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905 更新时间：09-05-23 16:40
锦绣铺，洛阳城中富贵人家最爱光顾的绸缎店。吴芯跟着杨老夫人来过锦绣铺许多次。她向来对这些衣裳料子之事都不上心，所以，对锦绣铺的印象不深。这次自己独自前来，就不得不多费些心，仔细选料。
锦绣铺店面不小，有一侧陈列各种花色的绸缎布匹，另一侧则是陈列成衣样品。选好衣料后，若是看中了哪款样式的成衣，可以叫铺里的裁缝上门量体裁衣，订做一身衣裳。杨府中有些身份的人都只在锦绣铺买料订做衣服，一来是显示家境不俗，二来是盼着在这铺店能与其他达官贵人有所交集。
吴芯挑了几个与杨老夫人日常穿着类似的衣料，吩咐掌柜包起来。再让娉儿帮她选几款适合她的料子。她自己是不挑剔衣裳的，向来都是给她什么，就穿什么。只要轻便、不碍手碍脚，她都喜欢。娉儿熟知玉奴小姐习性，对衣着打扮之事总不放在心上，好些衣裳料子都是玉语小姐挑剩了再给小姐的。她暗地里为小姐叫不平，但小姐一点都不在意。这次她能为小姐选衣料，那一定选最漂亮的。想起上次小姐在公主别府穿的那衣裳，那才是真适合小姐的，把小姐的美完全地衬了出来，只可惜小姐回府后再也没穿过。
吴芯趁着娉儿在那挑衣料，自己就在店中随意地左瞧瞧右看看。唐朝的服装走的是多元化路线。与唐朝政府有过友好往来的国家，据说有三百多个。心眼手巧的裁缝将异国衣冠服饰兼收并蓄，加以改良后做成形形色色的样衣，大大满足了夫人小姐们争艳夺丽之心。杨玉语对洛阳城中流行的衣着样式最为留心，按现在的话说，是走在时尚的前沿。吴芯在杨玉语的耳濡目染下，也记得哪些样式是新近流行的，哪些是早已过时的。锦绣铺里的成衣往往是流行的发源地。吴芯看了一大圈，觉得样子也不外如是，摇摇头叹着气说：“也不过如此吧，都是中规中矩的样式。”唐代的衣服对于她来说，还是太过于繁冗。夏天应该穿吊带和热裤，那样子才够凉爽啊，不过这在唐代时不可能了，退而求其次，有个凉透点的抹胸裙也好。
“小姐可是对店里的衣服都不满意？您喜欢什么样式的，可以跟店里的制衣师傅说，他定能做出您想要的衣服来。”店里一个机灵的伙计刚才一直跟在吴芯身边来着，看到吴芯摇头，讨好地说着。
吴芯不好意思地说：“我想要的衣服，只怕师傅做不出来。”
一个刚进铺子里的贵妇朝吴芯这看了一眼，巧笑着说：“这是哪家的小姐，好大的口气，这般瞧不上我锦绣铺？”
伙计迎上前去：“掌柜的，您来得正巧。这位小姐？”
贵妇打断了他的话，说：“我都听到了。”她将手中之物交给那伙计，整整衣襟，径直走到吴芯面前，问：“不知小姐您是想做怎样的衣裳，不是秋娘我自负，只是这洛阳城里锦绣铺做不出的衣服，其他小铺必然也是做不出的。”
吴芯懊悔刚才的口不择言，在人家的地盘说人家的东西不好，总归是会让人心生不悦的。如今主人问了来，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她稍稍思量，对秋娘说：“这些衣服的样式虽美却少些亮点，与去年并无不同，只是料子的花色变了变。我想要的衣裳并不复杂，如果掌柜您允许，我画给您看如何？”
晚娘心里道，这年轻小姐不像是空口说大话之人，想看看她究竟能画出什么来。她吩咐伙计拿出纸笔，示意让吴芯作画。吴芯当下不言语，提笔就作，一副鲜活的仕女图一气呵成。那女子所穿之外袍，两袖宽大平直只到肘部、对襟，长及腰部；外袍内的襦衣甚为大胆，超短不说，还将胸部半袒于外；下裙提至腰上，裙色以鲜明的红蓝对比为主，极为扎眼；仕女的长腿隐在裙下，若有若无，很撩拨人。
