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814 更新时间:09-04-17 19:14
我出身于以医术医理闻名的杨门,打小便活泼好动,父亲常常对着我连连摇头叹气,无奈道,这孩子哪里有医者该有的样子。我不以为然,回敬地对他老人家作鬼脸,往往引得他一口气上不来将昏厥过去,于是全家上下大乱,我那彪悍的母亲操起一人重的金瓜垂满院子追杀我。
我虽调皮,医理却掌握得毫不含糊。出身武第世家的母亲也会在闲暇时教授我武艺。随着我一天天长大,家中上下莫不称我为当之无愧的掌门继承人。如果没有那一日,这一切都不会变。
父亲的一位至交寻上门来,将一件事情重托于我父。我知道那个人的身份是大内侍卫,所托之事必然也不会简单。看得出来母亲很不喜欢那人,更不愿意答应他任何请求,而一向温婉的父亲却在此时执意答应了他。母亲的脸色变得很不好,却在见到那人露出放心的微笑以后七窍流血倒地而亡时变得面如死灰,一字不发。父亲并不惊讶地开始装殓尸体,见一旁的我露出惊奇之色而解释道,他来时印堂发黑面色青黄却眼角红热,显然是中了大内密毒已到晚期的症状。
所以你什么要求都答应他?!母亲歇斯底里道。
父亲缄口不语,只是默默地替那个人擦拭着冰冷的面孔。
他很好!这样你就可以一辈子记得他忘不了了他,是吗?!母亲一下下捶打着父亲的肩,并不用力的。父亲无奈地扳住她隔开些距离,替她抹去迸出的泪水。
一直都看得出来母亲是真的爱着父亲,而父亲总是清清淡淡的看不清心中所思所想。这情景我看不太懂,只头一次觉得母亲未免有些不可理喻。我偷眼看向那已合目的男子,面上满满的真诚,了无遗憾。
后来我终于明了那人所托之事为何---简直就是一件大麻烦,难怪母亲不肯答应。
偏屋中端坐一位少年,他背对这边,却可以描摹单薄的身形。我随父亲大大咧咧进去,他亦回首来看我。
他面露讶异之色,遂又似明了什么。他立起身来,身子瘦削却居然比我都要高出许多,稚气未脱的脸上尽是豆蔻之年的细致,与我年岁相若。他轻躬身形规规矩矩唤道,『杨叔叔,还有这位……』
父亲连忙扶起他,『太子殿下切莫行如此大礼,折杀了吾等!这位是犬子杨慕荻。』
太子?他?!我好奇地上下打量着他,果然自他儒雅的眉目间寻到些高贵之气,竟不受那混乱宫斗半分污染而孤意如月!
我暗自惊叹,他则忍受着我颇不礼貌的目光对我浅淡一笑,我竟感到面颊莫名地燥热!
这是我与他的初识。
原来他亦身中异毒,幸好功力不如那位逝世的叔叔而毒发尚缓,如今救治还算来得及。而母亲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外公是掌握重兵的三朝武将,太子藏匿于此,他那年少气盛的篡位皇弟羽翼未丰尚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太子交与杨门保护是现时间最佳选择!然而,一旦少年皇帝夺取兵权稳固根基,第一个要铲除的自然是杨门!而父亲,却性命相抵以应挚友重托?!
无法判断他所中之毒究竟是以哪几味毒物合计炼成,父亲只得选用了最为麻烦的土方---将中毒者浸于解毒药汁当中,以熨火炙烤,借由泄汗来逼出毒素。我当起了烧火小工从旁侍候。用父亲的话来说,便是我天资聪慧,只有我才会掌握火候。几句话把我夸得飘飘然也顾不得许多便随口应承了。
然而,我真的不该如此啊啊啊!
太子,哦对,他说他叫赵鸳麟,以后切莫再唤他太子。我别扭地第一次叫他这个名字时,他的笑容…他的眉目…咳咳。
赵鸳鳞于木质澡盆之中,水在他胸前流溢,以下的部分被汁药遮掩着。虽说啥都瞧不明晰,我的眼睛却也不知该放在哪里才好,只顾埋头添柴。
哎哟……他的喉间溢出一个细碎的呻吟,我情急抬眼,几乎跳将起来。怎么了!很烫,麽……我的话哽于喉中,目光发直……他这是什么姿势……双臂搭在盆缘,头颅无力地枕于其上,沾湿的头发粘在苍白的后背上。他的肩骨瘦削,背上也毫无赘肉,渗出细密的汗珠凝作白玉一般的水泽……
他抱歉一笑,这笑得甚是好看,更也勾魂摄魄……他说,慕荻,是在过意不去,每日都劳烦你……慕荻?你怎么了?!慕…荻?!
