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5095 更新时间:09-07-18 2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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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与心痛无关,痛入脑海,痛入骨髓,痛入灵魂的痛从我四肢,躯体,头颅,汹涌而来。
我觉得我骨头血肉都快被生生碾碎,血肉模糊,我燥热起来,热汗淋漓,身子弓弯,手指脚趾蜷缩起来。
我死了么,下了地狱,正在遭受下油锅之刑?
为什么,热痛是这么的真实。
而且,为什么想睁开眼睛都是那么的费力……
已不容我多想,又是一阵热痛奔腾而来,热痛得更剧烈,更真切了,而这样猛烈的疼痛之下,竟然刺激着我趁势睁开了眼。
也就是这么一眼,我看见了一屋子人围着我,伊谨夫人,清浅,玉淑郡主,红裳,绿意,还有一袭白衣……
我甚至连她们是什么表情都未看清,就又挣扎着要合眼未合眼,迷迷糊糊的样子。
但是在之间,我听着一个疲惫不振的声音在向众人再说,“黎嫔娘娘已经没事了,幸亏医治及时,这次用火罐之术已经调理好娘娘紊乱的气血,针灸之术也已经刺激娘娘对外界的感知,只不过娘娘
元气大伤,要开些外用的药物细心调理,不宜再出现情绪的波动……”
那一袭白衣是谢东廷,那个风华绝代,放浪不羁的男子,也只有他能将白衣穿的那般俊逸翩翩。
是他救了我,我还没有死。
我又一次欠了他的情。
我第一次发现,听人说话也是一件多么费力的事情,后面的话,我再无精力听下去,便死死的昏睡过去。
只不过这一次没有上次昏迷的死,外面声响稍大一点,我还是能感知到的。
我能感受有只粗厚温暖的手握着我的手,那么的紧。
我能感受温润而湿滑的东西拂过我的面,那么的柔。
我能感受冰冷的汤勺盛着温热的液体从我的唇舌灌入咽喉直入腹中,那么的舒爽。
我能感受红裳声泪俱下的呼喊着我,焦急如焚,那么的揪心。
我能感受绿意默然不语地守在我声旁,紧绷着面,那么的沉重。
……
就这样周而复始,一日又一日的交替,随着温热液体灌入我身体的频繁,我有了越来越清晰地意识,身体渐渐有了力气,能明白地感受外间一切,但就是醒不过来,活死人一般。
我迷茫了,不知何时能醒来,也着了急。
直到有一日觉察到有人在我脖子上悬挂了一件冰凉细滑的物件,坠在我胸口,紧密的贴合我地肌肤,安宁淑和的气息源源不断地从胸口涌入四肢,头颅,我才宁心静气地睁开了目,醒了过来。
初醒之际,我感到了强烈地不适,胸口发闷,像是梗塞了异物在胸口似的,以至于我心虚气短快要呼吸不得,我费尽力气都咳不出,气闷得惨白的面上一阵涨紫,偏偏我还不能出声,难受得我只能
挣扎着砸尽身旁的一切,发泄着。
这才发现,手上攥着一个细柔温软的物件,从手感温度上来看,我应该攥了很久了。
我大病初醒,身子本就虚,一番挣扎,又让那堵得更死了,一阵烦闷,顾不得那多了,不管不顾地就将手上东西砸出去,重重的伏在床上喘息起来。
红裳闻见了响动,连忙赶来,我正极力的捶打着胸口,她一看便知是什么回事,急忙迎了上来,用手帕擦擦手,不顾及脏秽的将手抠入我的喉头,引我吐出梗塞在胸口的异物。
这法子果然见效,在她的手抠入我喉头之后,便激起我一阵恶心呕吐,我旋即就把梗塞在胸口的一大口黑乌的淤血给吐了出来。
