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796 更新时间:24-12-24 09:27
在天光破晓之际,陆临泽顶着一晚上没睡而浮起来的黑圆圈脚步虚浮地赶到大理寺。这个时间点对比平常实在是有点早,同僚们并没有来,只有打杂的仆役在无力地挥舞着扫把,将雨水冲刷到地上的堆堆落叶扫净。见到陆临泽才赶紧收起脸上的消极怠工:“陆评事,今儿这么早呀。”
“嗯。”脑子里的昏涨感跟蓄满弓再射出去的箭矢一样,扎得他太阳穴突突地跳,连话都不想多说半句。可惜仆役并不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主,依然和他拉家常:“哎呀,这下完雨后又闷又热的,大早上的洗完脸没一会,你看,又变得黏糊糊的。我看宋少卿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浸湿了……”
原本不想搭理的陆临泽听到最后一句话,停下脚步,“宋少卿?他昨天没回去吗?”
“没呢,一直都在大理寺呀。”说罢,朝宋稹经常待的那间屋子努了努嘴:“小的特地一大早起来给少卿大人买了早点,哪想,少卿大人嫌我打扰了他思考,给我轰了出来。”仆役对着陆临泽控诉,恨不得骂几声他宋稹不识好人心。
陆临泽拿起放在廊檐下用油纸包包住的早点:“这是少卿大人的吗?你吃了没?”
“小的早吃过了。给少卿大人买的这一份时,我那份就在回来的路上吃啦。”这一份我原本还打算少卿大人不要,扫完地我再给吞了呢,仆役在心里小声地加了一句。
“我代你送进去吧。”陆临泽从提着这布袋的小角落里掏出一块碎银递给仆役:“有心了,回头打点酒喝喝。”这布袋是他特地带过来的,里面是送给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的礼物以及那间价值连城的凫羽氅,昨晚的事他得去谢谢太子。
得了银子的仆役眉开眼笑,几个包子才几个铜板,就得了一块碎银,连手里的扫把都挥舞地风风火火。
宋稹仔细查看着长生县交上来的这半年失踪人口记录,雨后湿热的空气让他的后背溢出一层层的汗水,衣裳黏附在身上让他恨不得扯开胸前交叠的衣领。说干就干!宋稹刚把领子扯开,让自己锁骨往下一部分的皮肤裸露在外面感受点凉爽,屋子的门就这么被突然推开,袒胸露乳的宋稹就这么大喇喇的和衣冠楚楚的陆临泽来了一场面面相觑的尴尬。
“……”
“……”
“咳咳!那个啥……”宋稹脸上镇定自若手上快过绣娘飞针把自己的胸膛遮好:“你进上峰的屋子都不通禀的吗?”
陆临泽沉默地回头看了眼身后被他关上的门:“可您房间的门当时并不是关上的呀,我就没注意……”
没关上?宋稹都顾不得系被他扯散的带子,而是目光在门和陆临泽身上来回穿梭,最后只能自己认栽,一定是之前仆役被他轰出去时忘记带上了,“那死小子……”
宋稹安慰自己,都是男的有什么不能看的,什么时候自己这么娘们唧唧了。如果能忽略掉那自从陆临泽进来就消不下去的震耳欲聋的心跳声的话。
“手里拿的什么?”宋稹重新摆好脸上的表情,看了眼陆临泽一直拿在手上的油纸包。
“奥,院子里那个小仆役给大人你买的早餐,你都没让他说话就把他轰出来了。”将手上的油纸包递给宋稹,“还好是夏天,还热着呢。”
油纸包并不大,宋稹在接过时不意外的触碰到了赵安年的手指,面前人指尖的温度并不高,有着不同这个季节的干燥凉爽,宋稹却好似被这凉意刺激到了,快速地接过去,胡乱拿出一个就吞了起来,陆临泽看得目瞪口呆,这是?被热糊涂了?
吃得太急差点噎住的宋稹忍住想捶胸的动作,然后就看到递到自己面前的茶杯,他抬眼看向对面人,坦荡的关切,是跟屋外的日光一样,无一丝保留。他沉默着,在陆临泽想开口时宋稹才一脸被打败的样子接过去,昨晚的冷茶一股苦涩的味道,混合嘴里的白面肉包实在谈不上好口感,但总算是将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空荡了一夜的胃里陡然有了东西充实进来,让宋稹直想舒服地叹谓一声。
“你怎么这么早?”吃饱喝足宋稹也能冷静收拾自己的心情。反正丢人的一面也被看到了,还有什么可失去的。
“起得早就来早一点。”陆临泽拿起案上的厚厚一摞卷宗翻起来,“大人昨晚一直都在比对吗?”
