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6105 更新时间：09-07-24 10:46
第二十章
宴会厅冠冕堂皇，里面传来了刀叉愉快的碰撞声、人们欢快的交谈声和侍者们匆匆的脚步声。
国宴还是在一成不变的乏味中度过。爱德蒙环视四周：虽然大家都兴高采烈地，但谈论的话题大都还是陈词滥调。而且他确信，欢愉的气氛跟精美的食物有着密切的关系。国王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地拨弄着他盘子里的牛肉卷——今天的食物确实很精致，就连他这个在凯尔帕拉维尔住了五年的人，这些食物也大都是他没有见过的。珍妮芙这次可真是挖空心思，装饰、摆设、节目、服饰——连食物上都大做文章！女士自己为了庆典专门研究了很多别出心裁的菜谱，两天前露西便兴高采烈地跑来告诉他国宴上他能大饱口福了。
爱德蒙盯着自己的牛肉卷，越发佩服女士的杰作。就拿自己面前的这份牛肉卷来说，好好的牛肉片不用，非得将牛肉包上洋葱、黄瓜等各种配料卷成卷儿，用红酒和香草高汤煨烧至熟；这还不算，连在香料的使用上都别出心裁：平时纳尼亚跟各国贸易时出销的香料（像百里香、鼠尾草等）她一概不用，而是用了一些别人不太喜欢或不敢擅用的植物；即使是普通的香料，她的用法也是常人所难以想到的：她在牛肉卷的酱汁中加进了迷迭香。爱德蒙以前一直觉得迷迭香的味道像樟脑丸，让人闻了以后肠胃里翻江倒海，食欲全无。可是今天的迷迭香加进去后，不但不会让人觉得反胃，反而祛除了肉的腥味，增添了鲜美。他听见不远处的苏珊正在给彼得介绍迷迭香的功效（“我看过书上说，迷迭香有提神醒脑的效果，跟柠檬或马铃薯搭配尤为合适。真该感谢珍妮芙，她知道我们必须一整天保持清醒……恩，用量掌握得刚刚好！你知道，迷迭香的味道很浓，所以烹调时必须格外小心用量，不然就会有爱德说的樟脑丸的味道……看来珍妮芙真的是做足了准备……”）。爱德蒙用叉子叉了一块牛肉卷却迟迟没有动口，因为刚刚的冷菜（香草腌林鱼）也让他意犹未尽。接着他看见对面的珍妮芙正跟露西聊得欢畅；露西看上去格外兴奋，因为珍妮芙准备了她最喜欢的蛤蜊浓汤，而且破天荒地加入了罗勒来提味。此刻女王正缠着珍妮芙传授香料秘诀。最后的甜品是每人一份出其不意的芝士蛋糕杯，利用奶油、芝士和香草香油做成的细滑慕斯状芝士蛋糕，杯底以威化饼作底，上面配以甜美的覆盆子果茸汁和鲜苺，入口即化，留给人以无尽的回味与遐想。再没有比这更令人流连的回味了！
女士的这一顿大餐让纳尼亚尽显了她的热情款待，厨师们也依照女士的指示将各种食物的味道发挥的淋漓尽致。来客无不对食物的精美与可口赞不绝口的，几乎所有人都声称他们从来没有品尝过这样的佳肴；就连一贯最挑剔的温柔女王也承认，这顿国宴是她所出席过的“最令人垂涎欲滴的宴会”。
如果说在这样的盛宴下爱德蒙国王还有什么觉得不尽兴的，那就是某些毫不识趣的“Ｘ射线”了：苏珊永远会吸引大多数单身汉的眼球；而且他注意到，拉什国王布里斯的目光几乎从宴会开始就没有离开珍妮芙身上；而他的表兄布莱恩国王，则似乎一直盯着他的表亲和女士看。他们兄弟俩的目光让爱德蒙觉得反胃，即使是当他最喜欢的嫩煎鸡胸肉（这次配的是蘑菇酱汁和茴香）被端上来时，他也觉得他的兴致失了大半。老实说，即使他们几个最近为了“长大”的话题而闹得不亦乐乎，他也无法现象让珍妮芙或苏珊在不久后便携着一个男人的手离开城堡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但是，当宴会结束的时候，国王似乎觉得什么都不能影响他此刻愉悦的心情了：可口的食物以及那些听似奉承却也不是真实的赞美。至于那些“射线”，爱德蒙认为，即使将来会有大麻烦，也不会急于这一时的。
