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5219 更新时间:09-08-14 09:20
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冷冷地说的道:“看在你帮我的份上,我给你一个忠告:不要离爷太近,。”
我刚想说话,却涌了几声咳嗽出来。
“算了。”他摇摇头,“你快死了,这忠告对你已经没用了。”我唯有苦笑,这个人说话好直啊。
说话间,我们在孟书捡到麻布的地方落了下去,面前是那堵很普通的萧墙。
我用手一指:“把那座假山推开。”
他抱着我走过去,伸脚用力一蹬,假山被他向前推了一米多。接着一种古老机器运作的声音从地底下闷闷地传了出来,同时旁边的萧墙轰隆隆地慢慢沉了下去。四周溅起了一阵呛人的烟雾,等那些灰尘散开后,黑黝黝的密道入口出现在我们面前,从外面看下去只看到一排整齐的石梯深入地底。
这可是用孟书的命和名声换来的入口啊。当年,黑衣人的母亲被拖去献祭的时候,袖子里藏的黄色麻布不小心掉了出来,被密道入口处的大石一压就是很多年。孟书发现了这麻布的露在外边的角,觉得很蹊跷。于是她查看四周,误打误撞地触动了开启密道入口的机关,发现了这个祭祀主坛,这才引祸上身。
这时,其他人也赶了上来。大哥用刀架着周庄主的脖子,走在最前面,旁边跟着浑身是血的飞墨。
“我帮了你,请你也帮帮我,等他们走近了你带我一起下去。当着大家的面帮我找到一根簪子,不是太难找。本来,我是想自己找的,但我可能走不动了。”我现在很想睡,这种睡意强烈得让我害怕,好像只要我一闭上眼睛就会立刻睡去一样,所以我竭尽全力地睁大了双眼。
他没有说话,但是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知道他答应了。等大伙走近,他抱着我转身走下了密道。
密道里阴沉沉的,沉积着一种又霉又腐臭的味道。大青石铺就的石阶上长满了绿色的青苔,他一脚踏上去,被惊吓到的小虫子便不要命地四下逃命,发出细细碎碎的声音。往下走了几步,石阶上便没有青苔了,大概是离地面太远的缘故吧。忽然,我们眼前一片黑暗,因为其他人也走了进来,挡住了入口的亮光。
“我这有火折子,墙壁上好像有火把。”有人说着拿出了火折子,想点燃墙上的火把。不料,那个火把非常易燃,刚碰到火折子便爆出了一朵大火花。在火把点着的一瞬间,一道火蛇突然从火把上游了出来,沿着螺旋状的一条小壕沟向密道深处蔓延了下去,将密道里照得一片通亮。
黑衣人没有停顿,抱着我继续走。刚走了几步,他的脚下就传来了一种金属擦地的声音。他用一只手使劲抱住我,弯腰捡起了那个东西问道:“是这根簪子吗?”