晚娘一看倒吸一口凉气，想着眼前这小姐看着文文弱弱，画出来的衣裳却是那般惊世骇俗。这样式能将女子的曼妙曲线巧妙地修饰出来，且尤其适合这热起来的夏天，既省了料子，又穿着凉快。只是，如此的“袒胸露臂装”，谁人敢穿？一时间，她犹豫不定，不说好，也没说不好。
吴芯在一旁观察，知晚娘还是嫌这衣服太过暴露。她也没想着这衣服真能做出来，说：“掌柜您是否有些为难？这画玉环送给掌柜了，若是想着能做了，便来杨府告诉我一声吧。天气热了，我是真想能穿得凉快些。”
晚娘将画小心收起，按下心中被激起的不悦，还是笑着对吴芯说：“小姐若真有胆色穿，我就依着这画给小姐做一身送给小姐。”
吴芯认真地说：“掌柜莫骗我，如果能原样做出来，我一定会穿着。如果您不信，做好当日，您派人到我府上找我过来，我从您这直接换了衣裳出去便是。”
晚娘接口道：“一言为定。小祥你叫鸳鸯过来，替这小姐量下尺寸。小姐三日后还是这时辰来锦绣铺即可拿到那画里的衣裳。”
吴芯一口应下，对晚娘说：“一言为定，玉环三日后必登门造访。”
晚娘风风火火地叫来几个制衣师傅研究吴芯那画去了，没再继续招呼吴芯。吴芯百无聊赖地坐在店中的椅子上等着娉儿。
不多久，吴芯和娉儿就两手满满地往府里走去。
回府后，娉儿将玉环小姐在锦绣铺之事逗趣似的讲给其他人听。这事传入杨钊耳中，他神色凝重起来。锦绣铺的掌柜晚娘据说是很有背景之人。市井传言中有人说晚娘是皇宫里出来的绣娘，也有人说她是哪个王爷的小妾，还有人说她是当今太子的乳娘…众说纷纭，但各种说法都力证一点：晚娘不是普通的生意人。宫里每年会在锦绣铺定时采购云锦缎，单是靠宫里的生意，锦绣铺就能一年吃喝不愁。锦绣铺做其他人的生意，都是随晚娘的性子的，做也可，不做也可。晚娘这锦绣铺的另一用处是结交各方官员与富人，这一点在官场浸溺了些日子的杨钊一眼就看出来了。玉奴生性无拘无束，在杨家自是无人约束，在外头其他人未必能容下她这般的性子，很可能会吃些暗亏。三日之后，他还是陪玉奴一块去见见这晚娘，希望只是在衣服样式上的见解不同，只是女人之间的较劲而已。这些想法他只摆在心头，没有跟玉奴提及，一来是他不确定是否正是如他所猜想，二来是他不想让玉奴也跟着担心。
吴芯对杨钊的这些担心一无所知。她闲来时担心起那没有消息的咸宜公主和杨洄，这么一算，太子被刺之事也过了近半月，如果公主和杨洄真受到牵连，这洛阳城中多少会有人议论吧？如果说他们没出事，按照公主那样的性格，也会派人来找她？现在这状况，真不好判断公主他们的处境究竟是好还是坏了？暗叹自己终究是小门小户的小姐，皇宫对她来说还是远在天边的世界，现在的她只能等待。想了一阵，安慰自己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也就不再想了。
吴芯想着画中的仕女没穿内衣，她三日后若真去试穿，总不能不穿。她叫来娉儿，给她画了个现代的无肩带内衣的样子，让娉儿试着去做。娉儿起初没看明白这小姐画的是什么，吴芯给她解释了半天，她才明白一点。这三日，吴芯和娉儿就在忙乎着用唐代的料子做出现代的无肩带内衣这事，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试做了几十个，终于找到一点感觉，娉儿在女红上还是很有天赋的，在吴芯的指导下，一个九成像的内衣做好。吴芯想着有这宝贝，她就不怕了。
