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4861 更新时间：09-04-26 14:49
因为是初夏的缘故，天气只是微微的有些热，没到让人受不了的地步，却也足以让人昏昏欲睡。
阿玖就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安安静静地睡着。上面的老师缓慢而枯燥的语调从他耳边轻巧地擦了过去，毫无痕迹。阿玖的脸庞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透明而温柔，暗金色的头发安稳地遮住额头，耳骨上一排耳钉泛着光从发间露了出来，校服的领子微微翘起，有些小小的稚气。
老师不会管阿玖上课是否听讲，阿玖算得上是小混混的老大，一般不理人，动起手来却绝不是开玩笑的。抽烟，喝酒，纹身，染发，打耳洞，打架斗殴，能做的事几乎都做了。可是更奇妙的是，这样的人在此刻却让人觉得有些可爱。
阿玖的眼珠小小转动了下，发出了没睡醒的抱怨声，因为感觉到别人的注视，所以缓缓睁开了眼。本以为是老师经过，又用无可奈何的眼光打量自己。没想到正对上旁边凌浩微笑的眼神。“嗯…你看什么…”阿玖刚睡醒的目光有些迷蒙，语气还不算坏。
凌浩眼睛看着黑板，手不停地抄着笔记，字迹毫不凌乱而颇为好看，而他却对着阿玖说道：“昨天晚上做什么去了，就困成这样。”
凌浩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压低了音量，只有两个人能听得到。他的目光里分了两分揶揄和暖意给阿玖，嘴角微微上扬。
阿玖看了他一会儿，觉得凌浩认真的表情实在是好看。他把脸埋在臂弯里，闷闷地说：“要你管…”笑意却慢慢爬上了眉眼。于是拿起笔来在纸上画起凌浩的速写，边画边笑。
凌浩是阿玖的恋人。这样说来的确有些奇怪，可是他们就是恋人。
凌浩是学生会会长，父亲是政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当然他是名副其实的优秀。学习体育都很好，长得也高挑英挺，做事沉稳老练，待人圆滑有礼。可是他偏偏就是喜欢阿玖。
阿玖长得是极好看的，甚至可以用漂亮来形容。擅长打架，音乐美术也都OK。可惜与正科无缘，和黑道搭边。也不知他是如何喜欢上了凌浩。
如果非要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也只能从去年夏天开始说起。
阿玖一人独来独往，做事全靠自己。可惜性格过分执拗又硬，个性单纯，事情不往多了去想，所以钱也没攒下多少。帮朋友打架出气更是花了不少医药费，所以现在只能去租条件差到三流的房子。
他拖着简单到不行的行李站在出租启事前面，看着上面的标价和联系电话，突然为难了起来。其实钱还没赚够，手机还被人偷了。怎么办呀…他这样想着，眯着眼发呆。
“啊…终于找到了。”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只手，直抵在薄薄的纸片上，修长，骨节分明。
阿玖顺着那只手回头，就看见了微微兴奋的凌浩。凌浩背着一个背包，冲他笑了起来：“你也想租这个房子？”
阿玖似是许久没见过这样好看的笑容，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嗯。”
“那么合租吧。反正我们是同学。”凌浩用眼瞟了下阿玖的衣服，伸出手来。
“这样啊…也好。”阿玖握住了他的手，歪着头摇了摇。“室友，阿玖。”
“室友，凌浩。”凌浩郑重地笑，顺手接过他的行李。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路上，影子倾斜。
两个人住在一起总是会有分歧，会有麻烦。更何况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大男生。
像早饭谁准备还是分开自己吃，衣服和碗谁来洗，水电费怎么分担，这类简单的生活琐事，两个人都会坐在一起分配。凌浩做事情总为别人着想，他把费用大多算在自己的头上，阿玖并不反对。阿玖跟他说自己可能有时候会很晚回家，叫他别锁门，自己睡觉就好。凌浩并不过问他要去做什么，只是跟他说晚上回家要小心点。
阿玖对于凌浩的善解人意和并不多话的性格，感到非常满意。其实更多的，凌浩像是照顾自己的弟弟一样的在照顾阿玖。阿玖看见他除了笑，也说不出什么矫情的话来了。
