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4820 更新时间:09-09-07 10:18
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傅凉州的心冰凉凉的,眼泪也冰凉凉的。
他不怪邓明礼,也不怪自己。如果轻易就能妥协,那就不是真爱了。真的爱,势必不会委曲求全的。
是该走了吧。老大看起来那么生气。
好在很近,自己应该可以常常看得到他的。傅凉州眨眨眼,想把泪水和心痛的感觉一起咽下。不要太贪心,能待在他的身边,知道他很好,就足够了。
邓明礼气冲冲地在街上瞎逛,他承认有些心思被傅凉州猜了出来,意外地心烦意乱。他无法反驳,更加无法面对。傅凉州的坚决让他觉得自己可耻至极,可是一方面他又觉得被误解了。
等他平复了心情回到屋中,傅凉州早已经离开了,屋子也被重新收拾了一遍,干净清爽。
桌子上搁着一纸便签,上面是傅凉州的留言,说他有个亲戚在这边,自己上那儿去住了,叫邓明礼不要担心。还附上了那个亲戚的电话号码。
邓明礼团起便签,扔出去好远。
本来以为过不了几天,以他跟屁虫的个性肯定会回来缠着自己,但是邓明礼猜错了,傅凉州从走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令他有种失望透顶的糟糕感觉。
算了,这样对双方都好吧,邓明礼只好接受了这样的现实。
开学后渐渐忙碌起来,日子便感觉过得很快了。这天晚上邓明礼回家,楼下水果店的老板密尔斯先生叫住了他。
“Lee!那个男孩今天没来,很奇怪。”
邓明礼不解,“哪个男孩?”
密尔斯抬高了眼镜,“你真的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密尔斯先生?”
“哦。我不知道是不是该告诉你,”密尔斯指着对面的邮筒说,“有一个男孩每天晚上都在那里等你,他要看到你窗户里的灯光才会离开。”
邓明礼一呆,随即问道,“有多久了?”
“很久了!差不多三个多月了。”密尔斯给果篮补了几个苹果,“平常大风大雨都在,怎么今天这么晚还没来?”
“他会不会病了,Lee,你真没注意过吗?”密尔斯的眼神里有询问。
“啊!谢谢你,密尔斯先生!谢谢你告诉我。”
邓明礼几乎是逃回了楼上。
还会有谁呢?傅凉州!他竟然……邓明礼生气,却不知道该气自己还是该气他。
他这样做算什么!邓明礼不能想像傅凉州每天晚上站在楼下看着自己窗户的样子,他真的会,心疼!
邓明礼站在那扇唯一临街的窗户面前往下看,路灯下的邮筒是一个深沉的影子,如果一个人躲在那阴影下,是不会轻易看得出来的。
傅凉州今晚没来,邓明礼想起密尔斯的话,想起在风雨中等待的小人儿,啪地一声关上了窗户。
终于,他还是翻出了那张从垃圾箱里拾回来的皱巴巴的便签,拨通了傅凉州亲戚的电话,得知傅凉州去参加一个同学的生日宴会了,要很晚才会回来。
邓明礼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夕阳西下,傅凉州又来到了老地方,抬头看五楼那扇小窗,还没有亮起灯光。
对面水果店里,密尔斯先生在忙碌,傅凉州冲他笑了一下。
等了很久很久,那扇窗户渐渐被夜染成黑色,他去哪儿了?
傅凉州踌躇,走到水果店前,怯怯地问,“你好,他,出门了吗?”
密尔斯先生抬头看见傅凉州,非常高兴,“你来了,不好意思,我没有注意他有没有出门,他不在家吗?”
“啊,没关系的,我只是问一下。”傅凉州怪不好意思的,赶忙又走回了邮筒边。
这么晚了,他去哪里了?这些日子以来,傅凉州已经把邓明礼的生活作息摸得一清二楚了。如果上午有课,他就会七点左右出门,中午一般是不会回来的,不管下午有课没课,他都会在五点到六点之间回来。晚上基本是不会出门的,除非买烟酒。
可现在已经快八点了,他难道已经睡了吗?
傅凉州有门禁,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失望地看看那扇依然没有亮起灯光的小窗,低下头慢慢往回走。
没几步,触眼所及是一双棕色马丁靴。
傅凉州抬起头,只见邓明礼面色阴沉地站在自己面前。
三个多月没见,傅凉州似乎更单薄了,脸色也不太好,满头金发已经剪掉,现在是一头极短的碎发,新生的黑发尖端夹杂着点点碎金,乍一看,很像少年白。
邓明礼今天什么事都没做,只等着傅凉州出现。一看到那小小的身影孤单地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自己的窗户,他突然生气生到无力。
“傅凉州!你这是做什么?你到底想怎么样?”
傅凉州虽然对邓明礼的突然出现感到震惊,却没有表现出心慌和闪躲。他紧紧咬着下唇,半天才抬头,直视邓明礼的眼睛说,“对不起,打搅你了,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说完,绕过邓明礼就要离开。
可是邓明礼转身抓住了他的胳膊,“以后不会再来?”
