝风涯心知楼无拘是记恨丹室与他们这些人的,那本秘籍,交给他最后也只有毁去的下场,无须担心会遭他人之手利用,“我藏在卧房的地砖内,来不及毁去。”
季知平行人正在商量准备让孟温独自前去劫狱,不等孟温拒绝,朝风涯拎着人来到庄子。
孟温心中记恨,却是不忍看他这副模样,躲在人后不敢直看一身是伤的朝风涯,从兜内掏出一颗丹药,颤抖着递给林越,并悄声说道,“他气数已尽,命定如此。别让左姑娘知道,叫他吃下,还能多活几个时辰。”
几人将朝风涯抬往左筝房内,服下丹药之后,季知平为他把脉,不敢摇头,也不敢再多说,“让他好生歇息,左姑娘留下照顾他吧。”
行人离开,左筝为他擦去一脸污迹,轻试额前,不再发热。
“你为何不逃?”左筝见他清醒,正看着她,便问。
朝风涯缓了片刻,似乎是在寻找答案,才迟迟应道,“我逃不过自己的心。”
面对过往的种种罪责,只有在狱中不为名利不为阴谋之时,脑子放空才得以真正地感悟。
痛苦自责,且悔过。武柳便是如此,逃不过自责与愧疚的心才选择从善,可最后是他收了武柳。
他不想有人收了他,那太对不起人了,只能收了自己。
左筝忍泪不语,看着朝风涯,不想别过头,怕这一别,就再也不见。
朝风涯初时还算清醒,能有力气睁开眼皮子去看左筝,直到入夜,眼皮子开始感到沉重。
他初时心有一丝慌乱,抓住左筝的手,竟有不舍。
他害死那么多人,何来的资格去不舍这人间呢,他,该去赎罪了。
堂堂男儿也只有在父母与观内的道长被贼人杀害之时痛哭过,多年过去,他已经除了血已不再有泪,许是命数有限,在最后,他不再能控制自己。
泪水流了下来,看着紧牵的双手,眼中含笑,视线渐变模糊,将左筝拉近自己,能更好地看清她。
这个丑姑娘,嫁了人,嫁的还是他。
是他,负了她一生。
左筝泪水滴落到朝风涯身上,忙擦眼角的泪,同朝风涯微笑着,“若是累了,就好好歇息吧。”
“好……”眼中始终带有笑意,哪怕只剩一条丝丝的眼缝能看清面前的人,那弯曲的弧度不肯化去。
渐看着牵着的手变得冷去,左筝放开了,为他盖上被子,将头埋于臂弯内,无声痛哭着。
得到秘籍的楼无拘自鬼界而去多日,见秘籍内容之后,更是坚定内心的想法,决意毁去丹室
鬼王为他逼去一身鬼气,两股强力相击,楼无拘败去之后沉睡了两日之久,醒来时是肉身状态,他能随意去碰触人类,还能再碰爱笔作画。
心心念念多日,画下心中人,心怀暖阳。
画中的季知平身着烟灰华服,不同于前世的活泼欢乐,带有一股清雅孤傲。
想着季知平看到给他画的画,定会高兴,笔墨扔在一旁,带着画作自鬼界而去,与季知平小叙。
屋院内晒着太阳的季知平多日不见楼无拘,趁孟温临走前,交谈渡劫的注意事宜,“我自己造下的劫数,未能根除才至此多年,而你又是为何,可让我今后避免。”
孟温说到这里还觉得挺冤,“这是帝君对我的惩罚,我也不知做错了什么,或许,有一天我意识到错误,才能渡过这一劫数吧。季仙君,祝你好运。”
先是抬眼看到不远处的楼无拘,孟温起身告辞,“今日一去不知何时再见,若今后有幸能成同僚,天上再会。我去与林将士还有左姑娘道声别。”
季知平同是行礼,目送孟温离去。
再一回首,楼无拘在身后,手中拿着画卷,或许是听到了方才他与孟温的对话,面上的笑意正在淡去。
“来了?”能见到楼无拘,指明鬼界的事已摆平不少,鬼王的身边一时用不到他,不然,也不会得闲来找他。
“王爷不再无所事事,便不会同前世总是胡思乱想了。”
走近季知平,楼无拘还是不肯释怀,刻意压下心中的不满,嘴皮子动了动,不敢板着张脸,只问他,“你当真放下?”
