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757 更新时间:10-08-31 10:25
很久,仿佛是过了很久。
我垂眼,对上一双泠泠的目。很大,我现在才发现那双眼睛,不,是那对淡茶色的瞳仁真的很大,闪闪亮亮,宛如澄澈通透的湖面,映着我贪婪的影子,却是无比清晰。我忽然发觉,这双眸子其实最迷人的地方其实并不在于它美丽的而细长的轮廓,而是当你看了第一眼,就会忍不住想看第二眼。
苏慕寒抬了抬手,我以为他又想搧我一巴掌,可他没有,他只是推开我,然后用清冷冷的目光看着我道:“你这是做甚么?”继而拂了拂熨着金色花纹的的长袖,皱起了眉头。我看一眼,故作轻松的挑起他凝如白玉的下颚,怜惜道:“我觉得我已经表露的很明显了。”
苏慕寒向后退了一小步,正色道:“夜公子,我今天只是看在庆的面子来找你,所以希望你不要误会。另外,我还想跟夜公子说一句,我真的没有意思要陪你玩。”
“你是嫌我不够好么?”我向前移动一步,仔细打量着他,不过是一个摸样看似有些不普通的人,又如何会让我封夜真的动了心思?“真是只小妖孽呢…”我看着眼前一张一阖的朱红唇瓣,不知怎的忽而涌起一种想一口吞下去的念头。
“苏慕寒不是冷血,苏慕寒是…。没有心。”他明亮的眼睛忽而黯淡,挽起袖,拾了根临近的树枝,手势一挥,泥土上便是明晰如刀刻般落了两个字,“无心。”
“难怪庆会这么说,”我微微一笑,拾起他仍弃的树枝,就着他刚写下的两字的旁同样“认真”的画了一行字,“我亦无心。”
“你看,这便是我们的缘分。”我指了指他的字,清秀俊逸又不失沉稳大气,不自觉点了点头。余光处瞧了眼苏慕寒,只见他微抿双唇,无奈的接过我手中的“笔”,衣袖翻涌间,泥土上的字体早已然被一个赫然的大叉所取代,我引了引唇角,似乎觉得眼前这个人越发的有趣了。
“爱怎想怎想,随你。”苏慕寒淡淡睨了我一眼,也许是那日的阳光过于刺目,也许是那身素白的衣裳过于浅淡,我竟觉着眼前的人飘忽的如同一张纸片,忍不住又想去拉他的手。他的手腕皓白而骨骼纤细,骨节修长,指甲光润并且干净。
“是我失礼了,”我抬起头对他微微一笑,背过自己的手。他似乎也有些尴尬,慌促的别过脸庞。阳光下,那浓密的睫毛微微垂落,宛如夜蝶受伤时颤抖的翅膀。庆曾说,苏慕寒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好。想来事实还真是如此,我见过的美人虽然很多,可像他这样的的确真是第一个。所以单就这一点,对我来说也足够了。
苏慕寒的话不多,所以大多时候我们都是在沉默。
他也是个怪异的人,起码在我眼中他是如此,他和我一样,也爱喝酒,因着这点,我们成了朋友。不过,他和我不同的是,他的酒量很不好,三杯即醉,虽然我亦不胜酒力,可我若是醉酒便是趁机发酒疯,而他醉酒了只是满口胡话。
庆说,酒不是个好东西,便是独酌也教人学着醉生梦死,所以一定要找人陪着你,可尽管他这样说,每次最后陪我没日没夜的喝酒的还是他。王兄说,夜你不要喝这么多,我会心疼,可他每次这么说完后,仍旧还是依着我性子任性胡来。苏慕寒不一样,我记得有一次,我俩喝醉后互相搀扶着走去沁水湖边,在堤坝前看着看着他突然的就这样毫无顾忌的跳了下去,当时我只觉一阵头皮发麻,顿时酒也醒了大半,定睛再一瞧,他已然从湖中浮了出来,满脸兴奋的指着宛如打碎的湖水说,夜,你看,好多的星星,这里有好多的星星。然后我心想着他绝对是个疯子,便跟着也跳了下去,水不深,水微凉。接着我便哭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哭,我只知道天这么黑,苏慕寒决计看不见我在流泪,我故意把大半个身子沉在水里,继而用只有自己听的到的声音低低而喃,其实我也是个疯子。
苏慕寒说,夜,你知道吗,老人说人死之后都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可我知道我不会,因为我不是人,哈哈哈,我不是人。说罢又开始搅乱一湖面的水,说,星星,好多星星。我只能抱起他,然后吻他,说,不会的,不管怎样,我都会记得你。他没有回吻我,也只是任由我抱着,双眸变的如夜般幽远,水般微澜。
“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他怒视着我,然后乱抓着我的胳膊,活像个愤怒的小狮子。
“我没有对你好。”我只对我自己好,想了想,我还是没有把后半句说完,然后扶着他上了岸,苏慕寒一声不吭的看着我,突然开口道,“夜,你好美。”
我惊异的看着他的眼睛,口是心非道:“你别这样说,这样说,我会以为自己长的像个娘们。”他也不吃惊,只是伸手去摸我那披在脑后湿淋淋的头发,呵,连发冠都丢了,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不过无所谓了,反正我从来也没有在乎过。
“的确是和他的一样漂亮呢…。”苏慕寒说的很小声,可我还是听到了,我的心咯噔了一下继而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特别的别扭,我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还在看我的头发,我叹了口气,道:“你喝醉了。”
