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7994 更新时间:21-08-24 07:58
夜幕下面,贼人在跑,
锦衣卫一群一群的拥上来,慢慢收拢,为首的一个四十几岁,留着硬朗的胡子。
他问,是自己绑还是我们给你绑。
他坐在马上,自信的捏着胡茬,想那小贼应该悔不该偷到魏公公的头上,魏公公的玩意一丢,满城孝子,都得是不死不休。
看那小贼只穿着一件破旧的夜行衣,瘦小,苍老,此时面对二百多个锦衣卫,应该是插翅也难飞了。
上魏公公那一交差,出来喝杯热乎的小酒,吃一碗热汤饼当夜宵,回家等着升官就行了,别提多棒了。
“小贼,我今日定当生擒你,有什么话,跟我去公堂上说吧!”他瞪眼说道,顺手扔给小贼一副锁枷。
“这就戴,这就戴,”小贼十分谦逊,弯腰给各位大人陪着不是,从包里掏出一个金色的面具,“不过我想先给大家表演一个小节目,戴上之后,不管是谁,都会被我杀死的。”
“哈哈哈,”一个锦衣卫打马跑到他面前,“爷这里像个茶馆吗?还是你看爷好消遣?特地来取笑爷?”那锦衣卫用剑一把将他打倒在地上。
小贼也没多说话,拿过来就戴上了,戴上就出了事。
那一天,西山上二百多个锦衣卫都没能抓住一个小贼的故事很快在京城里传开了,有人说那小贼突然变成了魑魅魍魉,有的说变成了一个巨人,有的说变成了无数个鬼魂,有的说变成了一条狼人,还有的说变成了一颗巨大的人头……总之是变成了非常厉害的东西,却没人能说得准到底是变成了什么。
小贼的画像很快被张贴出来,是个三十几岁的男人,瘦小,没胡子,贼眉鼠眼,长的就跟三百年后那溥仪似的,符合大众心目中小贼的形象,没人看的出他有这个本事。
正午的阳光穿透过雕花的门扇,扬洒洒的进来,明晃晃的浇在琉璃落地窗前的那几棵竹子上。
一个小女孩用毛笔画着竹子,还特意给每根竹子都画上了几朵又肥又大的花。
“好饿啊,好饿啊,”女子娇嫩的声音从温室传出来,充满整个二楼,那声音清脆而尖细,忽然就变的充满怒气,“为什么开花没有米?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站在门口的魔邪擦擦头上的汗,“掌柜的,您给每棵刚买回来三个月的竹子都画上花是不是有点残忍……”
“这几年的天气好冷,九月没到就要穿棉衣了,能开花的竹子更是越来越少了,我都五个月没吃东西了,难道这不残忍吗?”
“是有点残忍……”
“那叫底下的祸斗和朱厌吃鱼的时候小点声!我都能听出来他们在唑哪根骨头,用的是什么样的酱汁,就的是哪里产的蒜了!如果是酱园的酱油的话,那底下就会出现筷子敲碗的声音,是用筷子在往嘴里送东西时发出的,如果是鼎酱的话,就会发出很强的吱吱声,因为他们连骨头缝儿都要唑干净,你听,祸斗又往嘴里送了半瓣蒜,朱厌那傻孩子逮着一碗素卤提里秃噜半天!”提起吃字,她隐隐磨牙,同样是鸟,还是火鸟,那只金乌每天吃鱼吃的就这么欢!
她的眼睛水盈盈的,向来盈聚着闪闪的灵气,但今天的灵气中,却稍稍多带了一点戾色。
“魔邪,我要饿死了!”
“那咱不想那些行吗,想想别的!比如那楼底下到现在都没有生意!”
“什么?”白桃跳起来,“还有这种事?”
