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十六岁那年的那只蝉(莫桑的番外)--huahua

章节字数:9185  更新时间:09-06-27 2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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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在前面的话:好吧,没人气,没投票,我自己硬着头皮贴吧,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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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今天我们去通宵打游戏吧。”

    “好啊好啊,可是我这个月的零用钱……”

    “你傻了啊!不是有莫桑在嘛!”

    “对哦。那小子太适合当凯子了!”

    一阵笑声夹杂着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的身子无力地靠在厕所隔间的门板上。

    这是第几次了?我的身边似乎总是围绕了这样的人,把我当成移动提款机。或许是被伤了太多次,心已经麻木了。

    还好这一节是体育课,老师放我们自由活动。我在足球场旁边找了棵大树,将自己的影子完完全全地埋在树荫底下睡起了大觉。不可否认,睡觉有时候的确是逃避现实的最佳方式。只是我才闭上眼,脑袋就被球砸中了。

    “哟,莫桑,我们要玩斗牛,刚好少一个人,你要不要来?”

    这个笨蛋说谎也不会打草稿吗?丫的,砸中我的明明是只黑白相间的足球,他却说要玩篮球,把我当色盲不成?!只是还未待我拒绝,身体已经被拉到火辣辣的太阳底下。看着他又蛮横地拉来四个人充数,一副已成定局的态势,只好陪着他打了。

    半个小时,身上的恤已经汗湿了。我洗了把脸,刚关掉水龙头,冰冰的罐头就贴上了我的脸颊。“请你的。怎么样?蒸发掉一点汗水,是不是舒服多了?”

    他知道?我以为我掩饰得很好。

    “男子汉大丈夫,流汗并不可耻哦!”言下之意,是要我化泪水为汗水吗?不管怎么样,他也算是为我的悲伤寻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接过他递过来的可乐,“咕咚咕咚”一口气全部喝了下去,然后打出了一个嗝。胸口堵着的那口气瞬间通畅了。

    裴斯仁,和我在一个班,开学近一个月下来,我们几乎没有说过什么话。他总是嬉皮笑脸的,好像和谁凑一起都能聊得很high。而且鬼点子特多,经常能听到他的那个小团体发出爆笑声。他喜恶分明,遇到不喜欢的人,总是退避三舍,而碰到喜欢的人,他总是缠得紧。从开学开始,他就很有人缘,当然桃花运也很旺。他就像和煦的春风,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

    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发觉,即使是关系再好的朋友,他都会有意无意地保持一定的距离。这也是我不敢主动靠近他的原因。我是一个习惯了寒冷的人,如果突然间感受到温暖,那么再次陷入寒冷的时候,我想我一定挺不过去。在他身上我隐隐约约地看到了那种不确定因素,所以我不愿冒险。

    只是,我似乎低估了他的厚脸皮。自从那场斗牛,他似乎已把我纳入了他的势力范围,捣蛋的时候也不忘加我一份。比如,打着我的旗号写情书给女生,还当着大家的面读出来,让我莫名其妙地挨了某女生一拳;比如偷偷地藏起所有的粉笔让任课老师和我们班大眼瞪小眼,事后还全赖给我,害我写了1000字的检讨;再比如,硬拉我玩诚实和勇敢的游戏,然后在我玩输了的时候给我套上短裙逼着我在学校的领操台上跳肚皮舞,引来无数侧目。

    他硬生生地插进了我的生活,让我无处可逃。所以,我只能认命。只是我依旧小心翼翼地守着心防,不让他越雷池一步。

    人生是无法重来的。既然人生下来就注定要面对死亡,那么何不好好享受生活?和赔死人混在一起,无疑是件快乐的事情。当然为了避免再次成为自动提款机,我改变了一些我的处事方式。我出钱不再大方,抠门还愈演愈烈。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死人并不缺钱,而我也不知道,最后这种处事方式竟然成了我的习惯,时时刻刻提醒着我我和他之间的过去。

    混熟了之后,才发现我们原来住在一个小区。只是我们从未邀请过彼此到家里作客。放学后我们总是顺路侃着到某个分岔口,然后互道“再见”,转身离开,没有留恋。

    高一那一年的夏天,天气异常地燥热。我和死人在居委会的活动中心边吹着空调边打乒乓。外面的蝉一直不停地叫着,叫得我们特烦躁。

    “桑桑,你见过蝉长啥模样没?”

    “没。”

    “那你想不想见见?”

