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安宁

第二卷洛阳卷  第七十三章繁华襄阳

章节字数：5107  更新时间：21-07-20 1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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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大家吃了早饭之后便准备直接在东市里好好逛逛。

    襄阳城只有东西二市，但每个市都很大，尤其是东市，占了八个里坊，从陈国和齐国来的客商大多都汇集在此处，这里的商铺多达两千家，有粮行、衣行、辔行、绢行、药行、酒行、书行、乐行、金行、珠宝行、古董行、木作行，也有买卖人口的牙行，以及经营赌博的赌坊，经营情色场所的伎坊，乃至经营丧葬事宜的凶坊。

    襄阳原本一直是南朝的城市，南朝因为偏安一隅，受北方胡族侵扰较少，这两百多年社会环境相对稳定，加上北方大量人口南迁，带来了中原地区发达的技术，使得南方经济比较活跃，商业也获得了较大发展，不仅南朝内部商品贸易发达，还与北朝诸国、西域诸国如龟兹、乌孙、粟特、疏勒、鄯善、高昌、大月氏、波斯、南天竺等及海外诸国高丽、扶桑、扶南、大秦、中天竺等有贸易往来，南方也因此出现了一批较大的商业城市，襄阳便是其中一座，这些商贸发达的城池里自然也有不少家财巨万的富商大贾。

    商人所贩运的货物，除大量的粮食、食盐、绢布之类的生活必需品外，还有相当数量的奢侈品，如高级丝绸、锦缎、胭脂水粉、金银玉器以及西域的玛瑙、琉璃、香料、水晶、葡萄酒等，发达的商贸中存在着巨大的利润，这自然引来官府的垂涎，许多民间自发形成的集市（人们称为”草市”）都收归官有，而这些大城市里的坊市更是直接由官府设置，并派了市令、市丞专门管理，对买卖双方收取一定的商税。

    商贸是官府重要财税来源之一，此时的商税包括市税、商品交易税，以及与商品流通相关的关津、航埭税，另外还有进入坊市要收取的门税。市税又称为市租或市调，便是租赁坊市的商铺要缴纳的税。商品交易税又称估税，又分输估、散估两种，是商税收入大宗，税点一般为百分收四，买卖奴婢、牛马、田宅等资产的，需有文券，这类商品收取的商税为输估，卖者出百分之三，买者出百分之一，其他粮食、盐、绢布、金银珠宝等无交易文券的散物根据其价值亦收百分之四，一般向卖家收取，此为散估。关津、航埭税是一种商品过境税，是在商货经过边境的关口、津口时才会收取的税。至于门税，则是在进入坊市时每人需缴纳的，和进入城池时缴纳的门税类似，在不同的城市不同规模的坊市门税不一样，但也不会太高，一般为一至五个铜钱不等。嵇隐等人昨日在进襄阳城时缴纳了一人两文的入城费，之后又在进入东市寻找客栈歇脚时缴纳了一人三文的入市费。

    当然官府设立坊市也不仅仅只收税，也会加强对坊市的管理，维护市场秩序，打击售卖假货、劣质商品、缺斤少两的店家，缉拿盗贼，另外因为这百余年，货币混乱，币制更改频繁，私铸、盗铸货币的很多，许多钱币都重量不足，市令、市丞等官员也要加强对货币的管理。

    坊市均为定时市，朝开夕毕，一般是卯时初开市，酉时正闭市，启闭都击鼓宣告，闭市击鼓一百零八下，坊市内买卖的人在听到鼓鸣时，便开始收拾，买家准备离开，商铺老板则准备关门，有的人是直接住在坊市内，有的另有住所，鼓声停止，坊市便会关门落锁，不准再进出。城内都有宵禁，城门的关闭会晚于坊市闭市一个时辰，此后城内不再允许人们走动，住在坊市内的晚上也不可随意走动，会有专门的人进行巡逻。