这事要说到今天清早,京城锦衣卫北镇抚司都督检事邓玄就进了千机楼,他在一楼的厅堂当中最大的八仙圆桌旁找了个位置就坐下了,也不点菜,也不饮茶,老人家一直坐到午饭时分。
他的身上穿着皂色的飞鱼服,鲜艳的斗牛纹一路攀到肩头,鲜洁笔挺,在黝黑的面孔上嵌着一双锐利的眼,加上一道伤痕一直从左眼角垂到嘴角,成功的清净了千机楼一上午。
有熟客一进门,看见这大门口正坐着个锦衣卫,合着眼晒着太阳,嘴里还哼哼着,心想今天是个啥日子得用锦衣卫当门神啊,当时就跑了。
他本人对此毫无察觉,仍是晒着太阳坐在那里打盹,连一口茶水也没喝,一路半迷瞪半醒的坐到太阳跑了一半。
他能坐得住,掌柜的可是坐不住了,小短腿多蹬了几下下来,看见这人,“我当是谁,原来是邓黑子!邓大扒犁!”每一个字听着都像是牙缝里蹦出来似的。
邓玄黑着脸,拱了拱手,“白掌柜。”
“我说是谁能在我这坐这么久,除了那小白梨子也只有你这大黑子了,说吧,想吃什么。”
“白掌柜,我不是来这吃饭的,而是查案。”他咽了一口茶水,放下茶杯,“魏公公的蛋没了。”
“魏公公的蛋?”她重复念了一遍,“那玩意不是许多年前就没了吗?怎么到如今才知道?”
“你在说什么话,”邓玄敲了下桌子,“是魏公公的动物蛋,魏公公一直爱若珍宝,带在身上不舍得吃!”
“是要我给他拿个一样的?是什么动物的蛋?”白桃搬了张椅子坐在对面,感兴趣的问。
“是海里的东西……那个东西可难找了,你这里未必会有。”
“是海龟的蛋?”她问。
“是那东西就不劳烦兴师动众了,”邓玄阴着一张大黑脸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是鲛人的蛋。”
白桃点了点头,“也不是很稀有嘛!”
“你不知道这鲛人蛋的稀有,相传是瞎了眼的人,只要拿那蛋液一抹,眼睛就看得见了,一般的伤口立即就治愈,不仅如此,还能让你在海里看清东西。”邓玄认真的给她科普道。
“大致上都符合,只是,找到了有什么奖励没?”
“和魏公公一起猎鹿,给你一盏茶的时间和魏公公独处。”他抬了抬眼睛,念课文一样的念出来。
“的确是没什么吸引力嘛!”
“怎么会,咳咳,现在让在场的所有人放下手里的东西,乖乖待在原位等候,我们要一个一个查,上面交代了,得从人最少的你们家开始。”
“邓黑子,你什么意思嘛!”
那邓玄也是很有理由,整个四九城就你们家的伙计全有变脸这门手艺,不先查你们家的查人家谁愿意?
说的白桃无话可说。
可说是检查,就见这大爷拿出了摸骨的手艺,对准颧骨嘴巴下颚骨就是一通乱摸,小眼睛眨巴眨,摸完了还意犹未尽的在人大腿上拍了一拍,听响。
“怎么地,那小贼用的还是个假腿?”
他说你家伙计比较骨骼惊奇啊,得特别安排个摸骨师傅,不对,得叫专业的来。
专业的来摸了一下午,还是不行,他想了一下,要不,北镇有请?
白掌柜气的站在凳子上跳着脚骂,“邓黑子,邓大扒犁!你再这样我就搬出这四九城!”
他说回去研究一下。
留下这白桃坐在大厅里,也没个客人。
“魔邪,帮我收拾一下,我去趟蓬莱。”
“掌柜的,你们就这么喜欢和那阉人独处吗?”
“唉,魔邪,和那阉人独处的机会有的是,但那鲛人蛋可不常有,听说那蛋清是有复明的功效,我想用它试试,看能不能长出味蕾。”收拾好包袱,白桃出门要走,魔邪在身后喊住她,“等一下掌柜的,你就这么要走。”
“对啊,怎么了?”
魔邪深呼了一口气,“至少也应该挑一艘可靠一点的大船吧,选择从哪里出海,大沽还是黄骅,需要带多少天的粮食,需要带多少帮手,每天计划要吃多少东西,何时到达,还有干净的食水要准备多少石,还有要准备许多干净的帆布,这样下雨天也可以收集雨水,还可以带一些干菜和干肉……是了,你是鸟,掌柜的……”
“又什么事啊?”