喘息一阵,我看向红裳,这些天她应该没少哭过,被泡肿的双眼胀得像核桃似的,如今又眼泪汪汪的样子,一手小心翼翼的捧着我的身子,一手惊颤地帮我顺气,哽咽噙着哭声说:“小姐,你可总
算醒过来吧,吐了就好,谢大人说吐出来就没事了,你可吓死红裳了,这病来的凶猛,像是中邪似的,无端无兆的就背过了气,找来的大夫都说没救了,硬是王爷想起谢大人医术高超,把他给请了过来
,不然,只怕只怕……”
她心有余悸的再也是说不下去了,不敢想象的放声大哭了起来。
我轻咳了几声,红裳也顾不得哭了,放我平躺了下来,帮我仔细的盖上了被子,小声的抽泣起来,我见她哭得心疼,劝慰她起来说:“我现在不是好端端的躺在着么,没事了,都过去了。”
正想伸手帮她擦干眼泪,她却急拉着我的手,不让我伸出被子来,挂着二道泪痕道:“这都整整的半个月了,谢大人又是拔火罐的,又是针灸的倒弄了七天七夜才把你给从阎王那抢了回来……小姐,
你都瘦了。”
看着红裳一脸泪痕,眼窝凹陷了下去,满身倦怠,我一阵心暖,一阵心疼,柔声向她道:“你这半个月肯定也没少折腾,下去休息休息吧……”
她摇摇头,说什么也不肯,执拗道:“小姐,你就让我守着你,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对了,你好点了没,有没有什么不舒服……”她语气急促起来,细细的查看我起来。
看着她这副紧张翼翼,诚惶诚恐的样子,我心下顿觉好笑,但想到红裳这次着实地吓得不轻,我就半点也笑不出来了,我十分认真的对她说:“没事了,淤血已经吐出来了,气血通畅多了,已经没什
么事了,只要修养几天就好。”
红裳这才舒了口气,安下心来,擦了把眼泪,“谢大人说,小姐你这是情绪烦乱,积蓄已久,抑郁胸中,才导致气血紊乱,这次爆发出来还好,把郁结的淤血全部吐了出来,一次清除了,只要调理一
阵子便好……只是小姐你的身体再经不起几次这样折腾了,会掏空身子,气血亏尽殒命的啊!切勿要保持平和心态……红裳再也经不起这样的吓了,若小姐不在了,那么红裳也活不下去了……”
话必,她又时一阵呜咽,我倒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了。
绿意也闻讯而来,一身风尘仆仆的,头发有些乱,眼睛下面乌黑一片,显然这十五天来亦是没有睡好,面容也不似以前那么精神了,她沉稳一些,倒没有红裳这样激动失态,看着这一屋狼藉,只是点
点头,声音嘶哑道:“小姐你醒来就好。”
我亦是放下防备,满心感动的朝她点点头。
突兀的,她眼睛一尖,像是在狼藉之中看见了什么似的,连上前拣起,递予我,朝红裳道:“平日里小姐就对这东西如珍似宝的呵护着,小姐昏迷之时更心心念念的念着呼喊着,不好生收着,怎么扔
地上去了。”
熟悉而清淡的荷花浅香萦绕上我的鼻尖,不用看我已经知晓是什么了。
我抚摸着天蓝色的缎面,碧绿的接天莲叶间精密无间的依偎着俩朵娉婷并蒂莲,纹理清晰的触感从虚空无力的之间上传来。
一时间,我沉默了片刻,抬眸平静望向绿意,发狠地在她面前攥紧,终是满心酸楚地冷冷嗤笑道:“你说我这些天念着它……”
“是。”我的神情异常,绿意亦看出了些端倪,恪守本分的不做多问,敛首小心应答的。
“好,好,很好……”我怔怔地大笑,硬声一连说了三个好,再想抽手去撕扯香囊,可因力气太小,动不小之分毫,我望着香囊心口一阵刺痛顿挫。
眼泪是那么不争气的盈满眼眶。
我很喜欢凌翊握着我手的感觉,舒爽而温暖的间,我可以清晰的感应到他的心跳,可以感应到他握着我的手那种满足感,仿佛他握着我的手他就拥有了一切,仿佛我比他日夜心系的天下还要重要。