声音……也好听得紧。
我最终承受不住冲出房门去,从未有过的狼狈。我哭闹着找到父亲说再也不要做这差事!父亲平静地听我把事情述说完,而一旁的母亲脸上的神情早已惊骇得不像话……
母亲向父亲哭道,『都是你!竟将这断袖之癖传予你儿子!』
断袖之癖?这是什么?!我茫茫然看看母亲,又看看父亲。父亲那淡漠的面上依然只有平静。
他说,慕荻,你也大了,认定什么事情便去做罢!不要如我这般……
听了这话,母亲哭得更为厉害了。父亲看向她,神色幽暗而伤感。他说,冬铃,或许那时我真不该回来,你会是一个干净的好女孩,会生一个比较正常一点的孩子。
言罢父亲步出房去,母亲只是不停落泪,我不知所措地安慰着她,只是收效似乎不大……
当夜,母亲给我讲了许多过去的事,都是我闻所未闻的。她告诉我,父亲那位挚友名为越荻,他原是皇后娘娘入宫之前的青梅竹马,对皇后娘娘一片痴意,竟追随了她入宫并谋得大内御侍一职。后来皇后病重,宫中太医无法可医,越荻久便听闻得父亲“玉面圣医”杨涟君之称谓,遂进谏先皇请求父亲入宫以救治皇后。父亲不负圣医之名,很快断定皇后之疾皆因先帝宠姬虞妃所害,他不动声色地医好了皇后,亦与越荻结为至交。其间,父亲被外公相中招赘为快婿。然新婚之夜,新郎竟不翼而飞?!此事闹得满城风雨,外公大发雷霆遣派亲兵搜寻父亲之下落。五天之后父亲终于出现回家来,却气息虚弱无法长立。外公欲探个究竟,母亲却死命阻拦。外公依爱女所言作罢,而母亲作为父亲的妻子不可能不知,父亲的周身乃至颈间、胸前、大腿内侧这种地方,都染尽了触目惊心的红痕!洞房花烛夜自己的夫君被强来这个事实,令母亲痛不欲生!然而,更不能原谅的是,那施暴者居然开始频繁出入自己的府邸,丝毫不为任何威胁之举所动,更是轻而易举地一次次强行带走自己的夫君!父亲忍无可忍遂带母亲回到杨门,才算摆脱了那人,母亲仍未曾欣喜半分!只因着,父亲的眼中写着的并非是状似解脱的欢愉,而是掩藏不住的失望、失魄、失心!来年春天,属于他们的孩子,我,出世。父亲执意为我取名为,杨、慕、荻。
听母亲这番述说,一股奇怪的感觉升上心头。无疑,在这件事里母亲是无辜的受牵连者,然而我忍不住会去想到父亲。他对我说,认定什么事情便坚定做罢!必不可同他……他是在后悔什么,可那是当时的我所不能体会的。
母亲开始想撵走赵鸳麟,不善的言行举止轻易便向赵鸳麟表达出这意思。每及见此情景,父亲总少不了的叹息,而我只能做错事般垂首不敢看他们之中任何一方。
赵鸳麟一言不发地收拾起行装走了,他身上的毒还未清除干净,而且谁知道在外潜伏着多少他的皇弟派遣来的追兵?!听闻此讯我跳将起来,要立即把他找回来,母亲相当严厉地阻止我,并拿母子关系相要。
心下着急难当,那天夜里我避开自家守卫乐过院墙。未待我站定,恍然见一个月白人影儿伫立于我跟前。我心中一窒,细声唤道,父…父亲……
换得那熟悉的长叹。父亲自袖中取出些许银两、折叠工整的记载着药房的宣纸,以及一柄长剑,然后只道出两个字。去罢。
闻得这话,我的泪不受控制地盈面,举足狂奔再不敢回首。我怕我一回头就再也不舍离开啊,父亲……
那时我自然不会知晓,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我的父亲,抑或,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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