我仔细一看,那根簪子上的紫宝石在火光的映衬下散发着璀璨的光芒。果然是天下闻名的宝贝,在这么阴暗的地方放了这么久,竟然还这么夺目。幸亏当初周云议把这根簪子还给了孟书,这才让孟书有了一个机会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我咬牙用力抓过簪子,冲后面的人自豪地晃着,用现在我能发出的最大的声音喊道:“你们看清楚了吧,你们看清楚了吧,这根有名的紫玉簪是孟齐峰当年送给我娘的,天下只此一件。我娘留给了我。它在这主坛里被发现了,这就是孟书进过主坛的证据,这就是周家庄要加害孟书的证据!”我仰天长啸,“孟书,你清白了,你清白了。”
我的声音在密道里久久回荡,被狭小的空间扩大了很多倍,震得众人沉默不语。
可是抱着我的人不给面子,还没等我享受够这种喜悦,他又抱着我继续向下走。越往下,那种腐臭的气味越浓,那不是一种单纯的臭味,那种味道中似乎还含有一种让人冷得立起汗毛的东西,通过这种东西甚至可以感觉到一种奇怪的呼吸声,一种死寂的呼吸声。我将身体缩了缩,想抵御这种寒冷,却没有任何用处。好想睡觉啊,我想立刻闭上眼睛。簪子被找到后,我的睡意更浓了。但我的理智告诉我,千万不能闭眼睛。
黑衣人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适,依然匀速地向下走着。过了一会儿,周围的亮光陡地提升了一个高度,眼前豁然开朗。
我看了一眼这个地方,将头扭了过去,不忍再看。后面跟着的那些人也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有些人干脆吐了起来。
这是一个圆拱形的大厅,火焰绕着大厅壁燃成了一个嚣张的火圈。在大厅壁上,排列着几十具扭曲的人骨架。它们都像周家庄那些受害者一样,被五根钉子钉在墙上。身体如狰狞纠结的老藤,呈各式各样的形状弯曲,让人胆颤心惊。几十只黑洞洞的大眼眶无言地看着大厅里的人们,下巴大张着,仿佛想告诉大家他们的悲惨遭遇。
大厅中间的地面上有一座梅花形的小祭台,祭台上供着一尊黑呼呼的铜鼎,鼎里面有一些油脂一样的东西。我知道,那里面装的是所有受害者的舌头,在钉死她们之前,献祭人会将她们的舌头割下,扔进铜鼎中煮化。意在使那些冤魂不能开口问路,跑到阎王殿上告状。那里面的油脂,不会是那些人舌熬出来的油吧,这样一想,我抑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如果那些舌头有灵的话,是不是现在会以鼎为嘴,大声呼号,向我们哭诉他们的遭遇?
把一个个活生生的女人割去舌头,钉在墙上。刚开始并不将女人直接钉死,而是先钉住女人的四肢。那女人熬的时间越长,惨叫的声音越大,便表示接下来的二十年里献祭者的家族越兴旺。所以,献祭的人往往会留在主坛,想方设法地延续祭品的生命。直到祭品活活痛死,这才用钉子钉住被害人的头部。
这种惨剧,竟然在周家庄反反复复地表演了三百多年,今天,终于结束了。
忽然,黑衣人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娘亲——”随即,把我往地上干净地一扔,冲到一具衣服还算完整的骷髅下咚咚咚磕起了头,“娘亲,儿子来接你了,娘亲,儿子来接你了,娘亲,儿子来接你了……”
他的声音颤抖着,和他头撞地的咚咚声混在一起,在大厅里久久环绕,如泣如诉。那些武林中人没有谁敢动,也没有借口动。
“书儿?书儿?你没事吧?”“孟书?”飞墨和大哥冲到了身边,紧张地问着。
我摇摇头,将喉咙里的带腥味液体咽了下去,同时使劲地咬了一下舌头,尽量使自己精神一点。我还不能死,还有一个人我必须教训,但我暂时还不能立刻张嘴,因为一张嘴那血恐怕就得喷出来。
“飞墨,帮她按住上伤口。”大哥命令道,用手抵住了我的后背,一股暖流从他的手掌传进了我的身体。
正在这时,“杀了这个妖孽!”周庄主一声令下,周家庄的一群人像蟑螂一样,一窝蜂地朝黑衣人扎了过去。黑衣人从容不迫地一个旋转,那群人像花一样四下爆开。但还有一个人被他揪在手里,正拼命还击。两人像两只黑色飞蛾一样扑腾上了大厅的顶部,一阵衣袂翻腾后,黑衣人化羽一般飘然而下,手里拿着一个红红的什么东西。接着,大厅里响起了滴滴嗒嗒的雨声,我本能地一抬头,眼前飘着一片诡异的红雾,透过那层红雾看去,大厅的天花板上模模糊糊地有什么东西,正不断向下面滴着水。红雾淡些后,我终于看清楚了,那是周庄主。他此刻四肢分开被牢牢钉在那个地方,身体正拼命地挣扎,口里和四肢的伤口处正喷出大量的液体。那淅沥沥流着的水,是他的血。