午后的空气带着几分湿热，至尊王在树林边的草地上漫步。此刻他的客人们都已经吃饱喝足，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等待晚上的庆典；他现在也就没有什么事可做了。在午后偷着闲，回想着这些天的忙忙碌碌，彼得发现自己终于有时间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珍妮芙到现在还是不肯理他。虽然他觉得珍妮芙的态度已经有所缓和了，但是她不肯原谅他也是事实——在刚刚的国宴上，他们的座位虽然隔得不远，但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国王安慰自己，自己刚刚忙着应酬，照顾不到她也是正常的。但是彼得还是莫名其妙地有几分懊恼：既然他们之间的争执是有庆典而起（他心里一直有另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这件事大半是他自己的错，但他尽量在忽略那个声音），那么也应该在庆典上结束。下午要海上巡游和答谢宾客，他估计自己是不可能有多余的时间了。晚上的盛典，是他最后的机会。隐约中，他觉得自己如果不利用这个机会将以前的珍妮芙找回来，他们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彼得！”
苏珊的呼唤打断了他的思路。至尊王转身，苏珊女王手中拿着扇子，悠闲自得地向他走来。
“苏珊！”彼得看见他的妹妹，笑着说，“你怎么有空在花园里闲逛？平常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午睡吗？”
“啊……”苏珊微微呻吟了一下，“我刚才吃得有点太多了。”她停了一下，然后又愤愤地说，“都是珍妮害的，一下子变出那么多花样来，别说露露那么兴奋，我都觉得自己有些招架不住了——你知道吗，在主菜吃完后我已经有点受不住了，可是我一看到最后的甜点就什么也顾不得了：真是太精致了！覆盆子和鲜莓、芝士蛋糕，这可是我最喜欢的。”
“还有我喜欢的牛肉卷、爱德要的鸡胸肉和露西的奶油浓汤——没想到她竟然在汤里加了蛤蜊！”彼得附和道，“看似招待客人，可是她还是准备了我们最喜欢的食物。那道冷盘也很不错；我听说林鱼是伦恩国王最喜欢的海产，而人鱼们捕获的林鱼是全世界最好的！”
“所以啊，我也只能冒着下午没有精神的危险，来这里散步了。”他们一起走到树荫下，苏珊半倚着树干，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我在想，中午有多少人会被撑死！”
“这里就有一个。”彼得指了指自己，“我也吃得有点过量了。本来今天两道主菜，就已经比平时多了——而我又把所有东西都吃光了。”
苏珊大笑，低头看着树荫落下的斑驳的影子。“你们……还是没有和好吗？”她的语气舒缓了一下。
彼得摇摇头：早就知道，苏珊最终还是会跟他提这件事的。
“你发现了没有？”苏珊抬头看着他，“布里斯刚才的眼光一直没有离开珍妮芙，还有他的表兄，目光也总在布里斯和珍妮芙中间盘旋——我看爱德看他们俩的眼神，足以杀死人了！”
彼得舒了口气——他的弟弟不是惟一一个想杀人的。说实话他也不喜欢那对成天只知道舞刀弄枪的表兄弟对女士心怀鬼胎。“那又怎么样？”他有点不舒服地问道，“珍妮芙才十六岁——”“可是布里斯的年龄跟你一样大。”苏珊打断他，“而布莱恩的年龄则更大一些。彼得，他们跟你一样是成年人了，他们需要妻子和继承人。而如果能跟纳尼亚这样的大国联姻，加上已有的贸易关系，那对他们绝对是大大的益处。”
“如果是那样，他们应该向你求婚。”彼得没好气地说，虽然这些政治关系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但经苏珊这么一说，他还是觉得有点不舒服。“珍妮芙虽然住在城堡，不过从某种意义上，她其实也是位长住的客人。布里斯不会不明白这一点。”
“做为女王来说，”苏珊端起架子，“要我嫁到拉什和里什那样的地方显然有点不太实际。”她瞪了彼得一眼，“虽然我的年龄跟他们更接近，但谁都知道，他们除了军队，什么都没有。如果说是其他国家，那么他们强大的军队还是建立在经济基础上的——但对于他们，他们的军队之所以令人畏惧，是因为他们的精神动力与尚武本性。也就是说，除了军队，他们拿不出任何东西来向我求婚。”
“所以呢？”彼得听了半天，还是没有弄清楚他的妹妹想说什么，反而被她的择偶观弄得有点晕。