约定之日那天，杨钊硬要跟着吴芯去锦绣铺，吴芯虽不明白他的用意，但拗不过杨钊，还是答应了。她心里其实是不想跟杨钊太过亲近的，尤其那日她在梦中听到杨钊那超越兄妹情感的心意后，更是有意躲着他。想着杨钊见她如此，自是会放下那妄念来。她对杨钊一直是尊敬有加的，从未动过男女间的心事。今日杨钊非要跟着她去锦绣铺，她有点抗拒，但他并未露初别的意思，她只当他是兄长就好。
娉儿是吴芯的贴身跟班，自然吴芯在哪，她就在哪。这一男二女很快地就到了锦绣铺，晚娘着小祥一早在铺门口候着。小祥见吴芯到了，热切地说：“小姐您来了，我家掌柜的早等着呢。您请！”
吴芯内心有些期待有些担心。她跟着小祥进了铺里。晚娘这日换了一套桃粉色的襦裙，看着比那日初见时年轻妖艳许多，心情也似大好。
晚娘看见吴芯进门，指了指她身边的桌子，脸有得意之色，心里想着这几日都把其他生意推了，让制衣师傅们专心做吴芯这衣服，费了不少心血，做出了与那画里一模一样的衣裳，没污了锦绣铺这洛阳第一绣铺的名声。这画里的衣裳看着简单，但做起来却是不好做，那长裙是间色裙，需一块布料一块布料地拼接而成，裙摆又不能太过生硬，要有轻盈之意；那露半臂的短袖外袍更是没做过，制衣师傅一不小心就给做长了…反正现在衣服有了，就看这小姐敢不敢这般露着大半个胸，大半个手臂这么穿出门去。
吴芯瞧见那做好的衣裳两眼放光，心里偷偷赞着，晚娘手下确实有手艺非常的制衣师傅。那画里只是大约画出了衣裳的样子，根本没有裁剪图，想依着那样子做衣服可是不容易。而且看得出晚娘为了显示锦绣铺的大气，用的布料都是上好的，那衣裳穿在身上一定舒服。她迎上晚娘挑衅的眼光，直言说：“锦绣铺不愧为洛阳第一绣铺，这衣服比我画里的可是强多了。玉环这就去换上，还请晚娘给玉环安排个换衣的地方。”
晚娘吩咐鸳鸯带吴芯去换衣。大约用了三炷香的功夫，吴芯才将衣服换好，拉开门帘，从铺里走了出去。
铺中各人见了这换装后的吴芯，脸上表情真是破值得玩味。晚娘脸上写着不可置信，娉儿脸上写着欢喜莫名，杨钊脸上写着如痴如醉，小祥脸上写着惊如天人…一时间，众人都不知说何是好。吴芯转了一个圈，娇笑着问娉儿：“如何？”
“二八花钿，胸前如雪脸如花。原来这诗人不曾作假，小姐着这一身，宛如天仙下凡，明媚无暇，让我等凡夫俗子不敢正视。”铺外走进一脸色被太阳晒得发红的贵气公子，脚步虚浮，像是一不小心就会摔倒，又像是大病初愈。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位一脸别扭的嘟着嘴的公子，吴芯定睛一看，那不是李悠么？！她看起来毫发无损，应该是没被受罚！
嘟着嘴的李悠也瞧见了吴芯，嘴张了张，又合上了，冲她挥挥手。吴芯一乐，也冲李悠挥挥手，却看到李悠连连摇头，看了前头的贵气公子一眼，又低下头去，不欲与吴芯相认。晚娘见到那贵气公子，慌忙起身下跪，被那公子向前扶起。吴芯收起了挥着的手，狐疑地看着李悠。
那有些病态的贵气公子像是看到了吴芯与李悠间的小动作，笑着问：“小姐可是与我家小妹相识？”
吴芯闻言一惊，眼前这文弱的公子称呼李悠为小妹，难道他就是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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