黑衣人随手一甩,将手中红色的东西扔到那个大铜鼎里。如果我没猜错,那东西应该是周庄主的舌头,怪不得周庄主那么痛苦却没有声音溢出来,好狠的手段啊。其他周家庄的人看到了这一切,都惊恐地向后退着,一个个抖如筛糠。
我现在已经顾不上对天花板上的人做出反应,只能说服自己尽量将呼吸放平稳积蓄力量,不要管外界的是非,可周围有人看不下去了。
“啊——”家信怪叫一声,带着几个周家人朝黑衣人冲了上去。只见黑衣人的身形微晃,斗篷像山鹰展翅一样扬起,一道寒光从那黑黑的斗篷下闪过,卡卡几声后,那几个人倒在了他的脚下。
黑衣人没有理会他们,而是掏出了火折子,吹亮后往大鼎那里一扔。星光飞溅,紧接着,大鼎冒出了熊熊的大火,将自己包围了起来。那大鼎外层应该是涂了一种易燃的涂料,所以没有柴火也烧得如此的旺盛。熊熊的火光将处在火堆上方的周庄主照得透亮,他扭曲的表情,无言地哀求都一览无余地展现在大家面前。那血雨滴落在正在火光腾腾的大鼎上,发出了咝咝咝的声音,像吐信的毒蛇一样,钻进了我的心脏。和大哥输入的热气一冲,逼得我的血气猛地上涌,一不留神没压住,全喷了出去。
“书儿!你坚持住,我给司清传书了,他会立刻赶到的。”飞墨手足无措地帮我擦着血。
“够了,已经够了!”终于有高手忍不住了,大声喊道,“你太毒了,我们可不管你是不是要报仇,今天你休想离开。”
黑衣人不为所动地转过身,向他娘亲的尸骨走了过去。忽然,躺在地上的家信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你,你杀了他吧,他毕竟,毕竟是你的,血亲。”
黑衣人看了看天花板上的人:“血亲,我的血亲只有我娘。”说完一脚将家信的手踢开。
我不能再看下去了,因为那种可怕的倦意像蝗虫一样一波一波地袭了过来,蚕食着我的精力,我根本留不出让那些武林中人救周庄主时间,于是我问黑衣人:“你能不能回答一个问题,你杀的周家人中,包不包括周家大少爷夫妻?”
黑衣人回过头看了我一眼,给了我一个面子,很干脆地回答:“没有,我要让那几个周家的子孙留下来受活罪,又怎么会杀了他们呢?”
在一边抱着肚子斜靠在墙壁上的周云议明显地在发抖。
“别说话,书儿。”大哥命令道。
我没听大哥的,继续说道:“我就知道是这样,阿娇,周家大少爷夫妇是你杀的吧?你把他们杀死后,学着其他人被钉死的方法,将他们钉上了萧墙。其他人都是被活活钉死的,伤口周围鲜血横流。而他们是死后才被钉上去的,所以,他们的伤口周围只有褐色的血迹。阿娇,你和外人偷情被周大少爷看见,所以……。”
“你胡说!你诬蔑我!”阿娇大惊失色。
“阿娇,你不该自作聪明画蛇添足地在尸体上加一个布条。还有,你的贴身丫鬟是你的同伙,她把事情告诉她的相好了,和这种人密谋是你失策中的失策…。。”话未说完,我再也支持不住,让睡意占了上风。闭上眼睛前,我听见阿娇的丫鬟在那里惊慌失措地喊:“小姐,我没告诉别人……”原来她的口风真的这么不严实啊。
我得意起来,死也瞑目了。
我太累了,很累很累,所以即使回到了那个单调的空间,我也不愿意睁开眼睛,就那么一直睡着,恨不得睡睡到天荒地老。
在周家庄见到的一切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身体和心理所能承受的范围,没来得及哭的,没来得及害怕的东西都化成了我的困意,让我不愿意醒来。就这样吧,静静地睡下去,没有任何身份,静静地睡下去。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直到有一天,有人轻轻地叫我:“何佳,何佳,快起来。”
我实在不忍心拒绝那甜甜糯糯的声音,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竟然趴在周家庄客房的书桌上。一低头,发现自己不知在什么时候又穿上了何佳死的时候穿的那件短袖衬衫。摸了摸脸,手感告诉我何佳的模样又回来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我会变回何佳呢?