    “不想。”这么热的天,我才不会傻到自己出去找罪受呢。

    “桑桑,我们来比比看,看谁先抓到蝉。赢的人可以向输的人提一个要求。”

    “不要。”

    “桑桑,难道你怕输给我?”

    这混小子明知道激将法是我的死穴,百试百灵……

    面前的这棵大树足足有三层楼这么高。很明显某人是吃饱了撑着,说什么太矮的树没有挑战性。我看他就是闲着无聊找刺激。

    一人一边奋力地伸手爬着。这时候真希望我是蜘蛛人,这样就不会怕摔跤了。然而事实上,我觉得这会儿的我更像返璞归真的大猩猩。

    对面的死人冲我贼贼地一笑,忽然间加速。这小子阴我,手脚这么灵活,明显是爬惯了的样子。我当然不甘示弱,虽然慢他一步,还是踩上了落脚的树枝。

    “蝉蝉在哪里呀?蝉蝉在哪里?蝉蝉在那小朋友滴眼睛里……”这人真幼稚。

    无视他,我抱着树杆环顾了一下,没有看到长得像蝉的生物。于是,蹲下身子,慢慢往外挪。然后,看到了一个目标物。伸手,再伸手,眼看就要抓住了。我更用力向前倾着身子,“啊!”,一个重心不稳,脚底一滑,就呈现我现在的姿势了——单手抓着树枝,一手护着我的“成果”,身子惯性地晃着。

    “桑桑,你怎么突然间玩起单杠了?”我黑线。

    “没看见我生死攸关吗?过来帮忙!”

    我以为他会继续嘲我,结果他只说了句“好”,便小心地踩着树枝跨了过来。他一把抓住我的手,用力地想拉我上去,然后我很不幸地听到了某种物体断裂的声音。我抬头一看,绝望了,“死人,你还是放开我吧,树枝要断了。”

    头顶传来他愤怒的声音,“丫的,你当小爷我是什么人?兄弟是那么好当的吗?!你有没有听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

    那一刻,我清清楚楚地听到我的心防被彻底摧毁,只是还未来得及感动,身体便作自由落体运动了。

    “啊!!!”

    别误会,这一声不是我叫的。掉在软软的青草地上,除了屁股有些疼,并没有任何不适感。倒是某个压在我身上的笨蛋,一脸惨白,应该是伤到了。

    陪他去医院拍片。轻微骨折,于是,他的右手打上了厚重的石膏。

    “你白痴啊,干吗逞英雄?那根树枝离地面也就两层楼的高度,你松手的话咱俩都没事。而且你逞英雄也就算了,掉下来的时候干吗手肘撑地啊?!!”我用力地在他裹着石膏的手上拍了两下。

    “啊!疼,疼,疼……桑桑,你谋杀啊!!!”某人泪眼汪汪。

    “现在知道疼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在闹什么别扭。从口袋里掏出蝉的“尸首”在他面前晃了晃,“死人,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今天天气好好哦!”

    “好你个头,想耍赖啊?”

    “呃……桑桑,你确定这个黑不溜丢长得像蟑螂的家伙不是某种飞行类昆虫,而是传说中的蝉?”

    我想此时我的脸一定黑了,要不然死人那家伙怎么会这么快就认栽了。“好啦,我认输就是了。说吧,想要我做什么?”大有一副壮士一去不复返之势。

    “先欠着,等我想到再告诉你。”这家伙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那只蝉,我没有扔,而是把他做成了标本放在了抽屉里。它是一种见证,也是一种纪念。从今以后,死人就是我愿意托付一切并追随一生的朋友。

    死人绑了近一个月的石膏。当洁白的石膏被我的涂鸦完全侵占的时候,总算可以拆了。右手恢复自由的时候,死人露出了感激涕零的神色。“我的手总算可以不用再受人摧残了。”

    日子照样没心没肺地过。看着他留恋花丛,偶尔也会忍不住冷嘲热讽两句。可能因为他是我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所以或多或少会有那么些独占欲,只是我的心中似乎存在着某种奇妙的平衡,我从未试图打破。

    高二那年的年三十,依旧是我一个人过。父母早已离婚,我跟着父亲。母亲也已经和相爱的人组建了幸福的家庭,我不愿去打扰她。父亲是个十足十的工作狂,时常忙着交际应酬而忘了顾到我。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两百多平的房子,空空旷旷,少了一些人气。我将自己整个人窝进了沙发,不停地按着遥控器转换着频道。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死人。他不会无聊到发祝福短信,我知道。“桑桑,我好痛。”

