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6113 更新时间:23-08-23 15:51
三日后,乔大元在房间试衣服,不停欣赏镜中的仪容,他个子不高,长得五大三粗,穿上新做的品蓝团花绸缎衫,身上的肥肉在光滑的衣料下,撑出几道褶子。
这时,最受他宠爱的六姨太歪在床上,看着他,假意奉承道:“老爷,您穿上这衣服真气派。”
乔大元被夸得眉开眼笑,走到六姨太跟前,用手指挑了一下她尖尖的下巴,说道:“宝贝儿,真气派么?”
六姨太媚眼如丝,抓着他的手,放到胸口上说道:“当然是真的,您呀,是越来越有帮主的风范了。”
乔大元高兴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从兜里掏出几张票子,塞给她说道:“去吧,喜欢什么自己买去。”
六姨太开心一笑,拿到钞票从床上蹦了起来,在他那张桔子皮的脸上“啵儿”了一下,像只花蝴蝶似的打着旋飞出去了。
乔三这时过来寻他父亲,在走廊上和六姨太撞了个正着,低下头叫了声:“六姨娘”,眼睛却在她身上遛个不停。
六姨太娇笑一声,回应道:“哟,三儿啊,你爹在屋里呢,快进去吧。”说完故意扬了扬手中那条真丝手帕,抖落一阵香风直往乔三的鼻孔里钻,乔三看着她扭动的腰身眼都直了。
这时乔大元在屋里咳嗽一声,叫道:“三儿吗?”
乔三这才反应过来,进屋里向他老子汇报消息。
“爹,姓万的出院了。”乔三凑到他老子跟前说道。
“哦”,乔大元的两条眉毛向上掀了掀,警惕地问道:“他出院了?啥时候的事?”
乔三眯着眼笑道:“前天出的院,医生说老头命不久矣,回家等死去了。”
“前天出的院,为何今天才来报?”乔大元有些许怒色。
乔三不敢再笑,立即正经回道:“爹,我们也是想探实了再报。出院那天,傅沛宸都亲自去了,哭丧一张脸推着老家伙,还有这两天,探子盯着万府的动静,看到里面已经遣散出去了不少下人,因此断定,万老头是真不行了,这才来报您。”
“傅沛宸去了?”乔大元摸了摸他的宽下巴,眼中透着几分谨慎。
乔三不以为然道:“爹,傅沛宸与万千钧交情深厚,他这时出现,不更能说明老东西不行了吗?何况,我们跟万府里遣出来的下人偷偷打听过了,都说老东西也就这一两天的事了。”
“不对。”乔大元有所警觉的摇摇头,半眯眼琢磨起来,身体不自觉地转向了一边。
乔三跟着他转了半个圈,道:“爹,哪不对了?”
“万云龙把下人都打发出去,是想切断我们的眼线,这其中必有阴谋。”
乔三咧着嘴“嗐”了一声,道:“爹,我们的人还在里面呢?他要真知道谁是奸细,干嘛还留着咱们的人?发散下人不就是在安排后事吗?”
乔大元摸了摸脑门,闭上眼睛暗忖,没有回话。
乔三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来,说道:“爹,您若再有疑,就看看这封信吧,这是刚刚陈长老遣人送来的。”
乔大元立马接过,麻利地拆开,认真看了起来,只见上面写着:
“敬呈二当家台启:
昨日帮主传召议事,余同李长老一同前往,不料竟是帮主交付身后之事。余二人虽痛心疾首,却也无可挽回。帮主自知大限已至,憾不能亲授掌印,特嘱我二人全权代理,主持大典,并交付本派账册、印信,于大典之日授传给二当家。
余今日呈信二当家,一表恭贺之心,二表寄望之情,望二当家掌印后,效先辈之德,振兴帮务,爱护弟子,不负重托。”
乔大元看完信,终于大笑出声:“好,好啊!”