傅凉州背对着邓明礼,竭力忍住眼中的泪水,“是的……你放心……不会再打搅你了。”
眼泪已经无法忍住,两道发光的银色水迹,在傅凉州的脸上留下了冰凉的记号。
邓明礼没有松手,冷笑着说,“傅凉州,如果我一直不知情,你会在这儿站多久?”
站到不能再站为止吧。傅凉州的心在回答。
“不知道……”
傅凉州扭动身体,想把胳膊从邓明礼手中抽出来,却被更加用力地握住。
“求求你老大,就这样让我走吧,给我一点尊严……”
低低的哀求声里带着些微的哽咽。
邓明礼猛得把傅凉州扳过来面对着自己,傅凉州惊慌地低下头。邓明礼单手托起傅凉州的下巴,触到了湿润的水迹。
手有些发抖,心,却像被烫到了一样。
傅凉州满脸是泪,眼里是没有半点虚假的伤痛与爱恋。
楼上不知道是谁弹起了吉他,清弦里一个磁性的男声用异国语言唱起了歌,歌声莫名悲伤,像是在追忆曾经的爱,追忆似水年华。
傅凉州把头埋进邓明礼的胸口,双手紧紧地抱着他,呜呜痛哭。
就是这样压抑着的哭泣,不嚎啕,不啜泣,只发出低音节的呜呜声,似乎在告诉邓明礼,这么多日子以来傅凉州所承受的那些伤痛,所追寻的那看不到希望的爱。
邓明礼心里酸酸的,喉咙里像堵住了什么东西,说不出安慰的话。他只有闭上眼睛,把傅凉州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傅凉州不知道哭了多久,等到他把头抬起来的时候,邓明礼只觉得胸口一片温热,他把他的心都哭湿了。
傅凉州掏出纸巾擦了擦脸,勉强对邓明礼笑笑,“老大,对不起啊……”
“我说过多少次了,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
傅凉州又笑,“呵,今天是真对不起了,瞧,把你衣服都弄湿了。”
邓明礼低头看看衣服,挑了下眉,“还真能哭!”
傅凉州笑着挠挠头,“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很晚了,我要回去了。”
这一去只怕是再也不会回来的了,邓明礼直盯着傅凉州,像要从他脸上发掘出什么东西似的。
“傅凉州,你还爱我吗?”
“爱啊,我这辈子都爱你。”
这根本就不是个问题。
“那为什么要走?”
“你不是要赶我走吗?”傅凉州低头。
“我他妈什么时候赶你走了!”
“可是你都跑出去了,我想你肯定不想再见我了。”傅凉州的眼神又充满了失落。
邓明礼有一刹那的慌张。
“在那种时候你说那种话,我还待得下去吗?”
“我没办法的,如果你只是把我当陆谨言的替身,我宁可不和你在一起!”傅凉州的脸上又是那该死的坚决。
邓明礼很想拿个斧子劈开傅凉州的脑袋去帮他理理清楚。
“你去照照镜子好不好!我拜托你去看看,你从头到尾和姓陆的有一丁点相象的地方没有!把你当他替身?!”
“我连替身都够不上是吗?”
邓明礼急了,抓着傅凉州的肩膀一阵摇晃。
“你,从来都不是替身!你就是你!我知道你就是傅凉州!”
傅凉州沉默了一小会儿,说,“可是你爱陆谨言不是吗?”
“以前爱,行吗?”
“那现在呢?”
“现在我只想掐死你!”
邓明礼凶狠地说完,转身就往楼道里走,“我快饿死了!给你十五分钟时间马上给我做点吃的!”
傅凉州呆了0。01秒,立刻雀跃着奔了过去,搂着邓明礼的脖子,咯咯傻笑。
可是他太矮了,邓明礼不耐烦被他这么挂在脖子上,两个人一阵打闹,把楼道灯给碰灭了。
一片漆黑中,傅凉州突然说,“老大,你背着我上楼吧。”
邓明礼很意外,又觉得甜头不能给太多,说,“滚,自己上去!”
没想到傅凉州撒起娇来,八爪鱼一样缠在邓明礼身上。
“不嘛不嘛!就要你背!求求你了!背我上去嘛!……”
这是除那天之外傅凉州第二次这么跟他撒娇,邓明礼其实满心都是宠爱,但就是有点拉不下面子。
正僵持着,忽然傅凉州身子往下一滑,邓明礼赶忙搂住了,“怎么了?”
“你再不答应,我就在这打滚!”
黑暗里,傅凉州看不见邓明礼笑得嘴巴快咧到耳朵上了。
见邓明礼还是没有答应,傅凉州泄气了,带着浓浓的鼻音说,“算了,走吧。”
手却被拉住,隐隐看见邓明礼蹲下身子。
“还不上来!”
傅凉州欢呼着扑了上去。
和同龄的男孩比起来,傅凉州实在是太瘦太轻了,邓明礼把他背起来,心里想的是那排骨样的身体,暗暗下决心要好好地调养他!