    因为这个时代人们的娱乐生活还是比较匮乏的，所以逛坊市无疑是男女老少都喜欢的活动，普通百姓会到坊市里换取柴米油盐、衣物、家具等生活品，富贵人家则会到坊市里购买许多奢侈品，为了增加坊市的人气，官府或者商会还会定期举办一些活动，比如请杂耍、戏班的人来表演。

    因为嵇隐几人只是决定在襄阳城的坊市里逛一逛，子鱼便没有跟着，独自留在了客栈，茂林、修竹两人则跟在几人身后帮忙拿东西。

    嵇隐、凤鸣、独孤顺、雪飞飏、嵇念加上茂林、修竹七人出了客栈后，凤鸣就问，“我们去哪逛？”

    嵇隐道，“这种大坊市一般初一十五才会请杂耍和戏班表演，今天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我们就一路闲逛吧。”

    嵇念道，“那不如先陪我到绸缎行看看吧。”

    凤鸣看着嵇念坏笑道，“逸之兄，想不到你比我还臭美啊，才出来就想着买新衣服穿了。”

    嵇念解释道，“倒不是我要买衣服，是家兄的交代，说我要是途径襄阳、洛阳这些大城市，就去那里的布行和绸缎行看一下市场。”

    嵇隐了然道，“也好，那就先去绸缎行看看，要是有好看的样式，也可以买一些回去。”

    嵇念的父亲就是嵇隐的大伯，也是掌管嵇氏庶务的总管，嵇念的大哥嵇悬是他的接班人，如今嵇氏有半的庶务已经是嵇悬在掌管了，他看嵇念正好提前出门，他的行程并不赶，本也是为了陪凤鸣、嵇隐几个年轻人去外面看看，所以便把顺路查看一下市场的任务交给嵇念了。说是交给嵇念，其实是让嵇隐代为查看一下，嵇念醉心武学，比嵇隐更不通庶务，嵇隐作为少族长，对嵇氏的产业虽然不具体管理，但还是基本了解的，而且对绸缎的纺织、印染工艺也都比较了解。

    嵇氏在外的营生便是以丝绸为主，其实风临竹海位于江汉平原，地势平坦，水源丰沛，土地肥沃，适宜种植水稻，每年出产的粮食也不少，但在乱世中，粮食比金银更重要，尤其是保证一个家族传承不绝的命脉，嵇氏出产的的粮食不想被一些大势力觊觎，除了供自己人吃用外，每年留下一部分储存，其他的就在江陵周边的几个城池售卖，或者秘密出售给其他粮商。

    他们进了东市的绸缎行，这里各种布料店、成衣店鳞次栉比，还有售卖丝、棉、纱、麻等织布原材料的店铺，整个绸缎行占了一整条街道，占据最好最繁华地段的自然是售卖丝绸的商肆，这些丝绸都是从各国各地贩运而来，不仅样式精美、质地上乘，价格也很是昂贵，但却是世家贵妇们消费的地方。

    南北朝生产丝绸的州郡有很多，而且品种也很多，市面上纱、罗、绮、绫、缎、锦样式都非常丰富，其中以绫和锦的花色、品种最多，又以锦最为华贵，不过织锦的产地主要集中在以邺城（今河北临漳）、大梁（今河南开封）为中心的中原地区以及以成都为中心的蜀地，其中最为著名的便是蜀锦了。而绫的产地就很多了，而且有很多特别名贵的品种，如青州的仙纹绫，苏州的绯绫，越州的十样花纹绫，荆州的水波绫、水纹绫等等，而荆州的水波绫和水纹绫便是出自嵇氏，另外嵇氏的竹纹绫、竹纹纱和水纹纱也很受世家男女喜爱。不过在纱的品类中，还是要以亳州的”轻纱”最为细薄。