窗户大开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如絮的雪花在天空飞舞。
“何佳。”那个声音又在叫我了,于是我推开门走了出去。
外边已经变成了银白的世界,白色的庭院,白色的房屋,白色的假山。落光了叶子的枯枝上,挂满了亮晶晶、小巧玲珑的银条儿;前几天还开得正艳的菊花丛,盖上了蓬松松、沉甸甸的雪被。雪下的势头有点大,以至于扬起了雪雾,将我的视线弄得朦朦胧胧的,一时间找不到叫我的人。
“这边。”甜糯糯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扭头一看,一个熟悉的女子穿着一件翠绿色的小裾裙,手里打着一把精致的淡黄小油伞,正背对着我走出庭院的大门,很快她的身影就淹没在奶白色的雪雾中。
“孟书。”我急忙大喊一声,跑了出去。
出了院门,她的背影再次出现了。婀娜的身材,轻盈的脚步,淡雅的衣裳,使她看上去像一颗雪地里嫩汪汪的小水葱。长及腰间的头发在白雪的映衬下黑得很温柔,润得快要流下墨汁。
“孟书。”我又喊了一声。
她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温柔地说了一句:“跟我走,不要回头。”
我惊喜地跑了上去,拉住了她的手:“孟书,这里好奇怪啊。”
她微微转了转头,露出了一个恬静的微笑:“跟我走,不要回头。”
“嗯。”我点点头。现在这个周家庄很怪,安静得让人奇怪,好像除了我们以外没有任何人,我只能相信她。
她将伞往我这边移了移,拉着我向前走。
四周回荡着我们两个人“咯吱咯吱”踩雪的声音,除此之外只剩下了雪落的簌簌声,孟书默不作声,我也不好意思打破这种平静。幸好将周家庄的事情办完后我很开心,所以觉得下雪很好看,没人跟我说话也一点都不闷。
我们就这样走了一段长长的路,忽然,另一个熟悉的人跳入了我的眼帘——十四夫人。她也打着一把小油伞,安静地走着。
仿佛知道我的疑惑,孟书突然轻声说道:“她和我们一样,都是被周家庄困住的魂魄。”
我呆住了,胸口有些发堵,一时没反应过来,木木地问道:“是吗,我已经是鬼了?”
“嗯,你死了好几天了,魂魄也被困在了这个血福阵里。现在周家庄的主坛被人挖开,阵法也就破了,我和你可以去投胎了。”孟书再次点明了事实。
雪落的簌簌声越发大了起来,可孟书的声音却很清晰,足以使我我听懂她每一个字的意思。可一时间我有点接受不过来,于是我举起手一看,皮肤白得和雪有一拼。怪不得我穿得这么少还一点不冷,感觉怪怪的。好半天后我终于回过神来,冲她挤出了一个很勉强的笑容:“还好,我做鬼的样子还不是那么恐怖,呵呵,呵呵。”
孟书笑笑,拉着我继续向前走。
渐渐的,加入阵营的鬼越来越多,有男有女,大家都沉默地在雪中走着,眼睛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周家庄一建数百年,有些鬼也在这里被压制了几百年,如今大家终于要解脱了。
而我,正式确定自己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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