我愿意就这样被他握着,天涯海角我也愿和他走尽。
每当他握紧我的手时,我会或羞涩或欣喜地低低垂首看着我和他手指紧握的样子,我亦会悉心的注意到,他的指甲修长盈白,那般好看。
可是,他看不见,一不留神,那般盈白美丽便变换成了尖锐的利器,划破我的手。
但即便是手被划得伤痕累累,我亦是不忍抽离开去,那浸心的温暖让我流连,让我不舍。
于是,痛,非痛,成了一剂温馨的甜蜜,我静默地甘之受之。
久而久之,手上的伤痕越加的增多,终是被他发现了,他握着我的手愈加轻柔小心,可我还是不免划伤。
那年。
黄昏,夏雨暖风过后,日光温暖而悠远绵长。
他眉眼沾染上柔和的光晕,眼角含笑,紧握着我的手,陪我走过弱柳扶风的河畔,满池荷花含苞待放,碧绿交环隐隐透露点点淡粉,曳曳之间,是柔情悸动的欲语还羞。
我低低垂首,看着他紧握我的手,指甲修长盈白,煞是好看,心口风拂不静的砰然悸动。
他满是怜惜的摩挲着我手上的伤痕,我蹙眉摇头着告诉他不疼。
他终是坚持要将修长盈白的指甲剪去,我心中自是不舍不愿。
他却一手缠握着我的手,一手将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神情专注而诚挚,他告诉我说:“黎儿,十指连心,我愿与你执手一生,不离不弃……”
一字一句,落地有声
我触摸着他如鼓的心跳,笑容比金日镏光还要灿烂,道:“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后土为证,天日昭昭。
可是,转瞬,我又难过起来,我明了他的抱负,我不能自私的将他束缚在闺阁中陪我,我终是开口道:“我等你五年,你去建功立业,平定天下,你等我长大,回来寻我……可是至少有五年我见不着
你,你握不着我的手……”
他笑意更浓,有些些痴痴地得逞,他道:“指甲手指血肉相连,我不在,就让我的指甲陪着你罢……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黎儿,等我……”他蓄满深情的吻落在我的脸颊上,那般情动
,那般爱怜。
我的心如沐春风,一时间怔怔僵住,痴痴地不知如何答话,甚至或是忘记了或是不知如何劝阻他别剪去那般好看的指甲。
那年我十岁,他十四岁。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我用我和他初遇时所着的衣裳给做了二个香囊,上面给绣了二朵一致的并蒂莲,送给他的白锻为底,我留给自己的蓝缎为底。
初遇那天,他着蓝衣,我着白衣。
谢东廷说得对,那香囊的确是信物。
香囊中承载我满心憧憬,寄予我满心希望的香囊,还包裹着我们当初立下的誓言。
只是,有一件事凌翊也许是不知道的。
就在离别前夕,我跪求在我憎恨入骨的男人面前,明知道他不会应允,甚至会百般刁难,可我我依旧去求他务必治好凌翊的眼睛。
尽管对他百般失望,可是我还是信了三娘的临终遗言,相信他还是疼爱我的,心中对他还是有着一丝隐隐的期待,我期待他能看我一眼,我期望他能像个寻常的父亲一样会爱怜的抚摸女儿的头发,甚
至我赌气的搬进月华阁不迈出一步,我期望他能训斥我几句,因为我知道责之深,爱之切。
可是他什么都没做,就这样放任我,让我愈加的失望,他也不做理会。
而凌翊,那般天之娇子,他不该有瑕丝。
于是我坚定无疑的去求他。
令我诧异的是,那个男人他居然答应了,而代价是我终身不得离开月华阁一步。
我沉默着应允。