“所以，”苏珊像一位老师那样耐心地解释道，“他们知道他们和皇室联姻的机会不大。而如果是女士的话，或许你就会答应了——别忘了，他们跟其他所有的畜生一样，以为用物质就能从纳尼亚买回一位新娘。”
“这样事情我不能替珍妮芙做决定，就像我不能强迫你一样。”彼得耸耸肩。刚刚吃得食物，此刻在他的胃里翻腾，弄得他很不舒服。
“显然他们没有领会到要领。”苏珊带着几分嘲讽说，“不过我要提醒你，布里斯看起来很在意珍妮。”
“你怎么知道？或许他只是看到了他所以为的联姻背后巨大的经济利益？”他半信半疑地猜测。
“如果真是那样，”苏珊摇摇头，“那他就不会用那样的眼神盯着珍妮芙一个中午了。”
“什么眼神？”彼得瞟了她一眼，“不过是一直盯着她看罢了……”
“你啊，”苏珊半笑半恼地说，“爱德也一直盯着他看，你会以为爱德喜欢上那位国王吗？”
“爱德喜欢杀掉那位国王的感觉！”彼得想也没想就回答，“从三年前的决斗场上我就知道了。”
“所以说嘛！”苏珊的微笑依然，“有些人的眼光会让人一下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看着彼得，“或许他的某些行为也是。”
彼得回避了苏珊热切的目光，“这个我没有经验，或许你得去从你的求婚者身上得到实践。”
“我知道你没有经验——到目前为止我们五个都还没有这方面的任何实践，而这也就是议会那些人逼着我们两个赶快结婚的原因。”她学着议员们的口气，“尊敬的陛下，纳尼亚的继承人可是一个大问题……”
彼得没有回答，他依然不知道苏珊要说什么。
“看来他们是指望不上我了。”苏珊玩弄了一支垂下来的树枝上的绿叶，“即使布里斯向我求婚，我也不会答应。并不是长得英俊就可以了。”
“如果说英俊，”彼得笑着看着她，“布莱恩是轮不上，但布里斯总不至于太不堪。”
“你这样觉得？”苏珊玩笑道，拿捏着腔调，“唉，如果你在至尊王彼得和公正王爱德蒙身边生活上一段时间，你也就不知道‘英俊’在其他男子身上到底应该怎么体现了。”
“哈哈……”彼得大笑，“谢谢你的恭维。”
“我从来不恭维人，这你知道。”苏珊走到他身边，“谁也比不上你们，晚上的宴会你就会知道了——今晚肯定会有不少姑娘等着你们俩去邀请她们跳舞。”
“跳舞啊……”彼得若有所思地想着。这个可不是他的强项，不过跟爱德蒙比起来他还是很有自信的。
“喂！”苏珊看他微微有点发呆，就将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想什么呢！”
“在想布里斯有没有机会得到我妹妹的青睐。”彼得随口答道。
“他才不会想要呢！”苏珊瞪了他一眼，“我估计他三年前就被珍妮芙的胆识与个性所驯服，现在珍妮变得那么漂亮，他不着迷也难了。”
“谁能有你漂亮？”彼得漫不经心地说。
“这可难说！”苏珊说，“每个人的心里都有自己的珍宝——显然人家的猎物是珍妮芙！”
“珍妮芙什么时候成了别人的猎物了？”彼得诧异地看着她。
“哟，这可难说。”苏珊笑得诡异，“说不定还不止他一个人呢……”
对爱德蒙来说，下午的海上巡游并没有多大的意义。从起航到回程，加上前前后后的琐事，也花不了一个小时。而巡游要做的，不过是到海上“晃一圈”，顺便接见一下海族们的代表。而在那之后的答谢宾客，从来都跟他不沾边——他对他的姐姐有信心，苏珊一定会将一切办的漂漂亮亮的；至于她那些恼人的追求者，下午有彼得在她身边，爱德蒙估计他们不敢放肆，最多也就是盯着苏珊多看几眼。答谢宾客这种事情，其实也并不需要他们四个都在场——平时都是苏珊在办，但既然今天是至尊王的庆典，彼得自己在场也是应该的。至于他自己，爱德蒙在成功从他的哥哥姐姐的眼皮地下逃掉后，知道为了保证今晚的庆典上有足够的精神，现在最好回去休息一下。
此刻他正舒服地趴在自己的床上，呼呼大睡，长靴被胡乱踢在地上，皇冠扔在枕头边，束腰外套被脱下来丢在长椅上，佩剑吊儿郎当地挂在床边。
“咚咚……”不识趣的敲门声打断了国王的美梦。他翻了个身，将头更深地埋进枕头中，同时发出一阵不耐烦地嘟囔。
“砰！”房门被粗鲁地撞开，露西女王冲了进来。“爱德蒙！”
“你干什么！”爱德蒙猛地坐起来，刚刚地睡意瞬时消失无影。“谁允许你进来了？出去！”