季知平坐回石椅上,目望远处,“你又为何不释那执念?”
好几次,他失落、痛心,甚至是不甘、不舍,最后楼无拘笑言,“知平,你不也不肯放,否则,也不会过了三百年还来找我。”
季知平忽闻回头去看楼无拘,一坐一站,一抬着头,一低着头,四目相望,这三百年,也只有季知平独自能体会到苦处。
于楼无拘而言,不过是不久前发生的事。
只有他一人,亲历,亲眼看着世间变化,直至去寻找那个他一直想解开的迷。
自己为自己设下的迷局。
“若再见是必然,我们有很多个机会不再相见,很多个机会擦肩而过……”
到底,都不肯放手……
这其中的执着不放,那个最深的人,是他自己啊。
往事过眼云烟,却刻骨铭心,点点滴滴,是他不肯放下。
一次次回忆,唤醒自己对过往种种不舍。
季知平找回了所有的记忆,再也骗不了自己,这三百年,经受不住过往的美好与痛苦而封锁记忆,却在其中埋下了期盼未来的种子,一次次寻找,得不到期盼而再次封锁记忆。
直到见到了楼无拘,见到了三百年来不肯放下的执念,心中牵挂的那个人,他渐是释怀,过往令他痛苦而经受不住并封锁住的记忆,已不再让他痛苦。
他能云淡风轻地提及过往,提及他了。
三百年,三次去忘记这个人,又再去执意找回,痛了又痛,不肯放下,只因未见到他。
如今见到了,一个劫数渡了三百年,也该结束了。
“我只因未见到你,而不肯放下你。”季知平抓住楼无拘的手,再也不用刻意压下笑意,对他坦笑之,“王爷,当年得您照顾才有大家后来的好日子。大家伙四散,有的先去了鬼界报到,有的又被送入鬼狱,都是记着您生前的好。您表面上的劣恶得嫌,趣味一举造福了整个村寨,深入人心。”
楼无楼听着季知平的述说,这些话语,更像是道别,更是发觉季知平语中哽咽,似有哭意。
抱住季知平,轻拍他的后脑勺,“你又要去何处?”
“我要成仙了……”楼无拘说他再也躲不开他了,可是,他成了仙,去往天上等候发落,就再也不得见了。
又是遭到背叛,在莲池相逢的话犹如利剑刺入心窝,是他太天真,以为季知平会在原地等他。
“季知平,我不会忘了你。”这一次,楼无拘不再紧紧抓住他的手不放,而是选择放开。
直到季知平一去不回,楼无拘才迟迟回到鬼界。
那幅画,来不及给季知平看上一眼,人间没有他的归处,只有挂上鬼王给他安排的府第上。
那幅画挂在厅堂内已有数月之久,来客所见总会问上几句是何人,楼无拘直言不讳,道是爱侣。
而鬼界之中,只有余璎与鬼王敢多问他几句,一日余璎得鬼王之命给楼无拘捎上一物,并问画上之人是何人。
“爱侣。”
“这是男子……”余璎差点忘了,妖睦的敏王是出了名的断袖,并且不时会从倌所抬上个头牌到府上过夜。“传闻无假,你还真是……痴情啊。他是死了还是活了,突然见你记挂他。”
“他成了仙……”
若是说驾鹤归西成仙去,余璎或许会觉得楼无拘痛觉思痛,面对爱人的死而委婉,可是,成了仙……
“当真成仙?”余璎又指上天上,“天上的官?”
楼无拘不语,意喻明显,就是天上的仙,而楼无拘却是厉鬼形成的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同是阴阳相隔,咫尺天涯。
或许她是可以笑话一场,顶多打上一战,余璎又再细想,她与他生前并未有纠葛,又是表亲一场,只安慰一声,“行善积德,行善积德啊。平日相见,方可不与敌对。”
又再一日,鬼王多日不见楼无拘的消息,听余璎说是爱侣成仙,恐他再被怨气缠身而无法控制自己,亲自踏入府门一叙,见那厅上挂着的画作,深有感触。
心有千千结,万般不割舍。
他是羡慕二人的,而他,却不能像他们一样,也不愿意成为他们这样。
这是他不愿看到的,他只有一个心愿,从始至终,从来只有那么一个简单的心愿,就是见到那个人。
千年来未能如愿,在他放弃之际,那个人居然出现了,所幸,他没有受苦受难。
如此便足以慰藉心中的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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