乔三早就看过信了,见他老子笑了,忙恭维道:“恭喜爹,贺喜爹,这下您放心了吧,姓万的把帮主印信都交出来了。”
乔大元笑着点了点头,以万云龙的脾性,就算他再恨自己,也不敢破坏祖师爷订下的规矩,他这是不想在大典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继任,索性把印信交给陈、李二人,眼不见心不烦,走个干净。
思及此,乔大元莫名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感慨,叹口气道:“万云龙啊万云龙,当年你在老帮主面前谗言,说我心术不正,不可重用,可惜风水轮流转,洪门最终还是到了我的手里。而你,连个送终的人也没有,可悲可叹啊!”。说完,唱了一句西皮二黄《打侄上坟》当中的一段戏词,“眼睁睁有何人去把纸烧。。。。。。”
乔大元边唱边拾起袖子,假装在眼角抹了几滴泪,乔三也学着他老子抹了一把泪,然后,父子俩对望一眼,开怀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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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万府
今天日头刚出,万云龙就起了,在房间焦急等待,他等这一天等的太久,昨晚一夜未眠,想的都是见到女儿应该说些什么?她长得啥样?会不会怨恨自己,这么多年没有尽过父亲的责任?
不一会儿,傅沛宸的车停在了万府门口,素问手里提着医药箱,穿着白大褂,戴着一顶白帽子从车上下来,为了掩人耳目,她扮成医生,让人以为是傅沛宸请来给万云龙看诊的。
现在已是七月下旬,北京虽还热,但一早一晚倒还凉爽,这时晨光正好,路两旁的树叶迎风招展,再过一会儿,风一停,热气就上来了。
素问站定后,只见眼前有座气势恢宏的府院,红墙黛瓦,朱漆大门,门上嵌着金灿灿的镏金铜钉,下面两个抱鼓门墩分立左右,墩上各有一个大狮子头。
“这就是万帮主的府䣌啊?”素问有些咋舌,瞧这府院,占满整条街,怕有七进吧?严府的四进三出与之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傅沛宸点点头,说道:“这原是一座王府,曾被英国人占用了一段时间,后来万叔斥巨资将它买下,做了自己的府邸。”
“哇”,素问不由得赞叹,心想,洪门果然大有势力啊!
傅沛宸领她走进旁边的一个巷子,在王府偏殿的角门停下,傅沛宸在门上敲出三长两短的暗号,不一会儿,门开了,一个身形魁梧,额宽颧高,穿着灰色单衣的男人站在门后,见到傅沛宸恭敬地叫了声:“师座。”
傅沛宸点点头,和素问走了进去,门随即关上,傅沛宸叮嘱道:“雷子,这几天看紧点,绝不能放任何人出去。”
雷子保证道:“放心吧,有我和彪子他们把守,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傅沛宸满意地在他肩上拍了两下,便领着素问往里去了。
进到里面,才真叫人大开眼界,素问虽未窥其全貌,光眼前的景象就已经让她眼花缭乱,只见亭台楼阁环山衔水,雕梁画栋错落有致,古木参天,怪石林立,廊回路转,曲径通幽,就是可惜很多地方欠人打理,已现斑驳凋落之相。
傅沛宸带着素问穿过一个汉白玉的石拱门,来到一个花园,园中设有亭台水榭,荷花撑满了整个池塘,肥硕的锦鲤在叶子底下漫游穿梭,一座古朴的八角亭立在池中央,连着一条迂回曲折的长廊,通到另一边的奇石假山,假山旁有个月亮形的拱门,被一道铁栅门封住,门上挂着大铜锁,透过门缝可以看到一条长长的石子路通往前殿。
“那是什么地方?”素问好奇道。
傅沛宸答:“那边是前殿,原是洪门议事聚会的地方,但在乔大元管事后,前殿也就萧条了。”
“哦”素问点了点头。
两人又在迷宫一样的王府里穿行了一阵,越走越深,终于进入了后院,而此时的万云龙坐在轮椅上,一直盯着门外,显得既激动又紧张。
素问忽然感到了一阵忐忑,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做这么冒险的事,眼看那个屋子就要到了,莫名的紧张让她不自觉地伸出手,扯住傅沛宸的衣袖。
傅沛宸感觉到了她的紧张,拉下她的小手,轻轻握了握,安抚道:“不要怕,做你自己就好,无需刻意去演,凡事有我。”
素问受到鼓舞,吐了口气,恢复镇定后,又勇敢地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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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州沈府
暑假已到,沈府没有盼到沈灼华的人,却收到了他的一封信,说是要参加什么义演,整个暑假都不回了。
吴絮怡把信拍在桌上,生气道:“胡闹,都不跟家里商量,就自己做了主张,都已经成家了还这么任性。”
沈柏儒放下报纸,从吴絮怡手上拿过信看了看,笑道:“这是好事嘛!”