有一天，阿玖去和朋友喝酒了，彻夜未归。他早上推开门进去，房间里却毫无声音。他小心翼翼地推开凌浩的房门，却看见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滚在床的一边。一双眉毛紧紧皱着，额头上汗水津津。
“凌浩…凌浩…”阿玖蹲在床边，摇了摇他。凌浩的身子翻转过来，咬着牙齿：“疼…胃疼。”
“我…你…有没有药？”阿玖看着这样的凌浩，心中突生一种强烈的愧疚感。
“没事…我没事…你昨天晚上出去没什么麻烦吧？”凌浩费劲地撑开眼皮看他，却是这样问他。
“没有呀。倒是你早饭有没有吃啊？我去做吧，喝下去身体会舒服一点。”阿玖觉得面对这样痛苦的凌浩是一种极大的折磨，他急忙冲进厨房。
这边熬着粥，这边坐着水。阿玖站在中间，也皱着一双眉。自己晚上不应该出去的，不应该不回来的。凌浩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痛的呢？是在自己喝下第三瓶啤酒的时候，还是在听朋友说笑话的时候呢？是在自己喝得东倒西歪的时候，还是自己呼呼大睡的时候呢？其实以前就该发现他有胃病的吧，自己的脑袋太笨。凌浩偶尔看电视的时候会用靠垫捂着肚子。凌浩偶尔做题的时候会把钢笔抵在腹部。凌浩偶尔说吃不下饭，嘴唇发白。凌浩偶尔不和自己出去，说是要用功一下。这些事情都是有征兆的，自己怎么没察觉呢？
阿玖的眉毛拧成一团。可是凌浩怎么会知道自己的所有事呢？
有一次自己去和别的学校的人打架，腿上挨了一棍，肩膀也被划伤。本想自己包扎，回家时却看见凌浩面无表情地坐在门口。凌浩看见自己走上台阶的时候，急忙站起来，架起自己，让自己把重量都靠在他的身上，放轻松。凌浩拿出医药箱，小心地卷起自己的裤管，上药的表情比自己还要紧张。解决完腿部的伤时，他已是满头大汗。他长吁口气，轻轻帮自己按摩因为紧绷而发酸的小腿，一下又一下，温柔又细心。他说：“阿玖，以后别老是去打架。伤得严重了怎么办？有麻烦事来找我吧。如果实在要打，我也能帮你挨两下。”
有谁能比凌浩更了解自己呢？他说要和自己一起挨打，却不是苛责，回避，讨好，厌恶这之类的话。可是自己其实帮不上凌浩什么忙，甚至连他胃疼的时候都不在他身边。阿玖觉得自己有点讨厌。
阿玖端了粥，把凌浩扶起，靠在自己肩膀上，一口一口喂他。没想到凌浩此刻说的话却是“阿玖，我很重吧。我自己来吧。”
“别乱动哦。再动的话，小心我打你。”阿玖嘴上恶狠狠地说道，把粥吹凉。
“阿玖真是温柔呐。”凌浩眯起眼睛来看着阿玖的侧脸，因为迎着热气而微微发红的脸，因为要照顾自己而认真的样子，突然很想亲他一下。
“别乱讲话。我可是刚喝了十几瓶酒，抛下凌浩不管的人呢。”阿玖听了他的话，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阿玖没有抛下我不管啊。现在不是正在照顾我吗？阿玖熬的粥非常好喝，我觉得舒服多了。”凌浩含着笑意对上阿玖的眼睛。
阿玖无法形容现在自己的感觉是什么，觉得心跳的很快，脸颊发热。觉得现在和凌浩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近得有了压迫感，却又不想离开。因为凌浩看着自己，所以自己也无法控制地看着他。于是，有了KISS的预感，以及高压的防空警报。
和女孩子谈恋爱的时候并没有这样的感觉。想要挣扎，却难以逃脱的。
“嗯…虽然我知道现在说这样的话有些奇怪，可是我却不得不说。阿玖，你不如和我交往吧。”凌浩的声音不重，却带有蛊惑的味道。
“啊…啊？交往？我们？”阿玖顿时没反应过来，惊了一下。他被凌浩的话严重地SHOCK到了。男生也可以交往的吗？更何况凌浩说的是要和自己交往！
“对啊。当然阿玖要拒绝我也没有关系。”凌浩保持着笑容，看着他。
“可是…我是男的欸。”阿玖皱起眉头。
“你讨厌我吗？”凌浩靠近他问道。“当然不讨厌。”阿玖不假思索地说。
“那就试着交往看看吧。如果阿玖以后再碰见喜欢的女生，可以告诉我的。”凌浩舒展开眉眼，温柔地说道。
“唔…嗯。”阿玖虽然觉得奇怪，但夹杂着点欣喜，支支吾吾地答应了。
“那么…就可以亲吻了。”凌浩在阿玖的右脸上轻柔地安置下一个吻，笑了起来。
然后开始去做所有恋人都会去做的事。看电影，逛街，可惜不能穿情侣装，凌浩就去买了戒指送他。
放学以后，骑自行车载他回家。凌浩骑车到路口等他，他和兄弟们道别以后，轻轻巧巧地跳上后座，拍拍他的后背，叫他出发。于是，凌浩带着他穿行在大街小巷，穿过一季又一季的风。