傅凉州乖巧地趴在邓明礼的背上,头歪靠着他的头,嘴唇凑在邓明礼的后颈上,邓明礼每迈一步,都会得到一个温柔的亲吻。
“你知道吗,老大,曾经我想,如果有一天我快死了,那时你能背着我走完一层楼梯,我就辈子就死而无憾了。”
一时间静静的楼道里只剩下了急促的呼吸声。
又过了一会儿,邓明礼双手把着傅凉州的腿往上颠了颠,一口气爬上了五楼。
站在门口,傅凉州有些不好意思。
邓明礼把他拉了进来,指着冰箱说,“那里面有什么你就给我做什么吧,快饿死了。”
傅凉州照办,从冰箱里找出一些东西就进了厨房。
邓明礼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挨个换台,节目难看,十分无聊。于是他坏笑着开始折腾傅凉州。
“凉州!凉州!”
傅凉州从厨房跑出来。
“什么事?”
邓明礼指指乱七八糟的房间,“一会儿你都给我打扫干净了。”
傅凉州答应了。
没过一会儿,邓明礼又在叫,“凉州!凉州!”
“又怎么了?”
“一会儿把衣服洗了。”
“凉州!凉州!”
“嗯?”
“把马桶刷一遍吧!”
泥菩萨也有三分土性,傅凉州无名火起,“你确定我用刷马桶的手给你做饭?”
邓明礼心情大好,“好孩子不说这么恶心的话。”
“那拜托你少做点恶心的事!”
在邓明礼的大笑声中,傅凉州又回到了厨房,鼓捣了一会儿,端出个盘子。
“就剩火腿片和蛋了,只有做这个三明治。凑合吃吧。”
两人吃完饭,傅凉州准备洗碗,却被邓明礼拦住,“去洗澡。”
傅凉州洗完澡出来,邓明礼已经脱得只剩内裤了,往床上一指,“小子,给我脱光光躺好。”
傅凉州脸一红,但仍听话地爬上床,脱掉了衣服,盖上了被子。
不一会儿邓明礼赤裸裸地从浴室出来,手里拿着瓶浴液。
他爬上了床,趴在傅凉州的身上,完全把他覆盖在了身下。
邓明礼用手撑起身体,好笑地看着脸红得快滴血眼睛却还是睁得大大的傅凉州,“刚刚在楼下我就想着今晚怎么收拾你了!小子!”
“你想怎么收拾呀?”傅凉州含羞带怯却不逃避。
“这么收拾,”邓明礼低头吻上傅凉州的唇,“再这么收拾,这么收拾……”跟着话语,炽热的唇来到傅凉州胸前粉红的小突起,小巧的肚脐眼……
长夜漫漫,尽是旖旎风光。
第二天两人睡到日上三竿,邓明礼硬把傅凉州拖起来去搬东西。
东西很少,拣起来只有两个行李箱,邓明礼拎了出来,对那个不停追问他们关系的傅凉州的胖亲戚始终只有一句话,“佛曰不可说!”
回家时,邓明礼叫傅凉州在楼底等着,不许他上楼,自己拎着箱子几乎是跑上楼去,一会儿又飞一般地冲下来。
傅凉州不明所以,“老大,什么事?”
邓明礼笑笑,转过身蹲了下去。
“啊?”
邓明礼皱眉,不耐烦地说,“愣着干什么,还不上来!”
傅凉州轻轻地伏上了那宽阔的肩,眼泪在眼中打转。
邓明礼刚背起傅凉州,脖子上便感觉到有水滴滴落。
傅凉州哭了。他把嘴抵在邓明礼的耳朵上,用极轻极轻地声音说,“老大,我爱你。”
心动,即是此时。
我也爱你。邓明礼听见自己的心在回应。
那不堪回首的一天,他被陆谨言激怒,要给他一点苦头尝尝,却听到傅凉州的惨叫。回头就看见傅凉州被一个光头压在身下,衣服都被撕破了,纤细的胳膊和腿在无力地挣扎。那一刻,邓明礼只知道脑袋里有根弦,断了。
于是他杀了那个光头。一刀不足以解恨,他捅了无数刀。
当他踢开光头的尸体抱起全身是血的傅凉州时,心像被扔进了腊月的冰水中,痛、冷地无法呼吸。
所幸他解救的及时,傅凉州没有被强暴。
每当想到这里,他都会特别欣慰。
出国后,他有时也会假想,如果是别人,如果被强暴的是陆谨言,他会这么做吗?
会,他会。只是他一定不会置人于死地。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邓明礼甩开纷乱的思维,开玩笑地对傅凉州说,“你没诚意!”
“怎么了?”
“哪有人说‘我爱你’不看着对方的,应该要看着别人的眼睛说才对吧。”
邓明礼停下脚步,扭头贴紧傅凉州的脸。
半晌,傅凉州才讷讷地说了个哦字。
寂静的楼道沉默许久之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凉州,如果你愿意,我一辈子都背你上楼。”
“……老大……”
“别叫我老大,叫哥吧。”
“……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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