“好事?他在外面逍遥快活,你还说是好事,谁不知道演文明戏的那些学生,男男女女没个忌讳,万一惹出什么风流官司怎么办?到时可别随了某人,也养起外室来,弄得家宅不安。”吴絮怡意有所指,提高了腔调。
沈柏儒听了,眉头一皱,川字纹现了出来,心想:若不是你阻止沁芳进门,也不至于另置宅地养在外室。但他不想与她动气,仍就对儿子义演的事说道:“你们妇道人家就是目光短浅,这次义演是各级衙门钦点的几所学校来办,届时政要领导都会出席,这是年轻人展示自己的大好机会,灼华能有这样的觉悟我很是欣慰。”
吴絮怡说道:“你是欣慰了,可儿媳会怎么想?你看看灼华的信,有一个字提到自己的媳妇吗?连句问候也没有,只怕灵枢怪他凉簿,他此番返校就走得匆忙,总觉得他们有些不对劲。”
沈柏儒摆摆手,劝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后辈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处理,咱们就别插手了,若儿媳愿意上省城去,我们也可差人送她,反正省城有咱们的别院,他们小夫妻亦可团聚嘛!”
吴絮怡点点头道:“也好”,随即差人去请灵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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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万府
素问第一眼见到万云龙,不免一惊,她出身杏林,一眼便看出对方五脏俱损,时日无多,但即便如此,枯槁的形容也掩盖不住他身上那股,纵横四海、叱咤风云的江湖侠气。只见他身着靛青长衫,端坐在轮椅上,两手交握,左手拇指套着一个翠绿的大玉扳指,在看到素问的那一刻,眼中瞬间有了一汪清泉。
万云龙慈爱地望着素问,忐忑又惊喜,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素问忽然生出了一股悲悯之情,无论他过去怎么呼风唤雨,此刻也不过是一个,急需得到子女安慰的老人。
素问真心想要代替另一个世界的万晓晞,安抚一下这个可怜的老人,于是发自肺腑地叫了一声:“爹”。
万云龙一顿,差点老泪纵横,自从千钧死后,他再也没听到过这声“爹”了。
素问的这声呼唤,仿佛击破了时空,让十八年的遗憾终得补偿,万云龙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抬起手让她走近。素问过去蹲在他的轮椅旁,万云龙看了看她耳后,素问想起脖子上戴着万晓晞的项链,于是取下来给他。
万云龙颤抖地接过项链,抚摸上面自己亲手刻的字,前尘往事涌上心头,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这时身后的赵荣䘵,立即出言安慰道:“帮主,小姐回来了,该高兴才是啊。”
万云龙喘了两口,点点头,长叹一声,再次看着素问,素问因他刚才呼吸短促,正一脸担忧地望着他,万云龙淡然一笑,将项链重新给她戴上,摸摸她的头说:“好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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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州沈府
灵枢得知沈灼华暑期不回,心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失落,但公婆问她是否愿意去省城时,她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沈柏儒还说她明事理。可这却急坏了锦心,等灵枢回到自己的房间,就立即抱怨起来:“小姐,您为什么不去省城啊?您和姑爷都小半年没见了,这样下去,感情就淡了。而且我听说,演文明戏的男男女女都不避嫌,在舞台上举止亲昵,少爷去演这样的戏,万一,万一和哪个女生。。。。。。”锦心还没说完,秀禾立马扯了扯她的衣角,锦心看了一眼灵枢,把话咽了回去。
只见灵枢坐在椅子上,两只手搁在膝盖上不停绞着手帕,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摇摇头冷笑道:“谁和他有感情?他既然避而不见,我又何必去扰他,也罢,如此这般两相清静,过两年也断得利索。”说完端起桌上的茶,一干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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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万府
傅沛宸看到万云龙聚精会神地听素问说话,心想这一关算是过了,素问把自己在湘西的生活,稍加润色就成了万晓晞的成长史,说起来顺溜也真实,万云龙频频点头,面带微笑,傅沛宸恍惚觉得素问就是万晓晞,心里暗赞她机灵,这么快就进入了角色。
万云龙和素问说完话,指着赵荣䘵和戚宝山对她说道:“这是你赵叔和宝山大哥。”
赵、戚二人赶忙上前请安。
素问回礼,万云龙又向傅沛宸表达感谢,说道:“沛宸啊,这次真的要谢谢你,不仅带回了晓晞,还指点她功夫,她在你那打扰多时,今天总算是归家了。我万云龙是个粗人,做事直接干脆,你们如今需要军费,我这有张支票,就当是谢礼吧。”说完朝赵荣䘵使了个眼色,于是赵荣䘵拿出一张已经盖好印章的支票,恭敬地递到傅沛宸手边。
傅沛宸笑了笑没有接,对万云龙道:“万叔,这钱我不能收,我与千钧情同手足,为他找回妹妹本是份内之事,若拿了这钱,也就轻慢了我们过往的交情?”