“其实鲛人也是没有味蕾的……”
“是吗?”她的眼神暗淡下来,“好吧。”
傍晚的时候,也没见官差再来,倒是纪文程敲着地板晃悠着就进来了,来了把拐棍往那一靠,脱下大裘袍子,掌柜的,听说你要出海,给你送来两个船上的好手,一转帘子,门口规规矩矩的站了两个人,一个行七,一个行二,一个手里拎着条奔波霸,一个手里拎着条霸波奔。
她打着算盘,看也不看的说,“拿走拿走,当我这开鱼生店吗?”
老头气的要打,“你们两个兔崽子,让你们带东西,带条鲅鱼干什么?”
她拍了笔,“好了,这次你又把什么东西送人了。”
“瞧你说的,什么叫又送人了,我也不能老做那没脑子的事啊,跟你说个挺重要的事儿,我们那,放在灯塔里的长明灯突然灭了!去了一定得小心啊!”
“这……”
“还不止是此啊,那片海域被鬼怪控制了,现在在海上生活的人都没人敢去了。”老头倚在前台,“一上去,不是被乱石击死,就是被风暴打进旋涡里啊现在!”
白桃淡定的回了一个字,“哦。”
老头都急了,“跟你没什么关系是吧?欺山莫欺水,你莫要小瞧这海里的东西,我这次来,就是想提醒你们这些外乡人一点,一定要待在本地人的视野范围之内,万万不可擅自行动啊!”
结果从上船那一天开始就没见了白掌柜,只是留了张字条,让他们去蓬莱找,纪老在船上把白掌柜数落了好多遍,不跟队伍,没有合作意识,不重视自己的安全,不听本地人的话,不熟悉巴拉巴拉——结果在半路上就遇到了个小型的鱼骨筏,小鱼骨筏上做的简易的小风帆,桅杆上还贴着张纸。
比你熟。
从那以后纪老板就再没说过一句话。
我们撇下这坐船走的一大家子人先不说,先说说这白掌柜,只用半天时间飞到了这蓬莱海上,那时正是午夜时分,漆黑的海面如墨似漆,伸手不见五指,更分不清天与水的边界,月亮在云层中随意的一个地方撕开口子,在纯净的漆黑中射入数道冷冽的白,宛如在水中散开的冰块,泄下了浓浓的寒色。两股不同方向的浪花不停地撞击着同一块礁石,在月光底下泛起一阵曲曲潺潺的柔光。
一道道紫红色的闪电不时的在天的那边出现,如同摇曳着不祥光火的巨兽,从四面八方拖拽着这条深色的火焰,用尾巴倒抽着藏在云里的战鼓,成群的乌云如缀满漆黑甲片的士兵,簇拥在屹立海中的三重琉璃瓦鎏金瓒尖宝塔的上空,特别是在长明灯亮起的时候,总是烧开一层层云朵,金灿灿带夹馅的,像流着金丝蜜的重阳糕。
敛去羽毛的少女点在汹涌的荧光之中,对着海面下的东西说了一句,“那海妖占了这里多日,去告诉你家主公,调集各族随我前去,我已有驱她的办法。”说完,把那白色的羽毛放进了水中。
海里的东西回应道,“你们每一族都有自己的办法,到底听谁的呀!”
“总要一个个试的,不试试怎么行。”
水里的鲨鱼露出脑袋,说,“你这凤凰太好玩了,身上有这么浓重的人味和兽的气息,细辨之下,倒闻的出一丝干净的气息,定是好久不曾进食了,天气太冷,凤凰的食物不好找咯。”
“与你无关!”