后来凌浩开始打工，兼职许多份。这让阿玖觉得很奇怪，凌浩向来不缺钱。他的父母会每月打钱到他的卡上，根本不需要打工。如果说是增加社会阅历的话，也未免有些拼命了。
凌浩晚上开始晚回家，阿玖就坐在沙发上等他。一直觉着无聊不睡，却在听见他的声音的时候沉沉睡去。凌浩看见阿玖静谧的睡相，觉得很幸福，在他的额上印下晚安吻，拥着他一同入眠。
阿玖觉得这样的生活很舒服。惬意，随性，安定，而温暖。不是因为自己现在在和凌浩谈恋爱的关系，而是仅仅因为有凌浩这样一个人陪在身边。
于是在清晨，趁着透过窗帘的一点点光，仔细地看凌浩。在学校里不能牵手，不能拥抱，不能说那些任性而暧昧的话，所以只能趁着这些零碎的空闲时间，好好体味。同样身为男性都觉得好看的面容，能够深刻地留在脑海心底的声音，能够细腻而贴合地握住自己的手。阿玖不知道是因为答应了凌浩和他交往，才会去做这些事情，还是自己想要去做才去做了。其实自己的性格也很要强，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弱气场的人，可是对于凌浩的照顾很享受，对他发脾气，耍赖，信任，依赖都很自然。阿玖想了很长时间，暗自说道：“我不是娘，我不是同性恋，只不过是凌浩太好了。”
凌浩并没有睁开眼，只是用手指一遍一遍地抚摸阿玖的头发，说道：“阿玖也很好。只有和你在一起的人才知道你的好。索性现在只有我和你在一起，所以阿玖的好只有我看得到。”
“凌浩一定被许多女孩子喜欢着吧。为什么要和我交往呢？”阿玖把头抵在凌浩的头上。
“只不过是喜欢你而已。即使你喝酒抽烟，打架闹事，是个男生，也喜欢。而且我知道，阿玖是不会拒绝我的。”凌浩很平静地说着，好像呓语。
阿玖没说话，摸摸凌浩的头，看着外面亮起来的天，笑了。
要考大学了，阿玖知道自己没指望。模拟考的时候看见凌浩轻松地完成试卷，就觉得不舒服起来。会分开吧？一定会分开的。凌浩不可能一直和自己在一起，现实就是这样。
晚上回家的时候，凌浩拉着他的手开门，说：“我帮你补习好不好？”
“现在还来得及吗？”阿玖不以为然地苦笑。
“为了我吧。会来得及的。”凌浩牵着他的手，笑着说道。
外面的星星闪亮，风一阵一阵地吹。凌浩认真地讲解题目，阿玖仔细地听。
来拼一次吧。即使不能成功，也不想失败在离他太远的地方。怀着这样的心情，阿玖开始努力学习。
第三次模考的成绩出来，阿玖比凌浩低了30分。果然还是差很多啊，不过还好，不是太惨。阿玖歪着头笑起来，凌浩站在他身后，偷偷捏了捏他的手，暗笑：“阿玖真是厉害。”
晚上又一次补习结束，阿玖下意识地叹了口气。“想什么呢？”凌浩从后面抱住他。
“不可以和你考同一所大学了吧。以后凌浩如果遇见好的女生，一定要叫她努力，和你一样优秀呀。”阿玖拍了拍他的手，这样说道。
“想什么呢。哪有女生比阿玖好。”凌浩亲了亲阿玖的脖子。“如果你不能考和我一样的大学，就让我去考你的学校吧。如果阿玖不和我在一起，一定会有别的人喜欢。那我不要。”
阿玖听了这样的话，侧过头去看他。“凌浩和我不一样。你不能让你父亲失望，所以……”
话还没说完就被凌浩吻住，根本无法逃脱。“我正在存钱，以后也要和你在一起。”凌浩在唇的空隙里轻声说道。他绵绵密密的温热呼吸氤氲在阿玖的眼眸里，幻化成说不清楚的情绪。“我喜欢你没有错。要和你在一起也没有错。别人没必要失望，也没资格失望。”凌浩轻咬他的唇，微垂眼帘。
阿玖从来没哭过，却在此刻眼眶发红。对呀，除了凌浩，还有谁爱他。如果分开了，要怎么生活。如果没有他，自己还能习惯谁的习惯呢。那些受伤流血，报复空虚的日子已经被凌浩用温暖淹没，再也不想看见了。如果他不在，自己就什么人都不是了吧。
“如果这样的话，我喜欢你。”
后来终于结束了。凌浩穿着正装，站在主席台上做毕业发言。阿玖和学生们站在台下听。
“啊…凌浩真的好帅啊！可惜以后没机会了。”旁边的女生红着脸小声议论道。“啊！他在看我们这边啊！”
阿玖听着旁边女生的话，高兴地笑着。对呀，当然帅，他可是我的男朋友啊。凌浩抿着嘴，看着阿玖同样看向他的视线，笑起来。
最后一声铃响，高中生涯到此结束。阿玖跳上凌浩的车，抱住他的腰，说：“走吧。”凌浩于是载着他驶向彼此共同的大学，彼此共同的生活，穿过那一季又一季的风。
同性也可以恋爱的吧。爱情也可以长久的吧。无关身份，摒弃世俗，只有你能给我温暖，只有你一直陪在我身边。爱情回溯最初，无非是你在初夏里凝视我的睡脸，轻声的一句‘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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