    看着他的短信,我的呼吸一窒,心剧烈地跳了起来。这一刻,我发觉我对死人的感情在我未察觉的时候已经偏离了轨道,向我不能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死人不会无缘无故发这样的短信,除非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在哪里。”

    “***医院。”

    我赶紧拨了个电话过去,可是他已经关机了。

    我想我绝对是疯了。我不停地催促着司机,逼着他闯了一路的红灯。当医院的值班护士说没有裴斯仁这个病人的时候,我却执意不肯离开。一栋又一栋,一层又一层,我不停不停地奔跑着。终于在急症室的手术室前见到了他的身影,我提着的那口气瞬间松了下来。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他就那样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抱住双腿,缩在墙角。暗淡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隐隐透着绝望。我走到他的面前,他抬起了头,目光涣散。

    “死人……”一遍又一遍,我轻声唤着他,他的目光渐渐有了焦距。

    “桑桑,你来啦。”他露出了一抹苍白的笑容,我的心好像被无形的手捏着,疼得我喘不过气。

    “死人,不要笑。难过的时候你可以选择哭,流泪并不可耻。”我伸手环住了他的双肩将他禁锢在我的怀中。他的身体很冷,我想将我的温度传递给他。

    闷闷沉沉的声音从我的怀里传了出来,“桑桑,我好痛。真的好痛。”他的头抵着我胸口,双肩微微地颤抖着,“奶奶走了,从今以后,我只能一个人了。”

    我见过他的奶奶,他骨折的时候,我曾送他回家。我想我或许是唯一一个进过他家,并见过他奶奶的朋友。他的奶奶是个很慈祥的人,总是微笑着包容着死人的任性和固执,可以说,他们两人相依为命。

    “死人,你并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想着要安慰他,有些话不经过大脑思考就脱口而出了。只是当前的死人正陷入悲痛之中,无暇深思。他只会像溺水人抓住稻草一般,将其视为治疗心痛的伤药。

    这一夜,是他最狼狈的一夜。只是,宛若昙花一现。

    我却渐渐明白,他的快乐并不单纯,有时候快乐便是他的伪装,只为掩埋心底的伤痛。他的自尊不允许自己从别人那里得到同情,这一部分和我很像。所以,我只能陪着他疯,陪着他闹,然后在偶尔瞥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忧伤时暗自心痛。

    曾经有过几次,我看见有个和死人眉宇间有几分相似的男人上前纠缠并拉住死人的手,却被死人用力甩开。死人愤愤地吼了一句,“我裴斯仁,没有父亲!”然后潇洒地转身走人。

    犹记得曾有人无意中拿他的父亲开玩笑,那一刻,他的脸色瞬间黯淡下来。从此,便没人敢在他面前再提那两字。我也明白了,“父亲”这个词是他的禁忌。或许,这后面还有一个故事,只是他不说,我便不问。我天真地以为我会等到他主动开口告诉我的那天。结果我等来的却是“桑桑,我绝不会再次在你的面前哭泣。”

    我想了很久,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你是在向我宣示,拒绝再向我敞开心扉吗?的确,你做到了。在我面前,你隐藏了忧伤。有时候我甚至会想,你是不是隐隐地察觉到了什么。既然你拒绝我靠近你的心,那么我便如你所愿。

    高三分班的时候,他选了生化。我也毫不犹豫地选了生化,即使那时候我的生物成绩并不如人意。没有人知道为了和他进同一个班级,我耗了多少心力。我只是,想留在他的身边。高三这一年压力很大,我以为他会一如既往地想尽办法宣泄压力,我是做好了准备陪他一起疯的。可是,他却收敛了他的玩性,当起了乖宝宝。这无疑跌破了所有老师和同学的眼睛。

    “请问,那是赔死人同学吗?”某A指着埋头做题的死人问。我点头。

    “那真的是赔死人同学吗?”某B张大嘴继续问。我无奈,再点头。

    “那真的真的是赔死人同学吗?”某C瞪着眼再问。

    “你们Tmd有完没完啊!不信的话自己确认去!”哪个混蛋敢再烦老子,老子赏他俩熊猫眼。

    “死人,你想考哪里的大学?”

    “S城。”

    “不留在B城吗?”

