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514 更新时间:21-08-24 07:58
按碣石镇久负盛名的豪宅大户来看,袁崇焕的家算不得招摇,它落身于一条小巷子的尽头,曲曲折折才能摸着门槛。
被门口晒东西的老家院接到宅子里面,才知道什么叫别有洞天。
跟京师那些扎扎实实大门八开楼阙高起的富贵人家很有不同。
前院后院亭台水榭,绕着主宅和厢房,大片花草错落繁华,挂着露水灼灼盛开着,浓浓的花气在眼里如薄雾一般逸散了一地。
这里的花草,着实比长在京城的好看了不少。
从纸上下来的袁崇焕还穿着在京城里的行头,一身巨热的铠甲,外罩巨热的裘袍,一脸诧异的打量着自己的家,一旁的白桃只是用团扇掩面,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
他刚刚还在千机楼里吃饭,不经意间露出了个想家的表情,她说也就是去两天嘛,然后天旋地转,感觉自己像被一张纸吸进去似的,再一起来,到家了。
跑出来的老头子更是诧异。
你现在是一个钢筋铁骨的将军我看得出来,你的身边怎地跟了一个那么小的孩子?看那样子,分明是还未出闺阁。
还没等人家两个自己意识到这个问题,老头子先自己个门前仰天长叹一声,造孽啊!
好嘛,误了大会了。
但还是吩咐家院张罗宴席四处发请帖,到晚上就凑了一村的人在院里吃饭,人人都知道袁崇焕在京城里当了大官,至于是多大的干部,这几年还不知道,向他敬酒的人很多,倒是白桃,很自然的就被当成谁家孩子抱到妇女和儿童那边去了。
席子上有一个半边脸缠着布条的女孩子很让人奇怪,要说那么小的一个女孩子是妖怪,她也是不大信的,但那孩子身上……
那不好说,
确实是妖气,
浓浓的妖气和血腥味,
还有,她伸了鼻子嗅了嗅,
是香气,花的香气。
她走到袁崇焕那桌时,袁崇焕正在和乡亲们推杯换盏,有一会才发现了她。
袁崇焕的父亲,大概七十岁,放在那时候是了不得的年纪,在乡里也是很有名望的乡儒,很重面子,这一次儿子穿着京城的甲袍荣归故里,他是一定要拉出来给乡亲们看的。
“我儿子在京城现在都是什么官职了?说出来给乡亲们听听。”袁老捧着杯子,神色微醺的说道。
“回父亲,孩儿在京城是兵部尚书兼任右副都御史,督师蓟辽、兼督登莱、天津军务,身上此时就有两把尚方宝剑,还有陛下御赐的蟒袍!”袁崇焕站起来,漂亮的铠甲在灯火下闪耀着金橙色的光。
“好好,这兵部尚书,右都副御史,是多大的官啊?”袁老试探的问道。
“差不多渤海那一圈儿都归他管。”白桃踮脚说道。
“掌柜的,我……”袁崇焕咽了一口涂抹,此时很想像拍苍蝇似的把她打下去。
“哦,虽然我没去过,但我也知道渤海是很大的地方啊,你现在有多少田垄了,住多大的宅邸?莫不是已经有上千亩良田了。”袁老欣然微笑着。
“孩儿还没有购置田地,暂时在京暂住。”
“当这么大的官你居然都不购置田地?”袁老眉头稍皱,“那,可有家产。”
“边境连年战火,我的俸禄都在战争中用掉了。”袁崇焕叹一口气,“……家中为我打点上下关节牺牲甚多,家财早已匮尽,如今在京中早已是入不敷出了。”
袁老仰天长叹一口,“傻啊!”他不能理解的叹气道,“就连当个小小的县官都知道给自己购置田地,修建宅邸,那么多钱你就买来两个炮仗听响,你心不心疼啊!”
“如今,皇帝照顾孩儿,对孩儿每一条建议都十分上心整改,孩儿想,先平定辽东后再买房置地,侍奉在您老的身边,到那时,您就能享孩儿的孝道了!”袁崇焕站起来鞠躬道。
“好孩子,可你这官当的为父心里怎么这么慌啊,那京城也就不过如此,那里面的恩宠咱们家也不需要,你还是早点回来,就在这当地当一个小小的县官吧,渤海的一圈,太大了,我虽不知道那渤海有多大,但也知道,此时在京中至少有几万人在看着你呐,你又如何逃的过那些眼睛?那些诽谤和陷害。适时的时候就离开,”袁老皱紧了眉头凝视着他,“要命就快走!”
“孩儿一定谨记在心。”袁崇焕再一作揖。
“谨言,慎行,可你把官做的这么大,这么远,还有皇帝的恩宠,不胜其祸呀。”袁老摇摇头,沉重叹到。
暖烘烘的橙色灯光下,袁老敲着拐棍,坐在餐桌的另一头,袁崇焕穿着大明最好的甲胄站在那里,一下不知道是喜是忧。
桌子旁,白桃轻轻拽了下他的衣角,眼神闪烁。
“父亲,这位是白掌柜,这次能回来还是托了她的功劳。”袁崇焕把白桃介绍给袁老。
“哦,原来是白掌柜,失敬,失敬,犬子能回来,多有仗了您啊!”袁老作揖道。
“袁老先生,方才我见那排桌上坐着的一位女孩,用布条包裹起半张脸来是怎么回事。”白桃轻摇着团扇,慢慢问道。
袁老一口酒下肚,长长呼出一口气,“还说这事呢,邪了门了!”
