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4676 更新时间:09-02-18 22:04
我爬在床上,身上的伤口滚烫的撕扯着。许是感染了,许是快好了,谁知道呢。许是快死了,许是浴火重生了,谁在乎呢。布木布泰坐在我身边,靠在床棱上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多尔衮在你被打的第二天早上就回前线了。”布木布泰轻声的说。我笑着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布木布泰也不再说话。
我一直在等一个人。来看我的人很多,因为“永不论嫁”的旨意,我成了宫里的“首席女官”。很多人来看我,有以前苛刻过我的人,有新近想巴结我的人,有敌人来探听,也有陌生人来观望。可我一直在等一个人,我知道那个人一定会来。
那天天不是很黑,屋外有些风,吹的映在屋里的树影斑驳轻摇。我看着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她终于来了。拆了那些繁复的发髻,简单的发饰显的她年轻了许多,穿着素色宫袍,如同哪个宫里都随处可见的小宫女一般。
“你来了。”
“我来了。”
“我知道你会来。”
“我知道你知道。”
“我也有想知道而不知道的东西。”
“比如说?”
“皇太极留下我,到底是为了布木布泰,还是多尔衮?”
“我知道你终能想明白。只可惜太晚了……”海兰珠露出惋惜的神情,“让你留在宫里真的是我很不想见到的事情,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
“回答我!”我直视着她。
“其实被人蒙骗未尝是坏事,知道的清楚也不一定会是好事。懵懵懂懂,迷迷糊糊,或许能过的更舒服。”
“告诉我!”
“苏茉儿,你竟也这般蠢了起来。”她似是嘲笑的神色,“这个宫里有什么事情是单纯为了一个理由,用最小的牺牲换最大的利益,才是王道。”
我不欲说话,怕一出口就是忍不住的悲伤。深深的舒了口气,冲她笑了笑。她也是回我一笑,“我这就走了,你自己保重吧。天苍云蔓,雾楚海阔,其实自由不过就是这样,何必执着于形式。放下心念,白莲自开。”我目送她到了门口,她突然又停了下来,并没有回头,声音却直直入耳,“苏茉儿,人生如雾亦如梦,谁人清醒谁讨苦。听我一句,难得糊涂。这真是我的心里话,不论你信是不信。”门扇轻合,莲步远移……
海兰珠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轻笑出声,“还真是‘巧’啊。”
“姐姐深夜来我宫里串门也不支会妹妹一声。”布木布泰转过身,看着海兰珠说。“妹妹这不还是知道了么。”“是啊……在这里,只要你想知道,没有什么事情是能瞒的住的。不过是瞒的了这一时,瞒不过下一刻而已。你说是么?姐姐。”布木布泰似是带了些笑。
“你到底想说什么?!”海兰珠敛了笑容,面色有些发白。“没什么,随便说说而已。怎么?莫非姐姐有什么瞒着的事么?”布木布泰笑的更多了些。“布木布泰!你这是在威胁我么!”海兰珠厉声叫道。“嘘~!这么大声把别人引来你可就说不清了。”布木布泰放轻了声音说道。“我提醒你!我现在好歹也是大福晋!”海兰珠好像恢复了之前镇静的神色,可胸前却起伏的很厉害。
“那就……”布木布泰微笑着扬起手帕,蹲了个万福,“恭送大福晋了!”
我站在院子里透气,已经接连好几天了,布木布泰似乎在忙什么,并不经常来看我,即使来也只是匆匆问两句就走。“这月亮是不错,但也不至于让你看这么久吧。”我转过头去,是豪格。
我站起来,行礼,“大阿哥。”豪格走到我跟前坐下,“行了,别站着,身子不好就坐吧。”豪格伸手示意我了一下。我坐下看着他,并不说话,也没有先前的恐惧。他到显得很开心,笑的漂亮,“这多好。见了我不发抖,不呛声,安安静静的。看着真是赏心悦目。”“大阿哥说笑了。我哪里敢跟你呛声。”他到也没接我的话,而是突然转了个方向,“我来这是为了多铎。”
我一愣。“他已经延期归军了。超了两天,已经开始有折子在弹劾他,被我压了下来。”豪格似是怕我不信,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锦面的折子放在桌子上。“他家里人说是病了,可派去的御医却连他的面都见不上。我阿玛那倒是没什么,可如果再有折子,不论是我还是我阿玛都压不住的,定要治个延误军机,藐视军纪之罪。”
“大阿哥到底想说什么?”我给他倒了杯茶问。“他遣散了家里所有的福晋。”豪格嘲笑了一声,“你这几天没出门,许是来人也被布木布泰挡了吧。他家里那些福晋都闹到宫里来了,被哲哲大福晋给安排先在宫里住了下来。”
听到这消息我倒是有些吃惊,“为什么?!”“为了你啊!他是铁了心的跟我阿玛闹着要娶你。不过这事也就是我们几个知道,那些福晋们以为多铎又在闹脾气呢。要是被她们知道是因为你,我看这永福宫还得派重兵把守才好。”
我低低的一笑,“这孩子……”豪格呆了呆,“你也就是这会才能笑成这样,何时也能因为我笑笑。”我形式化的跟他也笑了笑,“大阿哥为什么告诉奴婢这个事情。如果不说对你才比较有力吧,这个机会你等了多久了?”