    “恩。这里没有让我留下的理由。”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我的眼神有些闪烁。

    S城的大学分数都很高,难怪死人会这么拼命,看来他是下定决心了。既然他选择离开,那么我也会跟着他一起走。似乎只有为了他,我才会如此拼命。我没日没夜地钻入题海,只为高考的时候多一分胜算。

    终于迎来了高考的这一天。六月的天,异常闷热。来到考点的时候才发现校门外密密麻麻地围了一层来陪考的家长。用力地挤进了校门进入了候考区。

    我和死人都是一个人,自从学校放了假让我们自己在家复习后,我们就再没有见过面。互道了“加油”后,我们进了各自的考场。

    当考完最后一场出来的时候,我们在彼此的脸上看到了自信的笑容。

    接下来就是填志愿,其实我填的那所学校并不是最好的。只是他在S城的大学中分数线并不算高,正好可以确保我被录取。

    结果我问死人第一志愿填了哪所学校的时候被雷到了。“我也不记得了诶。我看了一下志愿手册S城大学的代码范围,随手填了一个。至于专业,我也是在那个代码区里随便写的,没仔细看。”

    满头黑线,我还以为这家伙有一个具体的目标呢,搞半天比我还不如,至少我还知道我填的是S校。

    所幸的是,我们都收到了S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这年暑假,我做错了一件事。那晚,我们都喝了点酒,有点晕。然后,我对他说:“我们之间有那么一条界限,不是我不想不跨过去,而是你不让我跨过去。”说完,我的酒就醒了。

    他很自然地搭住了我的肩打着哈哈:“那不重要不是吗?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很开心。”

    然后我知道,我没有机会再说出口了。那个夏天,在没有知会我的情况下,他先行离开了B城。

    我一个人整理着行李。其实要带的东西并不多,我只挑了几件贴身的衣服。最后打开了抽屉,将那只承载了我所有美好回忆的蝉放入了行李箱中,踏上了一个人的旅途。

    S城,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冷漠。我和死人在很多方面都很相像,比如说,我们都会过度地自我保护。只是,不同的是,我的外壳是坚硬的,保护自己的同时也伤了人,而他的外壳却是柔软的。

    即使我们生活在同一座城市,即使我们呼吸着同一片空气,即使我们仰望着同一片星空,却再也没有见过面。偶尔上网碰见,聊过几句之后,他也会找理由匆匆下线。我渐渐明白他在躲我,所以每次上线都很自觉地隐身。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他天天变换着QQ签名,猜测着他周围可能发生的事。

    我害怕孤独,所以我选择为自己找个伴。和潋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潋很受女生欢迎,但是他并不滥情。他一次只和一个人交往,而且朋友和情人之间的界限划分得很清楚。不像死人,面对女生的时候总是模糊了爱人与情人之间的线,引人无限遐想。

    潋和死人一样,有着一双漂亮的双眼皮。潋很少笑,每次看到他含着笑意的双眼时,我都会把他和死人的笑眼重叠起来。潋是典型的王子,举手投足间透着绅士的儒雅。我不明白,像他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愿意成为我的朋友。答案呼之欲出,我却不愿去想。

    当我发现我的蝉失踪了的时候,我简直快疯了。我红着眼揪着室友的领子问他们有没有看见我的蝉。

    “哦,你说的是你桌上那只黒虫子吗?我以为是垃圾,就丢到垃圾袋里。今天中午的时候拿下去丢到下面的垃圾桶里了。”

    我甚至来不及给自己套上一件外套,就飞奔到楼下。借着楼道里暗淡的光线,我看到了空荡荡的垃圾桶。我瘫坐在地上,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那只蝉,是我们之间唯一的见证。看着它,我总会想起那双汗涔却又固执地不愿放开的双手。想起他固执地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现在,连那只蝉也没有了,我们之间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为死人流泪。我放任眼泪静静地流下来,希冀着它能够带走我所有的悲伤。

    一件外套披上了我的肩头。一抬头,入目的是那漂亮的双眼皮眼睛,里面写满了担忧。“桑,外面天凉,进去吧。”潋抱起我进了他的寝室。潋的寝室在一楼,他的室友经常夜不归宿,今天也只有他一个人。他放下我让我坐在他的床上。然后抽出纸巾为我拭去脸上残留的泪痕。

    潋永远是最好的听众,他总是倾耳认真地听着,仿佛自己也是故事中的一员。在他面前,我总是不自觉地卸下心防。

    “潋,我把我最珍贵的东西丢了。”

    “是什么?”