只是,更令我诧异的是,治好凌翊眼睛的关键,竟是要以我的鲜血为引子。
明知道他有可能是刻意为难我。
可我依然是甘之应允。
只是,心中对他的那最后一丝期望亦是断了,他终是不喜欢我,甚至恨我,他把娘亲的死全然迁怒到我身上,他对我不闻不问,他对我不屑一顾,他放任下人唾骂我是不详之人,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半
点把我当过女儿。
可他有没有想过,他至少拥有过娘亲,我还是个从未拥有过母爱的孩子,他就那么决绝的连一点父爱都不给我。
天知道我是多么的渴望。
曾经,在懵懂之间,我对我是那么向往温暖,憧憬美好。
哀莫大于心死,终于让我认清了,他从来都不是父亲,他只是一个陌路人。
凌翊,我把所有的所有都倾注在他的身上了,我视他为我的信仰,为我照亮迷途的日月宸光。
我是那么,拼了命的依赖他。
为了治好他的眼睛,我甚至了流尽了身上一半的鲜血。
我不想让他看见我惨白如纸的面容,憔悴的眉眼,我更不想让他心疼。
明月不照离人,在晨曦破晓之时,我没有去送行,只是躲在阁楼之后遥遥地望着他,满心的酸楚。
他在原地等了很久,从晨日至黄昏,都等不到我。
迟迟不开,延误花期的荷花终于大朵大朵盛开了。
他走了,也就是他背过身的那一霎那,可惜他看不见。
一如他看不见躲在阁楼后的我。
离开时,他连我的样子都未曾见过。
这一直是我和他心中的憾,可是我一直坚信会有机会的,在他年荷花盛开时。
我就这样等尽了五年,独自看了五年的花开花落,可惜终究没有等到他。
我不甘心,初绽的花朵就要这样在腹中夭折掉。
于是,我和那个男人打赌,以死相胁,赌上性命,我要去找他。
那个男人不想让我就这么死去,亦兴许是寻觅到了比孤寂一生更好折磨我的方式,于是答应和我赌。
若我赢了,便还我自由。
若我输了,便将我带走,抹去我的记忆。
赌约是,真情,在这红尘浊世中寻觅到一份真情。
在数月前,他让我服下离欢,消除我能依仗的,就让我带了红裳绿意。
赌约的地点是宫廷,那个有着最是无情帝王家的地方。
我本是不愿去的。
可他告诉我,那中有凌翊的下落。
我才想到,凌翊有心建功立业,那这些年天下平定,他却是可能居庙堂之高。
只是,我没想到,他却是宣王。
他负了我们的誓言,弃我们的五年之约而不顾,原来竟是因为他身边早有青梅竹马的夏贤夫人,一见钟情的赵淑妃。
情何以堪,叫我情何以堪……
那些年,我心心念念悉心珍藏的年月,也许对于他说什么都不是。
如今,他权倾天下,他身后有数不尽的红粉佳人,那些事,对于他些许连沧海一栗都算不上,他早就忘了。
不然,在他功成名就之后,为何又不来找我……
是我傻,痴痴地心心念念念着。
执手一生,不离不弃的誓诺,只是一句笑话。
这个承载我满心憧憬,寄予我满心希望的香囊,它现在只能生生的是个讽刺。
笑话,赤裸裸的笑话。
我还留着它做什么……
我看见了那桌几上那把剥削水果的小刀,终是决绝的让绿意去取来。
红裳对我这一举措很是不解,探究性的开口道:“小姐……”
“拿来。”我表情木讷,声音平静的近乎死寂。
绿意依言取来,我费尽力握紧小刀,直往香囊上去割去刺,可终是体力不支,胸口气血翻涌,心虚气短,眼睛发黑,割刺偏了,在了锦被上划开了几个窟窿小洞的,抽干了身上所有力气,软倒在床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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