“我没醉。”苏慕寒固执的瞪上我的眼睛,说:“我苏慕寒怎么可能这样就醉,如果我这样就醉…我,我不配。”我被他弄的莫名其妙,再去看他的眼,已似含了雾,白茫茫一片。忽而的觉得他现在这个样子特别像醉酒后的自己,莫名的固执,以及莫名的不可理喻。
当然,这都是醉酒后的事了。
我的宫殿很大,亦很深寂,尤其到了夜晚,我总会觉出无端的压抑感。这是一种很难用言语说的清的微妙感觉并且与生俱来,就如同说,我的父王给了我最精致的房屋,最美味的食物,最漂亮的女人和最英俊的男人,可我还是觉得不满足一样。我不知道我究竟想要什么,也没有人明白我想要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我已拥有一切,可我自己却觉得仍旧一无所有。
“你喜欢他?”一个低沉而略带磁性的声音传来,不用问,我也知道,来的人是王兄。
“他,谁?”我别过脸不去看他,不去看这个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人。
“苏慕寒。”声音似乎有一丝颤抖,可仍旧中气十足。
“这不可能。”我一口回绝,“封翟,你别总做出好像很了解我的样子。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不然我的事你永远也别管。”我的口气很强硬甚至直呼起他的名字,反正他也习惯了不是,我知道自己就是个难吞难咽的硬骨头。
“夜,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你明知道这不可能…。”
“我的好哥哥,我就知道你怎么可能忍心杀了我。”我冷哼了一声,转身就准备走。
“你别对我这么过分…好不好。”他扯住我的袖子,语调亦开始断断续续起来,“再过几个月,我就要迎娶淮殇国的琉裳公主,我…连见都没见过她,更不要说…”
“你说够了没,烦不烦。”我甩开攥在他手里的袖子,“王嗣们本来就是政治工具,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好,我知道了。”王兄怔了怔,眼神募的黯淡下来,松开的手一瞬间握紧了去,大殿里的气氛一时诡异的连空气都似乎不再流通,我大抵知道自己的话一定伤了他的心,可仍旧不改自己的恶劣态度,没心没肺道了句,“好哥哥,你就快去等着做你的新郎官吧,哈哈哈,但愿那个什么公主是美人,也不负了哥哥花容月貌,哈哈哈哈。”
我嫌自己笑的不够岔气,还愣挤出一两滴泪水,以表明我是多么真心实意的是在祝福,可等道王兄离开之后我才猛的发现,不知何时起我已经从思想幼稚顽固不化升华到了十足的就在讨人厌了。别人掏心掏肺的给我,就换我一句,你烦不烦。若换成那人是你,你乐意?
依稀记得,小时候我和王兄的感情还是很好的,当然是“两情相悦”的好。我们虽是同父异母,可王兄和我的感情却不输给同胞兄弟,他长我三岁,自小就生的气度不凡,特别的,眼睛更是十二分美丽,瞳仁紫的如同会夜里会发光的紫魄水晶,睫毛又很长,那时的我时常爱捉弄他的眼睛,总觉得他眼睛构造和人家的不同,不是无端盯着他眼睛瞧,就是趁他睡着去偷摸他的睫毛,再不然就别扭的要求他闭上眼给我亲眼睛,那时我年龄小也不觉得这有何不妥,只是我在做这些事时总会看见那些有意无意溜过来年轻的小宫女们红着脸抿嘴偷笑。
如果不是后来那件事的发生,我想一切或许都会停留在最原始的摸样。那年,左晋王宫最受宠最美丽的妃子汀芷暴毙后殿,死前她只颤抖的在我手心写了半个立字,我立刻明白这是端字的一半,诺大的宫廷,只有端妃这一个可能怀疑对象,深深后宫,嫔妃们为了争宠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一直如是,只是我没想到最先去的那个人会是我母妃。而杀她的人竟是凌是封翟的母妃,我最亲近哥哥的母亲。
在我以后无数的梦中,总会出现一个带着血渍的半边字体,以及一双颤抖的手,似乎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所有发生过的曾经,甚至在我每看见封翟那个溢出笑意的清俊脸庞时,都不由得坐立难安。这个梦魇一直缠绕了我十八年,可如果单纯的说是由着这半个血字毁掉了我对王兄的感情,那倒不如说是这尔虞我诈的宫廷毁掉了我对他人最基本的信任。所以我常对自己说,我其实并不是不信任,而是根本不知道该去相信谁。因为如果我相信了,那个下一个死的也许就是我,令人欣慰的是,除了我和封翟,其他的兄弟都在陆续的前后中无一例外的升了天,追究其原因或许也只有天知道了。
可每死一个,我都会有些遗憾,为什么死的不是他封翟,可同时我又会庆幸,幸好死的不是他。我很清楚我该憎恨的是他母妃,可无法控制的我都还是会将自己的憎恨归咎到他身上,我不是圣人,无法因着和他那点所谓的亲情忘掉死去的尽管只留着模糊且单薄记忆的母亲。虽然不可否认我并不十分爱她,可她毕竟是我母亲,我再不孝也不能仍下她不管,更不能因为她不在了,就忘记所有发生过的事。
我不恨任何人,我恨我自己。
而苏慕寒,在他眼中,我看到了一个和自己那样相似的人。我以为,我好不容易在茫茫人海中让我找到了一个同类,原来…。这不过是上天随意开的一个玩笑,这个人,他不是冷血,不是漠然,不是铁石心肠,更不是不为我所动,而是,他根本真的就没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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