    “一只蝉。一只承载着我对一个人所有思念的蝉。”

    潋伸出手,覆在了我的胸口,“桑,你最珍贵的东西并没有丢,它还在这里。思念不需要任何载体,只要你拥有回忆,它就永远鲜明。”他温柔的声音慢慢抚平了我的心伤。“潋,今晚我睡在你这里。”他沉稳的怀抱能带给我平静,而今晚,我需要睡一个安稳的觉。

    我以为我和死人是两条相交的直线,过了那个交点,我们便再也不会有交集了。可是,事实证明我错了。

    年三十那天晚上,我依然挂着Q,只是没有隐着。因为和潋约好了Q上聊的。结果还没等到潋就和死人先聊上了。他没有回去,我知道。这三年,他一次也没有回去过。B城没有让他留下的理由,也没有让他回去的理由。

    我们侃着侃着,就说到让他来我们学校。我以为他会敷衍过去,没想到,他竟然同意过来。阔别了三年的相见,天知道此刻我的心中有多么雀跃。

    潋的聊天对话框跳起来的时候,我已经结束了和死人的对话。

    潋:你今天好像很开心。

    夏蝉:嗯,明天我要见一个重要的人。

    潋:和那只蝉有关?

    夏蝉:嗯^_^

    潋那边忽然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输入。

    潋:桑,希望这一次你能解开所有的心结。

    夏蝉:谢谢你,潋。

    此时,时钟的指针刚好划过零点。几乎是同时,“潋,新年快乐!”“桑,新年快乐!”然后又几乎是同时给对方发送了“^_^”这个符号。

    潋:桑,早点睡吧,做个好梦。

    夏蝉:好,晚安!

    我以为我和死人能够回到从前,却没想到上天让他来我们学校不是为了让我们重逢,而是为了让他和那个单眼皮男生相遇。而我,自始至终只是一个搭桥牵线的人。

    死人或许没有察觉到,对于须耀堇,他有着一定程度的执著和兴趣,并非单纯地为了玩乐。死人向来不屑于向人道歉的,“合则聚,不合则散”一向是他信奉的原则,可是他为他破了例,他在乎他。第一次,心里的警报响了。我不甘心,不甘心什么都没有做就直接被宣告失败。

    心底的那根刺,我选择了一次性连根拔除。当死人说,“莫桑,我把你当哥们。哥们如手足,你看见有人和自己的手脚谈恋爱吗?”我终于知道我被彻底地三阵出局了。

    天下着雨,我没有撑伞。任大雨冲走我的悲伤,冲淡这段尚未开花便已结束的初恋。

    那一晚,我发烧了。吃了药,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梦中,依旧是那双汗涔的双手。只是这一次,我听见头顶传来他的声音:“对不起,莫桑。”然后,手松开了,我掉进了无尽的黑色深渊。

    再次醒来的时候,入目的是一片白,还有消毒水的味道刺激着嗅觉。我坐了起来,才发现手上挂着点滴。

    “醒了?想吃什么吗?”顺着声音,我看到了略显憔悴的潋。

    “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感冒转肺炎,昏睡了一天。我已经让你的室友帮你请假了。”

    “潋……”

    “什么?”

    “我和他彻底结束了。从今以后,我又只能一个人了。”

    “后悔吗?”

    “不后悔。”

    潋将我拥入怀中,轻声在我耳畔说:“桑,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

    我曾经说过同样的话,那时的心痛和决定守护他时的决绝一直刻在我的心头。我不想再有人体会那种隐忍的疼痛了。“潋,你喜欢我吗?”

    潋并没有正面回答我,他说:“蝉要生存必须依附大树。桑,你是那只蝉,但是那个人无法成为可以让你依附的大树。而我,可以,也愿意成为你的那棵大树。问题是,你愿意停留在我这里吗?”

    “为什么是我?”