“为了让你欠我人情啊。”豪格站了起来,“折子我给你放这了,你可要记得你欠了我一个人情,改天我要要回来的。”说完他就往外走,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低下头,轻轻在我脸上吻了一下,他的唇跟多尔衮的一点也不一样。多尔衮的吻就像山涧清泉,冰凉清澈甘美。他的唇却是干燥温暖,轻轻贴在我脸上似是带有熏香的气息。“先收个利息。”他直起身子说完就走了出去。“唉……”清亮的月光下不知谁在叹息。
走到多尔衮额娘的废弃的院子里。多铎果然在那个我给她摆过庆功宴的桌子边爬着,脚下一堆酒坛。“你何时也开始当了酒徒?!”我站在他身前问他。他惊异的抬头看我,又看了看周围的酒坛,低着头半天问了一句,“苏茉儿,你伤好了么?”
“怎么,伤好了让我陪你一起喝吗?!”“苏茉儿,我……”多铎似是有话说不出。“你喜欢我,我知道。可我这辈子注定交代在这了,你难道就在这喝酒喝到我们都老死?!”“我一定会让四哥收回成命的。”多铎坚定的仰头看着我。
“怎么收?!在这喝酒喝着喝着我就能出去了?!”我讥讽了看着多铎,“再何况,就算收也肯定不是这会,你就一直在这等?把你的福晋都赶出去?!”“我一定要等到那一天。”
“如若他一年不收呢?”“我等你十二个月。”
“如若他三年不收呢?”“我等你三寒三署。”
“如若他一辈子不收呢?”“我在你的庵旁边盖个庙,不论你在哪我都陪着你。”
那个时候我以为我已经哭了,抬起手摸了摸脸才发现是干的,我抱着多铎,听见自己轻声说,“幸亏还有你,幸亏还有你,多铎……”
多铎在第二天早上就走了。他的福晋也都回了府。看似一切都已经恢复,其实暗藏的伤口却越来越大。
海兰珠和布木布泰的关系一下子变的奇怪了起来。布木布泰似笑非笑,海兰珠却是含笑暗恨。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我不知道的什么事,问起来,布木布泰只是敷衍而过,说我多心。
宫里张灯结彩。最近听说多尔衮奉命肃清残敌时,他首遇林丹汗之妻囊囊太后及琐诺木台吉来降,又趁大雾包围林丹汗之子额哲所部,使人劝其归顺,双方盟誓而回。这一次出征,多尔衮不费一刀一枪,出色地完成了皇太极的使命。而且更重要的是多尔衮从苏泰太后(林丹汗之妻)那儿得到了遗失二百余年的元朝传国玉玺,其玺“交龙为纽,光气焕烂。”
皇太极真是高兴之极,下旨说他将亲自带领群臣以后宫福晋们出城迎接。我站在布木布泰的身后,看着前方人山人海的迎军队伍,心里空空的一片,仿若重生一般,一丝情绪都不起,无论是爱国,爱家,还是爱人,似是在我心里都得不到回音。
前方传来震耳的号角声以及呐喊声。我抬眼望去,多尔衮一身白色盔甲,熠熠发光。他好像瘦了些,面容显的更加清秀如玉,看着更儒雅了,风姿绰约的坐在马上,高贵而优雅。他眼神凌厉。行至城前,他利落的从马上翻身下来,翔风被人牵了下去,是吧?我记得他的马是叫翔风。
皇太极迎上前去,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多尔衮把玉玺呈了上来,大家都跪了下去,高呼“大汗万岁。”我也一直低低的跪着,并不抬头,只是在扶布木布泰起来时偶然看见多尔衮似是往这边瞧着。布木布泰也瞧了我一眼,不冷不热的来了一句,“你还真是长大了。”
喜庆是喜庆。可有一个人的行为却很奇怪。海兰珠最近总是闭门不出,布木布泰去了一次,也被拒在了门外。可布木布泰却并不气,只是一个劲的笑的奇怪。过了几日海兰珠倒是又恢复了正常,只说是那几日身子不爽在屋修养。可身子不好为什么不叫御医?!这不是更奇怪了么!
