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茶花

卷二：夏之朝  第十章：回忆之屋

章节字数：3128  更新时间：09-11-05 08:52

    几日以来，皇宫里都有这样的一幅画面，一个女子穿着白色的祭司服懒懒的躺在大石头凳子上，长长的头发垂下来，一只手无力的靠在凳沿上，随着一阵风的吹过，女子那紫色的发丝与衣摆会随之飘动。

    女子闭着眼，躺在上面，身上若有似无的花香，吸引了不少前来休息的蝴蝶。引得路上的官员们纷纷停下脚步看着这一幕。

    “咦，那不是祭司大人吗？”景侍郎看着远处的身影忽然说道。

    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凤珠见到一个女子就这样躺在石凳上，不由微微皱眉，试问哪一个女子会做出这样不雅的动作？

    走上前，刚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忽然觉得眼前出现了什么，微微一看，一群蝴蝶在她的身边绕了几圈后，飞走，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谁？”女子闭着眼轻轻问道。

    “这样睡不好。”

    “恩？”

    歆月缓缓坐起身，看着眼前的男人，或许是因为他低着头的关系，长长的秀发滑落下来，时不时的扫过脸颊，让人觉得有些痒痒的。

    看着他脸上的面具，忽然觉得有些变扭，手一伸，拉开他脑后的带子，面具就这样掉落下来。凤珠一愣，刚想拿过面具戴上，不了女子却将它放在身后。

    “我喜欢看你的脸。”歆月笑着，“所以，在我面前不要带它。”

    “好。”凤珠看着她，“你怎么在这里睡觉？"

    “太阳很舒服，我喜欢被它晒到的感觉。”

    歆月说着，眯着眼看向太阳，就像看一样很奇妙的东西似得。伸了懒腰，站起身，看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湖面，忽然觉得很想去一个地方。

    “呐，我说，等下你有什么事情吗？”

    “恩？没什么。”

    “是吗？这样啊，那就好。”

    “有事？”

    “陪我去个地方吧。”歆月对他笑了笑，“当然是有报酬的。”

    “好。”

    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答应，只是看着她的笑容，就觉得自己应该答应下来。何况，一直以来都住在仙洞宫的她，竟然会去一个地方，这着实让人觉得有些意外。

    走出皇宫，忽然觉得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没有了周围那奢华而耀眼的建筑，周围有的只是矮矮小小的房子，却让人觉得意外的温馨，让人觉得很有家的感觉。

    凤珠依旧这样走在她身后，只是看着她，看着她静静的看着周围的一切，从皇宫出来之后，她身上的那股气息变得更加浓厚了。寂寞，哀伤，不知道她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她为何会有这样的气息，只是让人觉得有种想将这种感觉压下的欲望。

    走过热闹的街市，接着是冷清的郊区，再接着就是绿色的田野，凤珠不知道女子究竟要去哪里，而自己也只能这样跟着她。不过，幸运的是，或许是她知道要去很远的地方，所以在市区的时候就叫了一辆马车。

    女子的目光始终看向窗外，看着周围的景色变了又变。

    最后，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走下马车，道谢之后。凤珠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一座大山，这座高耸的山，那繁茂的树叶，仿佛在诉说着它古老的历史。谁也不知道，这样进去会发生什么，更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等待着他们。

    山中的小路，很崎岖，总是会有些横生出来的枝丫缠住凤珠的衣摆，弄得他最后不得不提着衣服走路。然而他前面的女子，明明穿着比自己更容易被勾住的衣衫，可是缺一次都没勾住。想着想着，衣服再一次被勾住，长叹一声后，刚想低下身，却不料，一只手伸了过来，将他的衣服从枝丫上挪开。

    看着眼前的男人，歆月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原本一件华服，现在却被树枝弄得到处是划痕，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这衣服。

    “拉着我走吧。”伸出手，轻轻的握住那只手指修长的大手，“这样，就不会勾住了。”

    “为什么你不会被勾住？”

    “语言。每种东西都有着自己的语言，这里是古老的深林，这里的植物比皇宫内院里的来的更有灵性。所以，可以与他们用语言来沟通。”

    “你能与他们沟通？”

    凤珠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个可以与树木说话的女子，这多多少少让人觉得有些奇妙。

    “恩。快到了，前面就是了。”

    指着眼前一个岔路口，歆月说道，是啊，那里就是了，那里真的很少有人去呢，那个地方。

    一颗大树之后，随后一转，眼前的世界立刻变了一个样子。原本那繁茂的树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确是一座很有味道的屋子。