“是我！”露西关上门，爬到他床上，“你亲爱的妹妹，不是别人。”
“我知道。”他嘟囔了一声，重新钻进被子里。他讨厌别人进入他的卧室——即使是家人，他也更多是让他们呆在客厅里。对他而言，卧室就是用来睡觉的，其他事情可以在客厅聊。至于侍者使女，那更是从来不被允许进入的——他一直坚持自己打扫自己的卧室和浴室，而且总是弄得一尘不染，因此珍妮芙和苏珊戏称他“过着修道院一样的生活”。
“不许睡觉！”露西蛮横地掀开他的被子。爱德蒙发出一阵怪叫，狠狠地瞪了他的妹妹一眼，然后恼怒地拨乱自己的头发。“早着呢！”他说道，不耐烦地枕着双手。
“不早了！”露西争辩道，“已经五点半了！你再睡下去就赶不上六点的晚餐了！”她炫耀似的凑到爱德蒙耳边说，“今晚珍妮芙可是又准备了大餐啊……”
“又不是为我准备的……”爱德蒙嘟囔着，“平时也不见她对我这么好……”
“亏你能说出这种话！”露西冲着他的肚子揍了一拳，爱德蒙叫了一声，坐了起来。“今天中午要不是她，你可是吃不上那么美味的鸡胸肉！”
“好吧好吧……”不得不承认，中午那些没事确实是为了他们设计的——珍妮芙自己喜欢的食物他可是一样都没有找到，倒是找到了伦恩国王喜欢的林鱼。“其实她没有必要这么做，那样的食物已经够精致了。”
“所以啊……”露西若有所思，“这次庆典，其实最忙的是她呀。她不但接替了原本属于苏珊的工作，还将所有事情策划安排得那么好——看看那些食物，还有装饰、设计，这些统统是我们平时弄不出来的！”
“喂，你把我吵醒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啊？”爱德蒙向她挥了挥拳头，“你要是想谢谢她，就去做啊！用不着跟我商量。”
“我觉得不光是我，我们都该谢谢她。你想想，这段时间我们各忙各的，客人又那么多，又是接待又是酬谢，你们还有议会法庭上访那些事情——多亏她接管了城堡的这些日常事务，而且准备得这么好。我问过苏珊，她说自从珍妮芙接手之后，她可是一直没有过问这些事情的。这么多的事情都由她一个人管，我们四个反而都撒手，不谢谢她总是说不过去的。”露西的手摩挲着床单，悠悠地说。
“也亏你想到了这些……”爱德蒙用手肘半撑着身子，“我还真没有想到这些——你说，如果她真的是一手包办，那得多累啊！”他抚了抚头发。
露西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冲爱德蒙叫道：“听说你和彼得欺负她！”
“什么！”爱德蒙跳起来，但是马上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听谁说的？”
“我房间里的侍女，她们在聊天时我偷听到的——我不是想偷听，是她们走过门厅时碰巧在谈这个——说女士跟至尊王大吵了一下，又说你一下子就跟她走远了……”露西小心翼翼地问，“真的假的？”
流言效应！爱德蒙在心中狠狠地咒骂了一声。跟她走得太近怕那些客人说闲话，现在疏远了城堡里的人又谣言四起！“嗯——珍妮芙跟彼得之间……嗯……他们显然有点误会。”他想着怎么跟露西解释：毕竟，有些事情她不需要知道——他的妹妹不需要那些无谓的烦恼。“而我最近不是比较忙嘛！你知道我在太忙的时候就光想着自己的事了。大概是她们在无中生有——可恶的家伙！”他愤愤地说。看来庆典结束后这城堡里有些人该被好好教训一下，让他们闭上他们的嘴！
“原来是这样。如果是彼得跟珍妮芙有误会，那应该没有关系。他们总会解决的！”露西乐观地说。
总会解决？可能没有那么容易吧！爱德蒙“哼”了一声。
“但是我们应该怎么谢谢珍妮芙呢？”露西并没有注意到爱德蒙的不满，她自顾自地说。
“我看，我们等庆典告一段落后跟苏珊他们商量一下吧。庆典结束后这两天那些客人还待在这里，事情还是很多的。”
“说得也是！”露西溜下床，“你快点准备一下，晚宴要开始了——别忘了，还有舞会！”她故意小小地刺激了爱德蒙一下，因为她知道她的哥哥最讨厌的就是“恼人的舞会”——爱德蒙翻了个白眼又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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