海兰珠和布木布泰的走动减少了很多。我有种感觉,好像海兰珠一直在刻意的躲着布木布泰。即使是在不得不见的场合,海兰珠也不会直视布木布泰,总是能躲躲,能藏藏。这样的举止实在是不像一个大福晋,倒像是谁家的末尾侍妾。我看向布木布泰,她依旧温婉带笑,有时扫过海兰珠的眼神带有一丝嘲笑的意味,可当我仔细去寻时,又什么都不见了,依旧是谦卑有礼的神色。
宫里的日子虽是寂寞,却并不清苦。我待的可谓是颇有心得,有时想想,这样一辈子未必不好,不争不抢不夺不拼,戒贪戒痴戒嗔戒欲。我把这话告诉了布木布泰,她当时只是看了我一会,什么都没说。隔天却让人送我屋里一尊玉佛,让我哭笑不得。
年关又要来了,过了年就是天聪十年了。仿若应景,今年宫里的梅花开的特别好。皇太极算是满人里面很崇尚汉文化的人了,所以种了很多汉人多种的树。
这天豪格又过来了,他刚一坐下张口就是,“多尔衮打了胜仗了,他要回来了。”我苦笑着摇摇头,给他倒了杯茶,“我真不知道该说你是不谙心机呢还是说你老谋深算。你每次来都会直接进入主题,毫不委婉。可你告诉我这些,却又不告诉我是为了什么,每次又都得等你走了让我自己猜!”豪格大笑,“我以为你就喜欢这样的呢,多尔衮每次不都是这样?!”我一愣,也笑了出来。
“苏茉儿,我想说什么就直接跟你说是因为我不想再对你用心机,我不告诉你确切的缘由是因为我怕你寂寞啊,也得给你找些事做。”豪格喝着茶说,“高处不胜寒真的会寂寞的。我的对手不多,多尔衮算一个,布木布泰算一个,你也暂且算一个。多尔衮天天在外,布木布泰忙着后宫的事,我也就只能找你啦。多尔衮为人聪明绝顶,又很是能猜透别人的心思,有勇有谋,也难怪他从没打输过仗。布木布泰外表看似雷厉风行,凌厉逼人,其实她有一个天大的弱点就摆在明面上,她好强好胜,眼里容不得沙子。”
豪格看了看我又接着说道,“苏茉儿你就是这个宫里唯一一个特别的所在。你外表柔弱,心肠更是软。但你总有让人惊艳的时候,你有自己的底线,对任何人都毫不妥协
每当这个时候,你就能像凤凰一样涅槃重生,让人不得不正视你,承认你。这就是你特别之所在。”
我半信半不信的听着他的话,不发一言。
“最近我阿玛亲征朝鲜,多尔衮负责的是朝鲜王子、王妃及众大臣所居之江华岛。”豪格悠闲的说,“要说多铎跟他哥真是没法比。多尔衮在朝鲜又是竭力劝降,又是颇极礼待,朝鲜那帮人就迫不及待的投降了。这要搁多铎,不屠城都怪了。”
哦,又胜了。这会皇太极应该最高兴,他终于可以无后顾之忧的对付明朝了。多尔衮,多尔衮他军功显赫,可在我心里最重要的却是他活着回来了。豪格看我在想事情,悄悄的走了。外面又下起了大雪,一层又一层的覆盖了一年的痕迹。
正月初一新年庆贺大典时,我站在布木布泰身后帮他布菜。多尔衮今天穿的很贵气。他一向偏爱素色,今天穿的也颇有豪格那华丽丽的风范。举手投足优雅而温润。多尔衮首率诸贝勒向皇太极行礼,皇太极下来亲自扶起他,看的旁人一阵艳羡。每个人都上去进酒恭喜皇太极,恭喜多尔衮。
“贝勒爷真是年少有为,又长的一表人才,老夫定要敬你一杯。”我心里暗笑,多尔衮一表人才干你什么事,你敬的什么酒,怕是借口都被别人找完了你没得找了才用这么个破理由。多尔衮也是温雅一笑,接过酒杯,“大人客气”,一口饮尽。
我正看的好笑,却听布木布泰抓着我说:“回吧。”她站了起来,即使素来酒量不错,今日也喝的也有些摇晃了。我扶着她,顺便看了一眼上位,皇太极和海兰珠不知何时已退席了,我皱起眉头叹了口气。“你不是要戒贪戒痴戒嗔戒欲么,这会儿又叹的什么气。赶紧的回吧。”布木布泰抓着我的手往前走,可她的指甲却仿若刺入我的肉里,抓的我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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