那东西轻轻咬住她的裙子,她还来不及发出声音,就被一把带入了寒彻入骨的渤海。
渤海的水,比想象中的更加冰冷,强大的水压灌入耳膜,咸涩生苦,刚进入水的身体,像生锈的一般,整个人都被那暗流卸掉了浑身的力气。
“如此不适应水下环境,你真的是水鸟吗?”那鲨鱼得意的转着圈,把浪拍在她的脸上,抻直身子向下游去。
四十年前,她能在万米高空直冲这里,投入冰冷的海水,忍受闭气和寒栗的危险,在水下20米用喙狠狠扯下那些贝壳,把它们体内的珍珠含在嘴里,带上寒冷的万米高空,这还没完,那万米高空中更有喜欢吃鸟类脑髓的海东青,光一双翅膀就有她的三倍之大,而且一跟上就是不死不休。
她这钱挣的也不容易。
她想了想那时的感觉,把洁白的身影跃入月光里,再以那时的姿势冲入海中,杀气,决绝,像是全然不顾一切。
水府的子民,如果还记得,一定忘不了那些被抽肉去壳的残忍手段,她就是这抽肉去壳的一把好手,她闭眼用尽最后一口气,如果这一口气还不到,她就必须往上走了,这底下的水压,没人比她更了解。
等她再次重新恢复知觉的时候,首先呼吸到的是一股渗人心脾的清新空气。
以及,海鲜的香气。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静静伫立的水晶宫殿,透明的牌楼,透明的拱桥,用珊瑚做成的花园,整座宫殿都散发着融为一体的风雅,湛蓝的海水流淌在宫殿的四周,漫天飞舞着乌龟和鱼群。
“那东西盘亘在这蓬莱海的日子久了,不光那些海面上的人受影响,这海底下的生灵也受影响,那东西见了人类一向厉害,稍微不爽就是一道龙卷风过境,我族子弟就被带到了天上降到了人类的农田里,如今,怕是已经全部做了醉虾了。”
在水族的龙宫里,一个老虾兵边抽泣边说道。
“那上面的居民一向不爱吃醉虾,倒是会把你族子弟用蛋清和食盐先好好的喂起来,用玉米糊糊裹了,扔进油锅中炸至金黄,用椴树蜜和刺槐蜜沾食,这叫做软炸虾仁。”
“那我族那些上去的孩子呢?”一只老螃蟹问道。
“用不着加任何东西,直接生生放到隔水的笼屉里面蒸熟,三盏茶的时间,便可启来蘸着蒜吃了。”她说的那些个螃蟹都不敢再靠近她。
他们要是有像鲨鱼一样的嗅觉就会闻出她其实从未吃过荤的。
“人族真是太可恨了,还有那海妖,占着我们的海域屠杀我们的子民,长的像人类的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所有长在水里的和长在水边的都应该团结在一起!把那两个东西赶出我们的家园!”一个须发漆黑,面色如墨,硬朗英俊的男子发言道。
“慢着,是所有长在水里的和水边的物种来开这个会吧?”一个天鹅变成的男子举手道,眼神凶神带戾,话语像是生生从牙缝里磨出来似的,“为什么那些金雕也来开这个会,那可是有名的空中强盗啊,专好以我们的同伴为食啊。”
“这点我同意天鹅兄弟的看法,金雕太踏马不是玩意了。”一旁的大雁也随声附和道。
“我们从那水底辛辛苦苦采集了珍珠,藏在嗦囊中,想要带回家里,装饰我们的巢穴,半路就被那金雕抢了献给他们的主人了!”天鹅站起来,指着金雕怒骂道,“你们这些鸟类的败类!白白长了一对这么长的翅膀。”
“你们的血肉是一种美餐,脑髓更是无上的美味,但是那海妖占据的区域也影响了我们的主人,所以,我们愿意相助水府。”金雕笑笑说,“在座的都是生活在近海的动物,哪一个敢说没有受过人类的恩惠,又有哪一个敢说没有进犯过水府子民!在座的各位,可都是捕鱼逮虾的好手啊。”
这点她承认,住在蓬莱那会,她没事就去钻海鲜的壳,直到把那喙磨出血来,指甲都翘起来,钻的那壳上也是一片血肉模糊才罢休。
要不这样练习,怎么能潜到二十米甚至更深的海域,从黑暗的海床下面找到贝壳,以最短的速度开出珍珠来,保证在一口气用完之前回到海面。
“你这强盗!”天鹅变成的白衣男子抽出剑来,“如今,却是让我在这遇上了!我要为我死难的兄弟们报仇!”
