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606 更新时间:09-06-03 01:28
墨一般的深夜,天空中一颗星星都没有,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四周高楼林立,奢华的霓虹灯闪烁着璀璨的光芒,把整个城市照得宛如白昼。巨大的广告牌交替变换,绚丽夺目的色彩,美丽妖娆的女子蹙起樱红的唇诱惑地调笑摆出性感的姿势望着底下来来回回的人群。
宽阔的马路上车流川流不息,明亮的车灯汇聚成一条长长的海洋,蜿蜒激荡。
虽是夜晚,街上却一点也不冷清,纤细的脚踝,紧绷的短裙,昂贵的金表,锃亮的皮鞋,男人拥着女人摇摆着走进一个又一个娱乐场所,昭示着又一个不眠夜晚的开始。
我就站在这城里最大的一家俱乐部门口,金碧辉煌的门脸,气派的大理石立柱,擦的一层不染的石阶,处处张显着客人高贵的身份和里面的昂贵豪华。
一辆十分拉风的红色跑车“扎”地一声锐响停在了门口,从车上下来一名身着黑色西装的男子,他潇洒地绕过车子走到另一边,拉开车门。
车门打开,先下来的一双白皙细致的脚,穿着十厘米高的黑色漆皮细跟凉鞋,鞋面上镶着粒粒金钻闪着夺目的光芒,随即一位同样身着黑色礼服的女子整个从车里站了起来,凹凸有致的身材,一头波浪般的褐色长发,纤细的手腕搭在男人的手上,整个人都散发出妩媚迷人的光彩。
门口立刻闪出一侍者模样的男人,彬彬有礼地将车开走。门房一看来人也立刻殷勤地迎了出来,领着两人往里走去。
两个人很自然地缠绕在一起,男人放在女人腰部的手说不出的刺眼。
“天擎——”我听见自己大叫一声。
那名男子闻声转过头来,如雕刻般俊美绝伦的脸,黝黑冷清的眼睛略略带点惊讶,抿着嘴唇望向我。
抓住他,抓住他,心里有个声音在呼唤,我奋不顾身地冲了过去。
红灯开始闪烁,绿灯亮了起来……
我仍然不管不顾地向他猛奔。
刺耳尖锐的刹车声从左侧传来。
我下意识地转头,巨大刺目的车灯晃晕了我的双眼,我呆愣在原地无法动弹。
“莫依——”有人大声地喊。
是谁?谁是莫依?
心脏剧烈的疼痛起来,似乎被生生撕成了碎片……
我猛地睁开眼,入眼的是一片朦胧的粉色,纱帐轻摇,淡淡的香气似有似无地传来,是我最喜欢的兰花味道。
记不清是第几次做这个梦了,总是在最后被一阵撕裂心脏般的疼痛惊醒,梦里的一切在醒来的那一刻变得模糊不清,只清楚地记得有个男人用凛冽冰冷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似乎带着憎恶又似乎带着眷恋,而我也从最开始的恐惧到现在的习以为常。
“小姐,你起来了吗?”有人推门进来。
是碧珠,我的贴身丫鬟。
“起来了。”我懒懒地撑起身子,把包裹在锦布里的长发放了下来,刹时间一头青丝缎子一般倾泻而下。
“现在可要净身?”碧珠走过来帮我把床帘挂好,轻声询问。
“恩,准备吧。”我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衣衫,随意地披到身上。
早上洗澡是我多年的习惯,从我有了自己的丫鬟开始。
我是这春香楼的头牌姑娘——醉纤尘,这名字是干娘给起的,我没有本名,听干娘说十五年前的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她在的门口捡到了哇哇大哭的我,一时心软便留了下来。
干娘是这里的嬷嬷,对我很好。
干娘说我长得极像她年轻时候的样子,看着我她好象看到了自己的过往。
我十五岁那年出阁,一曲醉红尘惊艳全城,相传春香楼的纤尘姑娘国色天香绝艳无双,我一夜成名。
