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400 更新时间:12-04-28 22:10
易苍的语调一直平静和缓,如同讲述一个年深日久的传说。
他说完整个故事,亦同样平静和缓地看着暮听沙,道:“在看到那紫色衣料和金铃手绳之时,我真的有些怀疑,沈南寻他没死。可他留下的东西一路带领着我重温旧事,我只道他是要我想起当年种种,要让我再确信一遍,他是恨我的。可是,他留下了这些。让我终于明白,不论这个曾经是多久以前的曾经,他应该,也曾经喜欢过我吧。”
暮听沙的情绪早已在易苍漫长的叙述中平静,此时他看着易苍微笑伸手轻抚着竹舍屋顶上垂下的一颗金铃,温柔慈和如同呵护幼子的父亲,心里,不禁也有些惶然无措,出口道:“那你呢?”
话一出口,暮听沙忽然想起来易苍的叙述里早已讲明,遂改口道:“你也是爱……”
“我不知道了。”易苍却打断了暮听沙的话,语调却是悠久如同亘古的风,“太久了,我已经忘了。”
暮听沙、苏一行和单岫俱是一愣。
易苍轻轻接道,有些恍惚的感慨:“太久了……久到我已经记不清,当年的感情,真的就是爱么……”
夜风轻拂,和那一晚同样的舒爽熏人。
那一晚却没有的满眼金黄依旧在风中轻轻摇摆,继续唱着它们终于有人聆听的歌谣。
太久了。
太久了。
也终于,物不是,人也非了。
——————————————拈花乱烽烟————————————————
善若水扶着洛清城离开一片狼藉的县衙大堂,顺着洛清城的指引偷溜进炼色楼。
炼色楼本就人物混杂,藏得下再怪异陌生的人。
只是当炼色看见洛清城现下模样的第一眼,脸上那浓妆艳抹的壳差点整个掉下,一张血盆大口硬是张成了血盆大缸,呆了一呆转头就扯着潇潇往外走,连道:“白日撞鬼,老娘误闯民居了。”
洛清城身中的剑已被善若水拔出,整张脸气色不好倒也不算面无血色得吓人,只是那头不再掩饰的长长银发自榻上披垂至地面,还绕了好几个圈,着实叫人目瞪口呆。
善若水和炼色打过了照面互相自我介绍过,指着呆呆睁眼看着床头天花板的洛清城无奈道:“没办法,他不愿意变回去。”
炼色正拿了眼睛往善若水身上猛瞟,心里大奇也大赞天下真有这样漂亮得媚媚得却有丝毫不妖的男人,看得痴了口中已随口道:“不打紧,不打紧。”
“那就好。”善若水更是好看地笑起来。
炼色看得心头一晃,已经也傻笑着转身就要走。潇潇在一旁噗地轻声一笑,炼色才想起来,不由暗骂自己一声:“不打紧个头!”
此时段空游和枫叶进了门,跟炼色交代了在县衙大堂发生的事情,善若水也告诉了众人洛清城本是即将面临五百年大限的修真人,成则为剑仙,败,则又要再等五百年。
四人听得一头雾水,却也不敢不信,善若水送他们出门,让他们也回去好好休息,不用寻大夫,他自会照顾洛清城。
段空游、枫、炼色和潇潇的背影刚消失在楼道口,一道声音就在善若水背后窜出来:“你不告诉他们师兄红劫的事情?”
善若水惊诧地猛一回身,显然吓了一跳。
那回身极快极猛极震撼,把他身后的人也吓了好大一跳,两人瞪了好一会儿那人才往后一跳大叫:“别动手!我不会武功!”
此人三十五六上下,鸡窝头,有些胡子拉扎,却俊朗可亲。乍一看很像道人的风骨,再一看又是随意太过,更像个招摇撞骗的江湖人。
便是当日自称洛清城师弟,拜访过暮听沙的吴寻壶。
但在善若水眼里,他却是在元嘉国时不时出现在众人面前又突然消失,被钟未空戏称为“大叔”的人。
善若水哭笑不得,想着要是他想动手,吴寻壶早没命去这么跳一跳吼一吼了,口中道:“怎么是你?”
而此时的吴寻壶看着眼前善若水的脸也呆了好一呆才认出来他是谁,心想着小空空他们说的都是真的,那个小小瓷娃娃般漂亮的墨珠恢复了原本身材与面貌,真是美艳得过了头。
“早就想问了,你这是什么法术?怎么能突然出现在这里?”善若水看着吴寻壶道,突然眼前一亮,“难道你真的修成了挪移之术?”
“说来话长。”吴寻壶点头又挠头,面色很是焦急,看向睡在房里的洛清城道,“我没料到这第二场红劫这么凶,可是我在那个世界又被些事情阻住了手脚脱身不得。”
吴寻壶恨恨说着,迈进房门。
善若水跟在他身后,道:“你是他的……”
“师弟。”吴寻壶道。
善若水便笑道:“原来世界这么小。我在二十几年前遇见了还是青年样貌的洛清城,一道周游天下。”
吴寻壶讶道:“原来那个人就是你啊!我听师兄说起过的……那二十几年前他就是陪你同游天下,你也是在那时候结识了冷落云,引出一大堆事情来。那你也应该听师兄说起过他命中注定作为五百年飞仙大限的连环红劫吧?”