一副少数民族打扮的金雕们亦抽出剑来,“我看你最好祈求我能将我的爪子磨的更利些。”
“你们这些鸟妖,怎地这半天连个能主事儿的都选不出来啊?”一把蜜糖一样妖娆浓艳的声音传过来,群妖转头看去,那女子的眼睛摄人,就像一块天然的蓝宝石,一颦一笑都渗着点透人酥骨的寒。
“什么人在此聒噪?”那天鹅把剑挥了上去,就像砍到了一块天然的冰块上。
那如蜜糖般香脆又如萧声般婉转的声音又从耳边荡起,这回是结了一身的冰。
那下回呢?
那金雕不愧是有主人的,这一下看出不对劲,赶紧到那女子背后赔不是,“晚辈不小心冲撞了尊者,还请尊者宽恕!”
女子笑着,丝丝吐了吐舌头,“如今水府如临大敌,各方部族应当同仇敌忾,共同面对我们的敌人,水族推举我为水府统帅,你们鸟族可有人选了。”
天鹅和金雕都作揖道,“比一场就知道了。”
女子幽幽道,“天鹅和金雕么,要我说,这只凤凰不错……”
她游过来时,奇特的寒香正在入骨,她的汗如雨瀑下,一身刺骨的寒冷从脚下生起,慢慢爬了全身。她丝丝吐着舌头,妖娆的拿眼尾扫过白桃,“没有异议,就让这只凤凰当你们羽类之王了。”
那两只鸟明显不服。
一个鸟说,我能飞上万米高空,潜下大川大河。
另一个鸟说,我能在万米高空之上搏杀天鹅。
两个人说着眼看着又要打起来。
那蜜糖般的女子皱了下眉头,“这可难办了呢,小凤凰,你打算怎么办呢?两个人你都得挑战呀。”
白桃转头看着那笑的不怀好意的女人,叹了口气,应了下去。
按说这两位都是自然界的骁楚,不说绝对顶尖的,但也是鸟类里面可以横着走的了。
这一场,比天鹅。
她说,你们两个不是都跟珍珠过不去吗,那就比珍珠,说完还稍稍带了点愤恨说,“十五丈吧,应该很轻松就游到了呢!”
两个人脑子里都被电了一下。
鸟类的标准潜深,二十米,每次上不来下不去的也就那么深。
十五丈=五十米。
那是这种云彩上的生物绝对不想摸到的深度。
浅水到底,深渊开始的深度。
省的这些鸟类天天惦记这水里的东西,她想。
鱼骨哨儿一响,俩人纷纷化翅,一只雪白的天鹅,和一只雪白的凤凰,都是世间上过分骄傲的鸟类,此时都像想不开似的一头扎进了海里。
开始的十五米,自然不必提,两鸟要不能游到这个深度,那以后也不必再来这片海域了。
水深二十米后,开始有了难度。
从那里开始,美丽的光线开始消失,四周变成幽幽的一片,曲折的光线打在岩壁上,晕开在海里,像水蓝色的星辰,如游光走电般幻美,在泥岩开合之间,弥漫光影,丝丝蒸发着浓重的寒气,如露似雾的逸散入天地,那些光影留在那个浅浅的深度,送下一串串幻灭的泡沫。
二十八米时,那一整片像蓝蓝的花池底一样的光芒,掺进星屑点进月光,清澈的像空气中的极光,亦如光滑冰凉的水晶,用最好的宝石装点,满盘剔透却一摔就碎,美好的脆弱。
轻微的亢奋感在那个深度上出现,像一杯会成长的酒植入血液,随着深度的增加,那酒就会更香,更烈,更加的让人柔烂如泥却又无法割舍。
40米深度时,杯中的烈酒像喝尽了,融透了,浸到你的骨子里,带着那种软绵绵的麻木,开始侵袭你的全身。
比想象中的更加冰冷的上升气流像刀子一样的拍在脸上,割在肌肉上,奇怪的痉挛和寒栗在这里发生,长时间不断降低的温度让人疲惫,也让人害怕,但更让人绝望,让人麻木,让人没法准确表达感受。
美丽的天堂之下,是陵寝一样的海床,依旧散发着幽幽的微光,只是微光,没有斑斓,没有幻觉。
只剩下寂静的坟墓中,冲天的绝望与寒凉,侵透肌骨,那样的哀伤,也那样的清澈。
45米深度时,那只天鹅向下冲的身体停了下来,他应该不怪自己。
在那个深度,谁都不会怪自己。
下面的刀,下面的浪,一环比一环,更像刀。
