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5499 更新时间:09-08-07 15:09
东风送暖,大地回春。
马车一路轻摇,大哥着抱我,感觉到他怀中传来得温暖,我不由得有些犯困,忍不住微微打了个呵欠,他轻扭一下我得鼻子,说:“别睡。”
我忙振作精神,说道:“不睡。”
我知道他是怕我白日里睡得太多,晚上又睡不好。
这已是我们出发得第六天,大哥说要到灵谷,得有半月的行程。三日前他带我上路,上车后发现,除了车夫,就我跟他。我疑惑的问:“就我们两个去吗?”
他说:“带你去治病的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除了我,就只有大哥和浮儿知道。”
我想了想,觉得也是,人多反而引人注目,又隐隐担心万一出了什么事人少,应付不来,大哥身份尊贵,我实在怕他因为我出什么事。
再过一日就要道苍国境内,去灵谷要经过苍国,大哥考虑过是否绕道从其他地方走,我说不用了,他们都以为我是个已死之人,谁会想到我如今又能活着回去呢?
心里我暗暗在猜想大哥满脸大胡子的样子。他自己说为了避人耳目,才把自己脸上贴满了胡子。会是什么样子呢?想起我第一次在军帐中见到他的样子,那时候看起来还很年轻很英俊。带上胡子……会不会看起来很老?可惜我手不能动,要不一定摸一摸,嘿嘿。
车停了,他将旁边的轻纱拿过,盖住我的脸,把我抱下马车。
“大哥……”我迟疑着该不该把话说出口。
“恩?”
怔了怔,我还是决定不说,只轻轻道:“没什么。”
“有事就要说,不要害怕麻烦大哥,知道吗?”他凑近我的耳朵,温热的气息打在我的耳廓,我不由得脸上发烫,说:“真没什么,就是想说待会进了客栈要好好休息。”
我一觉醒来,发现大哥悄无声息的坐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什么。每次我快醒时,他一定会先发现而且会先问:“你醒了?”
可是现在没有,我有点失落。
“大哥?”
“嗯?”他好像才发现我醒过来,忙说道:“你醒了?渴吗?要不要喝水?”
“恩。”
那边有他手忙脚乱打破杯子的声音。
“大哥?”我忙大叫,生怕他划了手。
“没事,”他重倒了一杯水,将我扶起来靠着,慢慢喂我。
一种异常的情绪浮上心头,我希望他能时时刻刻都注意我,心里只有我,如果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就会发急发慌。
他刚才为什么会那么失态,做事一向稳沉的他,竟然打碎了杯子,我满脑子只想这个问题,他最近总是心事重重。
“是因为你追出去的那个人吗?”我最后还是忍不住问。
这已经是第三次他以为我睡着而出去追一个人了,他不知道,其实每次他一离开,我就会马上醒过来。
“你,”大哥迟疑了一下,“……知道?”
“恩。他是谁啊?你看见长什么样了吗?”我问。
“不知道。那人内力高强,远在我之上。我每次追出去的时候他就已经跑得无影无踪。”大哥顿了一下,“如果是敌人的话……”
他果然是在担心这个,我放下心。
“不用担心。”我笃定的说,“他不是敌人,只是我父亲的一个故友而已。”
其实路上我早就感觉有人一直跟在我们后面,那人就是老头子的厚脸皮故友,既然他也不出现在我面前打扰我,我也懒得理会他到底想干嘛。
“你认识?”大哥好像很吃惊。
“是啊,我被你带过来之后一年,他就一直都在。整日阴魂不散的缠在我身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我觉得他脑袋有点病。”
我认为他有病不是没道理的,尤其他给我说他是刘欲之他老爹的时候。
拜托撒谎也不要太离谱吧?且不说他看起来还有声音都异常年轻,谁不知道刘欲之他老爹百八十年前就翘翘了?宣王他老爹长什么样我可是见过的,和刘欲之交好时我还说,你以后老了一定很胖,他问我问什么?我指着他家过世老王爷的画像说:“你老爹都那么胖,以后你也瘦不了。这叫做家族传统。”
刘欲之当时的表情很奇怪,怔了半晌才想起来扑过来和我扭打。
看我不相信,厚脸皮还补充说我的字是他取的,用的还是慈爱的语气。一个年纪比我还小的人用非常年轻的声音但有极度慈爱的语气唤我:“子安。”
你说我受得了么我?