    嵇氏除了生产丝绸，一般百姓所用的麻布、葛布和棉布也都有，不过这些低档的布品就直接在江陵周边售卖了，并不会运往外地。

    布帛在这两百多年间，和粮食一样，也充当着货币的作用，在前一百多年，无论是在南朝还是在北朝，布帛谷粟都承担着主要货币的作用。北朝前期是因为诸国混战，各个政权先后登场，金属货币根本难以流通，甚至商品经济直接停滞，之后北魏建国并统一北方，但北魏建国后的一百多年都没有铸钱，北朝一直便是以实物货币进行交换，社会回归到比较原始的状态，太和十九年才铸”太和五铢”作为法定货币，但人们已经习惯了用实物交换，货币的推行也很缓慢，不过到北魏分裂为如今的北周、北齐两国，货币的流通已经比较普遍。南朝则是因为三国之后的两晋一百多年也没有铸币，货币稀少，便以实物作为主要货币，而之后相继掌权的宋、齐、梁、陈又大肆铸币，所铸的铜钱大小不一，形制繁多，五花八门，且还朝铸夕改，常常是新钱已行，而旧钱仍在，甚至萧梁时还曾铸铁钱，这也使得民间盗铸猖獗，导致物价波动十分剧烈，物价暴涨暴跌的情况时常发生，如一斛米的价格正常在五六百文，但最高的时候达数千钱，而最低的时候仅九文钱，所以即便到现在大多数州郡都杂用谷帛交易。

    嵇隐和嵇念等人随便逛了几家绸缎铺之后，直接进了最大的一家绸缎庄。

    嵇隐和嵇念主要是为了查看市场，所以对衣料品种、花色、样式、价格看得比较仔细，嵇隐会将市场上流行的丝绸品种和花色以及成衣款式记下来，等回客栈再顺手将这些画下来派人送回风临竹海，在看到一些时新的成衣款式和花色新颖的布料也会买一些，到时候一并送回去。

    绸缎庄掌柜的看到这么几个俊美少年进来眼睛就是一亮，虽然对其中两个男子看衣服布料看得十分认真仔细有些奇怪，毕竟这一般都是女人干的事，但看他们下单爽快，也没有任何异色，十分热情地招待着这一群豪气的顾客。

    凤鸣之前还说嵇念臭美，实际上自己进了铺子后就美滋滋地试起了衣服。

    凤鸣挑中铺子里放在最中间的一件红色的袍子让店小二帮他换了，等他换好之后就很是得意地在众人面前炫耀道，“看，我俊不俊？”

    其实绸缎铺中的成衣一般是不让人随便试的，除非是熟客或是贵客，店家才会让顾客试，尤其是一些贵重的衣服，其实是一些贵客定做还没来取，店家暂时放在店铺里拿来展示的。但绸缎铺的老板本身就是做布帛生意的，自然深谙只认衣冠不认人的道理，他一看这几个年轻人身上的穿着的都是荆州出产的名贵绫布，身上的配饰也都是宝玉，还身佩宝剑，就认定这几个年轻人定是有钱的世家子弟，是以凤鸣要试衣服店家并没有阻止。

    几人看到凤鸣的穿着也是眼前一亮，确实是好看，这件衣服是红色蜀锦上绣金丝花纹，不仅布料与刺绣的用料名贵，工艺也十分精湛。

    不过这里面对布料和织布工艺清楚的只有店家和嵇隐，其他人只是单纯觉得样式好看而已。

    嵇念道，“之痕，你穿这件衣服好看是好看，就是……”

    凤鸣看嵇念这不爽快的态度，皱着眉问道，“就是什么？”

    独孤顺道，“就是还缺了点东西。”

    凤鸣好奇道，“缺了什么？”

    独孤顺在店铺里扫了一圈，看到旁边柜台上正好有一朵大红绸子做的花，拿过来递到凤鸣手上，“还缺一朵喜花，然后，还缺一个姑娘，你到街上再拉个黄花姑娘就可以拜堂了。”

    凤鸣看着其他人一脸忍笑的表情，就知道自己闹了个笑话，“这是喜服啊？”