“嗯,从那尸骨的身高脸部骨骼来看,倒是对上了几十个,今日便让下面的人去走访调查一番,看是不是这些走失人员的一个。”宋稹开始仔细整理被他自己扒乱的衣裳,手臂刚抬到脸前就闻到一股自己说不来的味,酸,而且还是臭,是那种汗液经过一夜发酵沉淀的味道——难闻。
他偷偷看了眼对面的陆临泽,然而被他关注的人正认真翻看档案比对画好的尸体特点及整体画像,并没分给他一个眼神。宋稹叹气,出门前还是先去澡堂洗个澡吧。
“不知道仵作有没有验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你等我收拾一下我们再一起过去。”
并没有等来想象中快速的应答,宋稹疑惑地望过去,陆临泽的脸上停顿着犹疑的神色,目光也从手中的档案移向放置在他身边的布袋上。
“怎么了?不方便一起去?”
“啊……不是。”陆临泽快速地摇头否认遂又试探问道:“那下午能回来吗?”
宋稹收起脸上显露的一丝温意,打量起陆临泽,语气完全是上位者无形释放的压迫下的冷意:“人命关天的事情,你在跟我谈时间规划?”
陆临泽低下头并未接话,原本有些温情和谐的气氛陡然变得冷漠起来,他并不想宋稹误会自己,他很喜欢这个敬重生命到不在乎人情的上司,这是他选择大理寺时梦想以后能成为的样子。他不适地挪动了下身子,最终还是开口解释道:“下官并不是想消极怠工,不在乎亡者死因,而是昨夜家里出了事,求助东宫,今日想去东宫叩谢。”
“出事?出什么事了?”宋稹这才注意到陆临泽眼下的两块乌青,原本像冰锥刺过来的话也消融了几分寒意。
“府上闹内贼,我大嫂被偷下药物,险些流产。”
短短几个字却道尽了这一晚上的苦楚,宋稹的心也跟着陆临泽过于沉重的语气而向深渊落进,能求到东宫,可见那位夫人当时的凶险,他张开嘴,干巴巴地问道:“报官了吗?”
“没有。母亲觉得府上出了谋害主家的凶犯,传扬出去会让外人觉得她治家不严,毕竟父亲刚刚出征,此时闹出大动静,会给人看笑话。”陆临泽的手无意识地摸向旁边的东西,丝绸柔软顺滑的质地缠绕上指腹,令他流连不已。“大哥遵从母亲的意思,先府上自查,揪出那残害人命的凶犯,届时再交由天都府,也不会引人注目。”
“太子妃殿下昨夜被诊出怀有身孕,太子殿下又帮我,所以下官原本是打算向大人你请假一天……”后面的话没有再说,宋稹也无需听他再继续解释,他顺着陆临泽的手看向从他进来便被放置在一边的布袋,从包裹得并不严实的布料缝隙里,一点羽白色泄露出来,太过纯净的颜色着实刺眼。
“既如此,你就上午去吧,送个谢礼而已,想来也要不了多长时间,我等你吧。”
“啊?”陆临泽显然没听明白。
“还不快去!”宋稹并没有给陆临泽问出嘴巴里的疑惑,就把他也轰了出去,看着这次被关紧的房门,宋稹单手撑着额头,让双眼彻底隐于阴影里,屋外已经传来其他的说话声,或高亢;或萎靡;或是像含着没吃完的早饭的囫囵,他的那些下属们来了。他听到有人在问“陆临泽,你这是去哪呀?”回答那人的是只剩下一点余音的“有事。”
窗外是人声闹腾,蝉鸣吱哇,风吹不动一丝凉意,满载热浪的太阳将光投向每一寸大地,在半开的窗户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印记,连地板的纹路都像被灼烧掉,只剩下一片刺眼的白,宋稹看着那片亮堂的光斑,嗤笑出来,在光照不进的地方,无声的不甘的近乎绝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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