我讥笑说:“你是不是打算要说我也是你儿子?”
他居然认真的说:“是。”
我说:“您贵庚?”
“四十有三。”倚老卖老的口气。
原来他不是脑袋有病,他是当我是傻子。他的身形我见过,再加上他说话的声音,最多二十上下的人。
我又问:“您贵姓?”
他说:“严。”
我说:“严先生,如果我还能动,我一定揍得你什么姓什么都不知道。”
“他叫什么名字?年纪怎么样?”大哥好像还不放心……
“我只知道他姓严,年纪二十上下吧,其它就不知道了。”
他听完没再问什么,只是轻轻把我搂进怀中。
有些不安稳的感觉突然浮上心头,我抬起头,问:“大哥,你不会离开我吧?”
“怎么会,别说傻话。”他如往常一般安慰我,我将头埋进他怀里。
进苍国的城门时,不可避免被盘查了一番。
“这是点小意思,军爷还请笑纳,内子体弱,行动不大方便。还请军爷行个方便。”外面的兵士坚持要我出去,大哥好言好语的说道。
收了钱那人果然口气也好了很多:“我们也是例行公事,那就不让人下来了,我让兄弟看一眼就好。”
有人撩开帘子,估计是往里看了一眼,随后就放行了。
路过京城,听着外面热闹的声音,我不由得向大哥感叹道:“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来回到这里。”
大哥笑了,说:“可惜我们不能在这里太逗留,万一引起人的注意就不好了。”
我说:“可我很想拜访一个故人。”
“谁?”
“我的另一位救命恩人。”
他没有立刻答应,我只好再求他:“就一会,然后我们就离开。”
出城门时,马车突然停住了。
没有一点声音,但空气中隐约存在的紧张让我知道外面定是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情。
有人说:“颐南王大驾苍京,敝国有失远迎。”
我在马车中听到这个声音,头顶有如惊雷响过!
刘欲之!
大哥一阵爽朗的笑声,然后道:“小王这次前来与两国国事并无干系,还请国安王殿下不要误会,让我放行。辇中必是贵国的皇帝殿下了?小王有礼了。”
心中一紧,连刘悔也在。
那头有人说:“颐南王不必多礼。”是刘悔没错,可他的声音真么如此虚弱,虽然我是个四肢据残的废人,要是比起中气足不足来,还远远能胜过他。他怎么了,说话这般气息奄奄的?
刘欲之道:“颐南王不要误会,颐南王身份尊贵,来到敝国即是贵客。敝国又岂能无礼待之?小弟只是想知道,颐南王大驾而来所谓何事?还有,”他顿了顿,我的心立刻提了起来,那人继续说道:“这马车中坐的,又是何人?”
大哥道:“国安王实在客气了,小王此次前来不为公干,只为前来凭吊一位,故人。”
那头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咳得我的心都揪起来了。
大哥顿了顿,又道:“至于车中这位,是小王的内子。内子体虚不方便见驾,还望殿下海涵,本王携她同来,除了祭拜故人,还顺便寻访医仙下落。”
刘悔在那边虚弱道:“朕有事想问颐南王。”
大哥说:“不知殿下所问何事?”
“你是真的……亲眼看见他……”声音竟然更加虚弱,连说一句完整的话亦困难。
“皇上,你怎么还不相信?”刘欲之的声音,悲痛欲绝:“子安他,已经不在两年了!”
我只能说真的很会装,刘欲之你真的很会装,连那种悲痛欲绝的声音也装得十成十的像!
“朕不相信!朕没有亲自看见!”刘悔吼出一声,随即大声咳嗽起来。
不相信?是要亲眼看到我死才甘心吗?否则就如鲠在喉,让你寝食难安吗?