    凤鸣仔细看了一下身上的衣服，上面缂丝的图案有喜字和鸳鸯，还真是新郎官穿的喜服。

    掌柜也笑呵呵道，“感情这位公子不知道这是喜服啊，我看这位公子年纪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了，还以为您是让朋友陪你来挑喜服来的。不过我看公子年纪也不小了，其实也可以准备起来了。”

    凤鸣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还不要成亲呢。我只是看这套衣服最好看，不好意思啊，掌柜的，我这就去换下来。”

    掌柜的心里有些失望，毕竟喜服可是大单子，一套这样的喜服做下来布料加工艺得好几十两银子。

    凤鸣跟着小二去将身上的衣服换下来，雪飞飏却在外面对掌柜的道，“那衣服的布料确实挺好看的，掌柜的，你给我拿两匹吧，再给我拿两卷银线。”

    掌柜的一听，立马高兴起来，“好咧。”虽然没有要金线这么奢侈的辅料，但布料加银线也已经是很贵的了。

    等逛完了绸缎行，便陪着雪飞飏去药行里看看市面上出售的药草和成药。记载于医书的药材药方雪飞飏已经烂熟于心，但因为他去过的地方还不多，很多药材还没见过实物，正好襄阳城集聚了中原各地的各种药材，雪飞飏很是满足地采购了大批药材，准备回去拿来实验一番，众人也见识到了这位医仙谷少主的豪气，随手便拿出一叠金叶子出来，药材不论价钱，他只管下单。

    凤鸣也跟着在药行买了不少调料，像花椒、茱萸、茴香、八角、白芷、草果、木香、甘松等既是调味品也是中草药，之后凤鸣还去附近的粮行买了一些其他的调料，凤鸣除了拿这些研制美食外，还想着要找机会把”销魂水”改良一下，等下次必胜局一定让独孤顺、嵇隐、嵇念几人酸爽一把。

    之后又陪嵇隐到乐行里买了几把西域和北方的乐器，凤鸣进了乐行也很是兴奋地将乐行里摆放在外面的乐器玩了个遍，他总共就会那么三五首曲子，很多乐器还不会用，基本就是一顿乱玩，嵇隐在他魔音灌耳的摧残下赶紧买了东西走了，凤鸣也买了一把小小的乐器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当然凤鸣其实是没钱的，他出门的时候身上是他师父给了他三百两银子，时下的一两银子相当于九百至一千文铜钱，而且比起大小、重量不一的铜钱，金银的价值要高很多，在市场上也更受欢迎，三百两银子便是三十万钱，原本支撑他几个月的花用与路费是足足有余的，但才走了一半路就被凤鸣花光了。

    凤鸣自己其实是不怎么花钱的，除了吃得多点，并没有太多其他花用。何况他们吃饭经常在野外解决，睡觉也经常是幕天席地，两人花钱的地方很少。但凤鸣这人特别喜欢接济别人，路上遇到穷人就一两、三两、五两地赠送银子，但如今的世道穷人活不下去的人实在太多了，路还没走一半他的钱就散完了，之后就一直靠雪飞飏。

    凤鸣每次找雪飞飏拿钱都跟雪飞飏说，“钱财都是身外物，别看的那么重，快点把你那些金叶子拿出来给小爷我花一花！等小爷帮你花光了你就少了一样烦恼！”

    不过雪飞飏才不是凤鸣这样的二缺，不然两人还没走到地，就要去喝西北风了。医仙谷因历代谷主医术高超经常会接诊许多达官显贵，甚至中原有许多显贵会不远千里跑到西域找他们求医，这世代行医下来自然积累了不少财富。雪飞飏自己十二岁跟随父亲出堂坐诊，十五岁可以独立坐诊，十八岁医术已经小有名气，自己也赚了不少银子。这次远走中原雪飞飏就带了不少金银在身上，但再多的金银也经不住凤鸣那样造，所以凤鸣平日自己的吃穿用度找他拿钱是没问题的，但是拿去接济别人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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