袁老清清嗓子,探出两根手指,在他们的眼中上下飞舞。
起初大约说是三年前,程家的婢子在端茶点的时候突然晕倒了,程家人给她找过郎中,郎中说是失血过多,看到脖子上有鲜明的伤痕,程家的主人只以为是这孩子做了没脸的坏事,寻过短见,把她赶走了,可是自她走后,那家的主人留心看了,他们家做事的女孩子手上,脖子上,竟都是有着那样鲜明的伤痕的,要说是集体寻过短见,那也太牵强了。
可之后,程家的闺女也生病了,症状是一模一样的,只是伤口不在腕子上,在颈子里,倒像是,像是……
白桃停下扇子,淡淡说,“咬痕。”
袁老伸出两根手指,“哎,对对对,就是咬痕。”
白桃听着这事就知道得管管了。
袁家真不愧是当地有名望的大家,经他这么一介绍,程家自动接受了这个为他们家孩子看事的提议。
等到两人换上一身本地打扮过去的时候,程家的家院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没说什么就把两人迎了进去。
那院落里,一样的别有洞天,只是这一家栽着许多蓝花楹树,紫蒙蒙的,连片连片的紫色花雾,香开阵阵,在柔软的日光里安如隔世。
一下就告诉你问题出在了哪里。
程夫人是个三十几岁的妇人,模样打扮很是端庄,无外是长袄连裙,披着一身淡紫色的流苏,一双眼睛充满忧郁,为人倒挺和气,见了白桃和袁崇焕,先在一楼的长廊上给他们道个歉,“事出有因,这般冒昧的把你们请来,实在是劳烦二位了。”说完抬起头,眉目间的忧色让人心头一软。
看的出来,这位夫人真的是愁苦,她欲言又止了很多次,低头,再抬头,低头,再抬头,把牙一咬终于开了口。
“这个是你的女儿吗?”
她就知道得是这么一句。
解释清楚后,程夫人把他两人带到了小女的卧房里,袁崇焕走出去背对着,白桃来到那小女孩的床前,一股奇香带着血腥味道直冲鼻子。
女孩子很可爱,若说是十一二岁,那么看着比实际的年龄要再小一些,下巴尖尖,脸蛋雪白,水灵的仿佛都能掐出水来,叫人痛惜着的是一侧脸颊上落着殷红的像是胭脂色的大片烧伤,一直延伸到脖颈下面去。
小女孩的气息很微弱,微弱到她点起灯来照一照,都不带有一点反应的。
“姑娘,朝露怎么样了?”夫人急的撕心裂肺,“还好的了吗?她这么小,我不想让她留疤啊!”
“这灼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
“老爷三年前,从罗浮山上见到蓝花楹树,心生喜欢,就移植来了自家的庭院里,小女脸上的灼痕,也是从那时开始的。”
“你们老爷呢?”白桃很奇怪,进来这么久,却没见这家的男主人。
“老爷去砍树,被雷劈了。”
果然。
“这几日来,我们也请了不少看事的,每一个都说我们家的孩子是个妖怪,我和老爷都说不是,那个道士当场领着我们来到小女的房门前,一推门,就看到小女……满嘴鲜血,躺在床上正睡,屋子里面那股花香,就能甜坏了你的喉咙呀,跟妖异一般……可是姑娘,不是啊……”
“楹花香?”
“对对对,就是那个花香!”夫人激动的说。
白桃爬上床去,在那女孩儿的脸颊上咬破了手指,滴了一滴鲜血抹在被灼伤的地方,小女孩的呼吸终于变的平稳了点。
“是不是这样喂的。”
一旁的夫人看的奇怪,也说,“是啊,是啊。”忽然眼神飘忽起来,一阵奇香冲入脑海,程夫人倒地睡去。
那日子头悠悠转到了晚上,一行花枝划破窗纸,从那窗户外面吹进来许多花瓣,一开始还没有目的,带着种难以捉摸的飘忽,忽然像箭一般弹向床前,像有生命似的停在了小女孩的面前,花瓣构成了一个男人的模样,用一只手抚摸着女孩被灼伤的部位,忽然从那花瓣上滴出许多淡紫色的花汁,一滴一滴的滴落,当第一滴砰的砸到小女孩的脸颊上时,从那水珠上升起一股小小的火焰,顺着花瓣向上蔓延,他整个人跳起脚来,把那火焰抖到全身,一边跳一边骂道,“凤凰血……什么人?”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踏着院儿里的月光背着手走了进来,笑意盈盈的骂道,“要不要脸?”
花妖好像很怕那个火焰,浑身不受控制的挣扎着,把火焰抖的到处都是,木制的地板却一点没着。
“你懂什么,她是我的王后转世成的孩子,从小就体弱多病,这些日子来我每天给她一点我的血液,才慢慢的护住了根基!”
白桃赶紧收了火焰,花妖浑身冒着烟,口中还喷出一股糊气,一下瘫倒在地,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只有一半人脸的男人,那一半都覆在银色的面具下,仿佛天使与恶魔被笔直划分了界限。
被烧焦的花香,和夜里的花气混合后,凝成一种类似于贡香的醇苦气息,在这样的夜里竟意外的好闻。
白桃扒在他的肩头,把他身上的花香嗅的一干二净。
“再烧一点吧,那样还好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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