就为了那张先皇的遗旨?
我那日在潭柘寺遇见的人,就是刘欲之,他也不跟我废话,一摆手那么多侍卫马蜂似的朝我扑过来,我战得精疲力尽得时候,他突出一掌,我当时就喷血喷得人事不知。再醒来已经在王府的地牢里,他蹲下,捏住我的脸,就像看着街边的乞丐一样不屑:“我从他生下来起就看着他长大,你又是什么?你怎比得过他?”
我的心早就碎了,所以不会再感到心痛,我曾以为他说的她指的是四小姐,后来才知道原来是他不是她!
在伏颜宫中看见那份国安王呈上得奏折时,我简直不敢相信,熟悉的字迹,恶毒的语气。出征上阵,原来一切不过是你们二人布的一场局,你们演的好戏。我还一无所知,心甘情愿还自以为是得一头傻栽进去。
那时我才明白,原来我的噩梦,缘起先皇留下的莫名其秒的遗旨。
而他们一直在找这份遗旨。
国安王奏折底下留了蝇头小字,黄德势力尽除,姬明远根基稳固,老奸巨猾,疑其势力仍在。先皇遗旨仍不知所踪,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你还犹豫什么?杀了那个贱人一了百了。
你与那贱人卿卿我我,出双入对,恐他对你不利,我寝日难安。
我一个贱人竟能让你堂堂国安王寝日难安?原来你娶黄德四女不为攀亲,却为将其杀绝占尽,老头子一心归隐,我这个做儿子的都不知道他有什么势力在哪里,你又是如何知道?
当真有心计!
只是不想这次,他居然又对我说,你怎比得过他?过去我一直以为她是四小姐,我服输。可是怎么也没想到我的对手竟是个男人,还是刘悔!
“我是不算什么,我也比不过他,但是,”我冷笑道,“他爱我。”
他脸色剧变,阴戾道:“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你敢说,你对我没有感觉?”我挑眼看他,故意挑衅。
他一巴掌打在我脸上,我奇怪他那么大的力,我为什么没有撞破墙飞出去。从墙上掉下来,闷哼一声倒在地上,他抓起我的头发,左一巴掌右一巴掌打到我脸上,我恶狠狠的瞪着他,他发什么疯?
“你以为我喜欢你?你以为,”刘欲之一把撕开我的面具:“我也会喜欢你?就凭你这张烂脸?”
就像是一个笑话,他不知从哪拿出一把匕首,在我已经很烂的脸上划着,“笑话,以前的你何等绝色我尚且瞧不上,更何况现在?”
刀划在脸上哧哧的响,我有一次感受刀锋行走肉里的感觉。我咬着牙一声不吭,手心里早抓出了血,等他在我脸上画够了,我痛骂出声:“刘欲之你这个疯子!”
他疯了,疯得让我记不起子欲得存在。
他表情一怔,随即一把掐住我的脖子,问:“说,先皇的遗旨在哪?”
我想笑,但我不知道笑出来没有。我的脸上除了痛还是痛,没有其他感觉。他是笨蛋吗?卡着我的脖子,我气尚且出不了,还能说话?
他没了耐性,猛的将我甩开,又是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我靠倒在墙下,甚至感觉有血肉脸上飞离出去,掉在旁边的地上。
“说!”
“我不会说的。”我荷荷的喘着气笑,撑起身子看着他。
他一巴掌又挥过来:“不要看我!”
我冷笑,看你又怎么样?就这样一巴掌一巴掌得打死我?
腿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竟是他将我左腿的筋脉齐齐挑断!
我睚眦欲裂,痛得几乎昏厥过去,刘欲之,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好狠毒!
他又将匕首放在我的另一条腿处。我惊恐的看着他,历声叫出:“不!”
他停下动作,看着我:“那就快说!”
“我说,我说!”我的脸已经毁了,再毁也无所谓,可是我不能让他毁了我的腿!我还要逃出去,老头子,姬伯他们还不知道现在怎么样,我不能就这样变成个废人!