善若水思虑了一会儿,苦笑道:“他当时没有细说,我也没有放在心上。究竟是……”
“说来话长。”吴寻壶又烦躁地挠了挠头,鸡窝头就更乱得一团糟。
而洛清城看着天花板,对着站到他榻边的两人一句话也不愿意说。
而吴寻壶坐上了榻边,把了把洛清城的脉,骤白了脸色忽道:“不会吧师兄!你的剑魄离体了?!”
善若水忽听这一句,亦是想起了当年洛清城曾对他提过剑魄离体的下场,不由得同样白了脸色。
“怪不得……怪不得他甚至不愿意把头发掩盖一下……”本是斜靠着床头的善若水缓缓站直了身体,低喃的语调却冷了,“原来,他不是不愿意,而是已经做不到。”
而吴寻壶咬牙一哼站起来,口中低喃着复杂的咒文,人影如飘一闪,已消失在了善若水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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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听沙被易苍带回了京城,住在城郊一所别致的小院里。
物什都是易苍派人从他以前的旧居搬来的,不论哪个角度看,都是那个县衙后头简陋却干净温馨的住处。
除了丫鬟们偶尔接近的服侍和绝大多数时间远远的观望外,彻底与世隔绝。
所以当吴寻壶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一出手就狠狠揍了他一拳的时候,他往后连退了两步还没反应过来。
而吴寻壶已经抢了上去,本想开口说话,却又改为再揍一拳。
暮听沙见来人怒气冲冲又突然出现不由愣神,这才被连打两拳,一回过神来刚想反击,便听面前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低吼道:“这一拳才是为师兄打的。”
一听吴寻壶提起他师兄,暮听沙心头的怒火也消了下去,撇开头。
吴寻壶一见之下更是恼怒,抬手就揪起了暮听沙的衣襟道:“你心中有愧,不敢看我?”
暮听沙冷哼着斜视吴寻壶,道:“他为了易苍接近我,就没有愧?”
“易苍?”吴寻壶没怎么听懂暮听沙的意思,但一听易苍这两个字便窝火了起来,恨声道,“亏你还敢提易苍!”
暮听沙一愣。
“既然你知道易苍,也该知道师兄飞仙大限的第一场红劫就是那个易苍!师兄的剑魄与命魄无法合一,命中注定会有贵人相助,那贵人却也是师兄的第一颗红劫星!师兄第一眼就看出来了,可却还是很快就迷上了他,这一迷就是十几年!”吴寻壶瞪着暮听沙唾沫横飞,把心底多年的疙瘩都吐了出来,“师兄明知易苍这个人不能爱,没结果,所以他一直放在心里不说,十年前就悄然离开了,总算是平安度过这一道红劫。可师兄大限的考验却是连环两道红劫,第二道,就是你!”
“……我?”吴寻壶说得很快,暮听沙听得有些迷糊,却迅速抓住了其中关键,反问道,“什么意思?什么第二道红劫?他不是为了易苍而接近我?”
“……为了易苍?有毛病!”吴寻壶诧异地看着暮听沙,骂道,“他好不容易和易苍撇清了关系,大限都没过再和他搅在一起,那真是找死!我怎么都要把他拖回来!!”
暮听沙怔怔听着,眸光闪烁个不停,嘴巴张合着说不出话。
“你以为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青溪县?”吴寻壶深吸着气平缓呼吸,克制着慢慢道,“每个修真人都有各自作为大限的考验,师兄的是两道连环红劫。他想要度过五百年大限飞升为仙,就必须要把你这第二道红劫安然度过。可是星象命理都显示你这第二道红劫凶险异常极难度过,所以他提前找上门来,就是为了早点认识你,早点和你相处得好一些,让你也能对他好一点,想要以此缓解红劫的凶险。真是天算不如人算,你一剑就把他的努力全部付诸流水,真是应了这场红劫的凶煞。最可恶的是,你那一剑还割裂了当年亏了易苍的帮忙而终于成功与命魄合并的剑魄!”
暮听沙闻言一震,猛然想起那日易苍诉述的故事里帮助洛清城蓄养剑魄的事,白了脸色喃喃道:“我那一剑,将他的剑魄……”
“不错!”吴寻壶又克制不住语调激颤,道,“他的剑魄离体不知飞往何方!所以师兄的力量骤降,突然回归了原形!”
暮听沙猛然紧抓住吴寻壶的双肩,喝问道:“那会如何?!”
“会如何?”吴寻壶一惊,冷笑道,“你说一个用木板拼成的水桶突然被砍掉了其中一大块木板,会如何?!”
暮听沙眼中的焦躁和惊恐愈演愈烈,吴寻壶继续道:“里头的水,就会一点一点全部流出来,直到流尽为止。魂魄里头的水,指的是什么,你可明白?”
暮听沙恍惚地看向一侧,震颤着吐息不定。
吴寻壶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下来,半晌,轻道:“师兄他,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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