    “我也不知道。你总是能够让我为你心疼。我想,或许只有让你幸福了,我的心才能够停止疼痛。”他的唇角牵起了笑容,依然是那样的温暖明媚。这是第一次,看着他的笑容,我清楚地意识到站在我面前的是潋,而不是死人。

    “潋,我需要时间。”潋对我而言,很重要。但是我却无法理清他在我心中到底占的是怎样的一个位置,我不能利用他来填补死人离开的空缺,这对他不公平。

    然后我听到他说,“我愿意等。”心,霎时飞扬起来。

    我固执地拒绝住院,潋就每天骑20分钟的路程载我到医院挂点滴。变幻莫测的天,冷热交替,使得感冒发烧的人急剧增多,整个注射科里坐满了挂点滴的人。我想赶他离开这个满是病菌的地方,可是他执意不走。连续一周下来,他也患上了感冒。他通红着鼻子对我说,“这下好了,和你一起挂点滴,你就没有理由赶我出去了。”潋这么说着,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我的鼻子忽然就酸了,眼泪在眼眶里转了两圈却又被我忍了回去。

    我痊愈大概是两周以后的事了。我一直没有上Q。上来之后才发现我的邮箱里有一封信件,来自死人。里面只有一句话,“对不起。”看着这三个字的时候,我忽然间觉得松了一口气。他愿意向我道歉,至少表示他承认了我喜欢他的心情,也代表我在他的心中有一定的份量,不是吗?我笑了,许多积压在心头的抑郁一扫而空。

    有些感情,需要放下,而有些感情,需要有人刺激才能被察觉。远远地,看着别人霸占潋的怀抱,我的心里五味陈杂。

    “桑,你怎么了?”

    “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那你为什么不理我?”

    “你要我理你干什么?反正想要对你投怀送抱的美女多了去了。”

    潋愣了一下,然后思索着什么,“桑,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我别过头,不理他。“你一定是看到我抱我家笨丫头了,对不对?”啧啧,还是你家的笨丫头?怒!这是我男人该有的态度吗?我想我被气得不轻,所以才会忘了我们并没有在一起。

    “桑,别生气了。”怎么能不生气,你都琵琶别抱了。

    “笨丫头是我妹妹。”我知道,你把妹的本事高也不用在我面前炫吧。

    “笨蛋,她是我亲妹妹。”他用食指轻敲了一下我的脑袋。亲妹妹?这么说我误会他了?

    “我家那个笨丫头平时被我们宠惯了,就爱撒娇。这不,和同学晃到附近,就过来看看我,临走还要揩我油。”潋收起了笑意,直视着我,“桑,你吃醋了对不对?你喜欢上我了对不对?”

    倔强如我,怎么可能轻易说出那两个字。

    “你不愿回答,那么我换个问题。”潋抓着我的手,仿佛害怕我会在下一刻选择逃离,“桑,和我在一起,好吗?”

    他的体贴,他的退让,我都看在眼里。我想今生我可能再也找不到愿意像他这般宠我,爱我的人。错过他,我一定会后悔。

    “好,在一起吧。”我迎上他的瞳眸,认真答道。

    他用力圈住了我,片刻之后又分开。他的唇轻轻地覆了上来,温温软软,没有没顶的激情,只有祥和的平淡,却让我安心。潋的爱犹如大海般深沉和包容。和他在一起,我的心总是很踏实。

    我没有再见过死人,却在学校里碰到过那个单眼皮男生。我知道他们在一起了,但是我却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这样心平气和地和他在一起聊天。他说,就在拒绝我的那天,死人曾经为我流过泪;他说,死人把我当成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他说,失去我是死人心中无法抹去的一道伤,他说……

    死人曾说过他再也不会在我的面前哭泣,他做到了。但是,他却为我哭了。我和死人都不是会轻易哭泣的人,而我们却曾为彼此哭泣,我很清楚这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只是,知道这些就够了。现在的我们已经拥有了各自的幸福,那,是四个人的幸福。

    回去之后,在邮箱里翻出了死人的那封邮件,回复。这也是给他的最后一封信,告别的信。

    “死人,还记得十六岁那年的那只蝉吗?那一年,你欠我一个约定。现在,我只有一个要求,请你一定要好好地,幸福地活着。从今以后,我们互不相欠。还有,我想让你知道,我从没有后悔和你成为朋友……”

    十六岁那年的那只蝉停留在了我的回忆中。即使已经渐渐模糊,但我知道,它在。过去,现在,将来,它一直停留在那里。

    关了电脑,熄了灯,我轻轻地爬上床。

    “睡了?”

    “嗯。”

    潋习惯性地张开双臂把我抱在怀里。没过多久,就传来他平稳的呼吸声。我将头靠在他的胸口,静静地聆听他的心跳。那规律的跃动声好似动听的催眠曲,渐渐地,睡意便向我袭来。

    死人,我已经找到了可以依附的臂弯,所以请你也一定要幸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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