素问听了抿嘴暗笑,心想这个傅沛宸还挺会说场面话。万云龙转着轮椅向前滑了几步,自己拿过支票,塞到傅沛宸的手里,紧握他手,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既把千钧当兄弟,就不要和我见外了,我的身体不知还能撑多久,洪门将来还需要你照拂,如今你有了自己的师团,也该好好谋划了。我虽草莽,也知民族大义,国之未来还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只是你要记住,洪门绝不能做外敌走狗。”
万云龙不容反对的眼神,让傅沛宸心里一跳,他这般郑重其事的样子,仿佛意有所指,一时不知再说什么,等反应过来时,万云龙已走开,若再推却反倒小家子气了,只好被动收下。
傅沛宸看时候不早,素问也已能应付,便提出了告辞。素问听到他要走,忽然心里一沉,这段时间她一直和他待在一起,可现在,她必须得“单飞”了。
万云龙让赵荣䘵去送送,傅沛宸说不用,看了一眼素问,就自己出去了,素问望着他的背影,站在那右手搓左手,左手搓右手,最后还是忍不住,对万云龙说道:“爹,我去送送”,说完一溜烟就跑出去了。
赵荣䘵尴尬地笑笑,说了句:“小姐的性子倒是随了二夫人。”
万云龙望着门外,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傅沛宸听到后面有小跑的声音,便停了下来,转过身问道:“你怎么跟来了?”
素问直白地说道:“我送送你啊!”
傅沛宸问:“是万叔让你来的吗?”
素问摇摇头,说道:“不是啊,我自己跑出来的。”
“你。。。。。。”傅沛宸语塞,不知说什么好。
素问不明白,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傅沛宸无奈摇头,这丫头就这么跑出来,还不知屋里人会怎么想。罢了,反正将来要“提亲”,就当提前给他们一点“信号”吧。
傅沛宸说道:“算了,想送就送吧,只是这么大的王府,怕你不认回来的路。”
素问胸有成竹道:“你也太小看我了,我一路走来早就记在心里,这点事算什么。”
傅沛宸不再说话,默认她可以跟着,素问高兴地走上前,两人并肩而立缓慢前行,傅沛宸称赞她道:“刚刚你的表现很好,连我都差点信了你就是万晓晞。”
素问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说道:“你说不用刻意去演,我就放松了,其实看到万帮主,也是真的想要安慰一下他吧。”
傅沛宸明白地点点头,想到万云龙刚刚对自己的一番嘱托,还有身边这个,还不知自己会经历什么的丫头,忽然有了一丝愧疚,无论善意还是恶意,谎言毕竟是谎言,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似乎成了他的宿命。
素问想的是,这几天她得一个人待在这里,没有傅沛宸在身边,还真不习惯,要是他也能一同住下该多好!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把她吓一跳。天啊!我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素问的脸上一团火烧,作贼似地偷看了一眼身边人,只见傅沛宸的发际已渗出细密的汗珠,一定是天气太热了,人容易犯晕糊涂,素问使劲摇摇头,让自己清醒清醒。
傅沛宸看到她的小动作,便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素问尴尬地抹去额头的汗,掩饰道:“没有,就是太热了。”
傅沛宸看她还套着白大褂,头上又戴着帽子,体恤道:“回去就把衣服换了吧,在这不用伪装了,有雷子他们守着,什么消息也出不去。”
“好”,素问点点头,悄悄吐出一口气。
傅沛宸见已走到了来时的花园,便说道:“好了,就送到这吧。”
素问见前方还有一段路,不依道:“还没到门口呢!”
傅沛宸略带命令地说道:“不能往前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门外有乔大元的眼线,要是看到我带进去的医生出来相送,会疑心的。”
“哦”。素问无奈地垂下脑袋,手背在身后,一只脚在地上不自觉地画圈圈。
傅沛宸把头转向一边不看她,七分鼓励三分哄地说道:“好了,回去吧,我知道你应付得了,万一有什么事,就让雷子带信给我。”
“哦”。素问仍然低着头,磨磨蹭蹭地转身,走两步又回头看看,傅沛宸佯装生气,拧着眉头,催道:“快走。”
素问撇撇嘴,对他的不近情理深感不满,“哼”了一声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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