她感觉她的心像喝醉了,像浸在那酒里,一刀刀割上去,柔软而麻木,却疼在那里,寒在那里,又热又冷,直到,冷,渐渐没过热去。
她选择让自己留在那里。
十五丈九尺。
53米。
第二天,她飞上了万米高空,准备在万米高空上迎击那只金雕。
金雕这东西,翼展可展数米,其力之大,千钧击石。
常在万米高空上埋伏天鹅,很少失手。
只可惜,他要敌的是凤凰。
和他一样能飞万米的凤凰。
按理说,像天鹅这样的浮夸生灵也是吃肉的,不过跟金雕这种顶级捕食者比起来那不叫吃肉,最多能叫吃了点肉。
而这凤凰还是个吃素的。
云彩之上,再无云彩,而猛鸟相搏,必先翱翔,
金雕这东西,就是高空狩猎的好手,他有着漂亮的金褐色羽毛,从头覆到爪,一只尖利如锋的喙,一对如匕首般致命的爪,一对如牛蹄般蹬踏有力的粗壮双腿。
他第一次看见那凤凰时,就瞄准了那凤凰的头盖骨,他从云中穿过,寂静无声,忽然从空中收落,用双爪勾住她的脊背,磕一下她轻薄的头盖骨,就算结束,就算她忽然察觉过来,翻过来,他也可以降下利爪,一下划开她的肚子。
今日从这个距离看上去,通体雪白,没有利爪,没有利喙,而且体型很小,小他金雕足足三圈,看起来就和棉花做的一样。
呵,这就是凤凰,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还没有一种猛禽能在这个高度跟他对抗。
而今天这个叫凤凰的生物要比那些还弱小的多。
就和他想的一样,凤凰预感到背后正上方强大的威压,赶紧躲闪,他的利爪只在她翅膀上划了一下,又调头猛攻,用喙突击,用爪勾住她,在她身上啄出多处伤痕。
她向云层下方飞去,他紧追在后,他在等待一个时机,他在等她重新向上飞行,好一下骑到她的身上,用致命的喙敲开她的脑壳。
她起,他落,
和一只遍体通红的金乌撞了过去,连着在天上打了几个转,那金乌许是看出他的翅膀没有扇动力气,又在他的脸上给了一下。
金乌这东西,也叫伪凤,比凤凰大,也比凤凰更难对付。
金雕愤怒的看着这金乌,他要吃那个凤凰。
他想尝尝凤凰血肉的味道。
追来追去,金乌难缠。
就在他抉择的时候,二鸟在空中相对而飞,又给他双双来了一下。
他决定从现在开始死咬那凤凰。
那凤凰便向紧下面俯冲下去,他也追去,他不想和这金乌耗。
凤凰向下冲的很快,他害怕那猎物再度逃脱,便紧咬在后头,追着不放,忽然看那凤凰飞的慢了,他开始停止扇动翅膀,降下利爪,无论是哪,只要一下,他都能立刻用喙啄杀了她。
两只鸟都以最快的速度向下面降下去,那紧下面是海,等他看到下面是海时,赶紧向上扇动翅膀,可是已经没了让他借势的气流。
人们只看到那凤凰几乎贴着海面拉起,而那金雕是仓皇扇动着翅膀坐进了海里,生得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捂着手臂站在旁边,浑身被红色浸透了,艳的像夕阳里的一朵山茶。
然后是四方只要是能飞来的飞禽都落在了她的脚下,大呼,“吾王万岁!吾王万岁!”接着就是臭鱼烂虾,鸟类们把最喜欢的食物,全都伸着脖子往她那甩。
“你们……”她眼前一黑,“能先给我拿点竹米吗?”
醒来时眼前出现朱厌的脸,“你们,谁知道哪有开花的竹子吗,谁知道哪有卖竹子籽的吗?”
所有鸟类都低下头。
要说这蓬莱有的是鲜鱼鲜虾,但哪里有开花的竹子。
“唉,回禀羽王,现在的天气很冷,竹子都不开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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