“我烧掉了,我把遗旨烧掉了!”我话音刚落,却眼睁睁的看着他手起刀落,生生的挑断我右腿的筋脉!我惨叫一声,只能看着两条腿好像不是我的一样歪扭着搭在地上,我连怒骂都怒骂不出来了,我看着他,熟悉得脸,不熟悉得疯狂得表情。
“谁知道你说真说假!我不会给你机会翻身的。”他嘲讽的笑道,突然拿起刀在我下腹比划着:“你跟他睡过了吧?”
不,不能,我惊恐的看着那把抵住那个地方的刀:“别,别,我把他还给你,还给你……”
“他本来就是我的,还要用你还么?”
他挑破我的裤子,匕首贴着肉在那里打着转,我的神经几乎崩溃,全身不可抑制的抽搐。他将匕首往下按了按。
“不!”我紧绷的神经再也受不了,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子欲子欲不要伤我,求求你不要!”
他的匕首在我哭出来的时候放下了,我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突然一把抱住我,声音带着狂喜:“子安,你终于认我了,你终于肯认我了。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我没有想离开你,我不想的!子欲,你不要伤我……”我哭得抽抽噎噎。
“不要哭,你哭什么?”他突然一把将我抱在怀里,“子安,我最喜欢你了。”
我浑身打着颤,哀求道:“子欲,你不要伤我。”
“我永远不会伤害你。”他说。
我放松之下,伸手回抱住他,他一怔,随即将我抱得更紧,。
“你知不知道,我醒来,看到屋里的血迹还有那把匕首,我有多担心?我四处找你,可是再也找不到,你知道我有多想你?我只知道,你,子安,又抛下我逃走了!子安,子安,我后来终于找到你,为什么你又不肯认我?为什么你竟然肯男扮女装,做那不齿的正宫娘娘?也不肯跟我在一起?”
我抱住他,泪流满面。
“子欲,我不想的,我只能那样救你,我不想叫你死。”
原来他在怨我,怨我离开他,怨我不辞而别。原来他有找过我,我心里燃起一丝希望,只要他对我还有感情,那我们一家就会有救。
他全身僵硬了下,随即轻轻的抚着我的背,轻轻叹息道:“傻子安……”
只要有一丝机会,我也要抓住。他已经不再生气,我稍微安了下心。可是我忘了,刘欲之,和刘悔不一样。他们都反复无常,但刘悔不会伤害我,而他会!
我压错了宝,他断了我的所有念想。
就在我正想向他提救我和我得家人得时候,他突然点了我的穴,重新拾起地上的匕首,将我的双手拉起。
“子欲,你,你要干什么?”我惊恐的张大眼看着他拉起我得双手,腕上一阵剧痛,血花飞溅后,我的两臂无力的垂落在身侧。
他贴着我的耳朵,“你是个狡猾的人,这样你就没法逃了。”
我已无力去思考什么。一只手在我脸上摩梭着,恶意的将手指伸进刚裂开的伤口里,“没有人会要你了,没有人会要一个那么丑的废人,你永远都离不开我。”
现在回想起他的话,我依旧忍不住全身打颤,更何况他就在马车外面。
“回颜皇,小王的确亲眼看见姬兄弟受伤极重,又气急攻心,”大哥的语气中丝毫不掩愤怒之情:“暴血身亡!”
外面顿时一片寂静。
许久,刘悔终于说话了:“我以前一直抱着最后的希望,因为我没有亲眼看见,如今,我,知道了。”话未说完咳嗽又起,随后喘息了一阵,我听到他说:“回宫吧。”语调竟是落寞无比,
“那小王也先告辞了。”
马车缓缓移动了下,可以走了吗?我依旧不安。
“等等!”喊停的是刘欲之,我心里咯噔一下,只听见他走近马车,道:“难得颐南王妃来到我大苍国都,小弟有一礼物想赠予王妃,不知道王妃可愿意收下?”
“国安王太客气了,内子她见不得风……”大哥刚要阻挠,刘欲之似乎已经掀开车帘进来。
只听见他咦了一声,然后说:“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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