我的初夜是被当朝李宰相的三公子以五千两银子买走的,而事实上我也只接过他一个客人,从那一晚之后他便包下了我,他说:“我舍不得你去伺候别的男人,你是我的”。
每个字都落地有声。
我温柔地笑,靠在他胸口没有说话。
男人是什么样的东西,没有人比我们青楼里的女子更清楚了。
我长在青楼,看过无数的男人,老的、少的、有钱的、没钱的、会文的、能武的、温柔的、蛮横的、文雅的、粗鲁的,其实脱去外面那一层表皮里面的都一样。
外厅响起“哗哗”倒水的声音,不一会,碧珠从外面走进来,搀起我说:“小姐,准备好了。”
我随她走出里屋,白色的竹帘已支好,中间放着我专用的木桶,正向上冒着热气。
“你们都出去吧。”我吩咐。
“是。”碧珠低下头,带着一群小丫头走了出去。
碧珠今年也已经十三岁了,她本是朝中一名大臣的女儿,四年前她父亲因朝局变动而受牵连,连累她被贬为奴,才流落到这里。一下从深闺中的大小姐变成一个下贱的妓女,任谁都不能接受,刚来这的时候她天天哭夜夜哭,我一时心软便讨了她过来留在自己身边当个使唤丫鬟。
一如当年干娘留下我一样。
这一晃,便也过了四年,碧珠出落的越发水灵,再过两年也到了该出阁的年龄。
我记得她当初哭倒在我脚下,求我千万不要让她接客,她做牛做马地报答我。
当时我也不过才十岁刚出头,其实什么也帮不了她,但对于当时的她来说我无疑就是一根救命的稻草。
这几年她尽心尽力地伺候我,小心翼翼地做事,我知道她在害怕,害怕有一天像这楼里的姑娘一样。
可是干娘已经暗地里跟我说起过,说张员外家的公子很喜欢碧珠,要出大价钱买她的头夜。
我有些不忍,想求干娘保住她。
干娘笑,她说:“这是命,孩子。”
命吗?
我看着碧珠秀丽的背影叹了口气,我终究还是保不住你。
稍稍有些愧疚。
只是进了这楼里的女子,哪个又能逃的过?
抬脚踏进木桶,温热的水一寸一寸上移缓缓包围住了我,毛孔瞬间张开来,浑身舒畅。
水面上浮着几片玫瑰花瓣,散发着淡淡的幽香,我舒适地仰起头靠在桶沿上,闭起眼睛享受着片刻的寂静时光。
这样的日子,还有多少?
洗完澡,我换上簇新的白色罗裙,露出凝脂般圆润的肩头,轻纱垂地,随身摇曳更衬得我弱柳临风柔弱无骨。
白是我最中意的颜色,所以用的穿的也大多是这个颜色,却不想那些老爷们见了却越发的喜欢,什么出淤泥而不染啊,什么质本高洁啊都统统套在了我身上。
真真可笑,一个人干不干净跟衣服又有多大关系。青楼的女子哪怕从头到脚都是白的在世人眼里,也是污秽不堪。
碧珠敲敲门,我应了一声,她推门进来服侍我梳妆。
端坐在镜前,镜里的女子乌发如云,削肩细腰,眼颦秋水,鼻腻鹅脂,嫣然含笑。
美则美矣,只是美得太过招摇。
碧珠拿起梳子,柔柔地拢起我所有的发向上挽了一个松松的髻,髻上插了一根上好的和田玉雕成的通体莹白的百步摇,衬着雪白细长的颈,显得越发出尘脱俗,倒是极其和了我的名字——纤尘,纤纤琢细手,不惹一点尘。
只是已入浊世,真能不惹尘埃吗?
我叹口气,问:“今个几号了?”
碧珠放下梳子,掐指算了算,答:“今儿五月初六了。”
五月初六?李公子应该还没有回来。
三月初皇上南巡,他随父亲陪驾,已过了二个多月,想来不过七八天就该回来了。
碧珠端起粉罐想给我上妆,被我轻轻推开。
“画个眉就好。”我说。
我不喜欢浓妆艳抹,平时见客的时候也只是淡淡几笔,不接客的时候更是能省则省。
正在画眉间,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人影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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