    走进大门，里面除了尘埃之外，别无其他，发黄的枯叶随意的落在地上，踩上去会有嘎吱嘎吱的声音。庭院里的树木不知几时栽种的，现在早已成为了枯木。而房屋也早已失去原来的光彩，只留下要摇摇欲坠的窗户以及蜘蛛网。

    推开门，凤珠立刻就被里面的灰色所呛到，然而女子却向什么都不在意似得，往前走着。前厅，花园，书房，接着又是花园，最后到达后院的一间屋子，女子停下了脚步，在一扇门前面久久的站着。像是在缅怀着什么。

    “我…以前住在这里……”

    歆月缓缓说道，是啊，这个地方是自己所住的地方，这个地方，是被称为家的地方，自己在地面上唯一的家，可以如今也变成了这种样子。

    “你知道吧，当我还没死的时候，就住在这里，与母亲一起，一起住的还有哥哥。或许正是因为他是哥哥关系，所以老帮着我被黑锅。那个时候的日子，真的很快乐啊，每天那小小的恶作剧，那吵吵闹闹的笑声，以及母亲生气时的责骂声。可惜，都过去了……凤珠，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凤珠缓缓摇着头。

    “是我死去的日子哦。”女子在椅子上随意的坐了下来，丝毫不介意那厚厚的灰尘会弄脏自己的衣服，“原来以为一直会快乐下去，原来以为生活一直会这样下去，可是在那一天都变了。那个肯为我背黑锅的哥哥，那个因我而被责骂的哥哥，那个爱着我的哥哥，最后却将我推入了铸剑池。他说他不想死，他说他还有好多事情要做，他说我需要报答他。所以，他说这次就由我代替他去死。”

    凤珠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女子讲述着她的故事，那些回忆，那些只有她一个人才知道的过去。

    “我并不恨他，只因我觉得没什么必要，而且，就算我不找他报仇，他也会死去。所以这样就好，你知道吗，当我最后去看他的时候，那时的他已经很老了，老的看不清我的脸了，可是那样的他却对我说对不起。或许是在对那日推我下炉而抱歉吧，但不管怎么样已经不重要了。毕竟，他已经死了。

    其实，我还记得，那日他对我说，他说如果可以他希望我能幸福。那天我笑了，很开心的笑了，或许是因为心中的怨气狠狠出了一口，也或许是因为自己的仇人要死了。可是，随后我却发现，所谓的幸福对我而言真得很遥远。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人总是要死的，然而，我却不会。

    现在是这样，十年后是这样，百年后还是这样，就算等你们都离去了，我还是这样。我就这样，看着认识的人一个个的死去，看着他们最后都离开了这个世界，然而我却被留了下来，继续活在这个世上。于是，我就开始想，如果那一天，我也能死去就好了。或许，这样我就能被人记住，或许就能得到幸福……”

    泪水模糊了眼眶，凤珠走上前，轻轻将女子搂在怀中。人们都说她是被神所宠爱的女子，人们都在感叹着她最幸运的女子，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她背后的那些泪水与寂寞。紧紧的搂着女子，任凭她的泪水将自己的衣服打湿，听着她细细的哭声，心中却是觉得是如此的悲哀，就好像她的情感传到了自己体内一般。

    “没关系的，你会幸福的。”轻声安慰着。

    歆月缓缓开头，对上那双眼睛，忽然皱起了柳眉。凤珠像是了然什么似地，将面具从脸上摘落，一章完美的面孔露了出来。

    “凤珠，谢谢。”

    靠在他的身上，小声的说着，谢谢你肯陪我来，谢谢你肯在这个时候陪着我，谢谢你对我那么温柔。

    不知过了多久，看着怀中的女子，凤珠忽然无奈的摇了摇头，试问一个女子能这样靠在男人身上睡过去吗？这样没有防备之心，看来以后需要多教教她了。想到这里，心不由的一抽，是啊，她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才十三岁，十三还是和母亲撒娇的年纪，这样的她又如何知道这些男女之间的琐碎之事呢。

    走出破旧的屋子，朝着回来的方向走去，太阳渐渐的下山了，原本那破旧的房子，现在看来却有几分往日的辉煌，或许是因为那落日之光的关系。轻轻抱着怀中的女子，调整了一个姿势，好让她睡得更安稳，那破旧的屋子继续在这座山中沉睡着，独自怀念着过去，而如今知道它历史的人却多了一个。

    或许在明年的时候，会有两个人前来悼念这段伤感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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