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311 更新时间:09-09-09 04:57
大唐王朝二百八十九年,盛世如梦。那时的衣冠,那时的风华,那样一段足令我们每一个华夏子孙为之骄傲的伟大时代——当她从隋末的乱世崛起,似乎就已注定了她在泱泱中华五千年历史中辉煌不凡的地位!贞观开元、则天大帝,还有千古传诵的锦韵仙章、熏陶万载的妙笔生花,有诗仙、诗圣,小李小杜,有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陈子昂,春江花月的张若虚,秋水共长天一色、彩霞与孤鹜齐飞的王勃,韩文柳赋,张颠素狂……而我们面对着这些异彩纷呈、云蒸霞蔚的璀璨,翻开斑驳的岁月,所见的终是历史的无情。
黯然神伤之余,想起小的时候,总爱捧着一卷扉页脆黄散发着浓浓墨香的《旧唐书》在春风秋月的梧桐树下仰望星空,苍穹繁星密烁,古老传说,这世间的每一个生命都是天上的星宿临凡,生命终止星辰就会各归其位,而那空宇的繁星,有几颗是属于大唐的璀璨呢?
然后,我看到了一个人,一个脸容长满了憔悴的人,这个人正凭着他已疲惫不堪的肩臂在苦苦撑扛着一座破碎的山河——这个人的名字叫李晔,是大唐王朝的最后一位君主(如果可以不算那个有名无实的哀帝)唐昭宗,恐怕谁亦不会想到和相信,他,居然会是一个亡国的天子。
历史上但凡亡国之君,多为昏庸无能、恶名昭著、遗臭万年之辈。远如残暴不仁之桀纣厉王、烽火戏诸侯为博褒姒一笑的周幽王,近若人神共愤的隋炀帝、诗画风流的李后主、宋徽宗。可唐昭宗似乎是个例外,史称其“其志在恢复旧业,号令天下,观其作为,信为不诬,而惜乎其时而不可为也。”史上也只崇祯、汉献有类比之处,但昭宗显然是要比崇祯、汉献强很多的,这毋庸置疑。像这样一个志怀远大的不世英主,怎会走向亡国的不归路?
这是一个复杂的历史问题。
今夜,我们不妨从唐昭宗这位我最中意的帝王说开去,他的身上,藏着一把关于大唐盛世兴亡的解密之钥。
大唐咸通八年,二月二十二日,李晔出生在大明宫。对皇族来说,李晔的降临是平静无波的,也根本没人在意于他的存在,因为在众人眼中,这个新生的皇子,也不过是个未来的王爷罢了,甚至后来、他的父亲唐懿宗(一个荒淫的昏怪之君)也几乎忘了深宫里有他这样一个儿子。李晔本名李杰,懿宗八子中排行第七。由于唐僖宗病逝于战乱,两个儿子年幼难承大统,二十二岁的寿王李杰便在以杨复恭为首的宦官集团的支持拥戴下,即皇帝位,改名李敏,后又更为晔,是为唐昭宗。
李晔的母亲王氏是一个出身低贱的宫女,一次被荒淫的唐懿宗宠信,后便生了李晔,然毕竟不是名正言顺的妃嫔,又无家世背景,尽管唐懿宗承认了王氏、李晔母子,他们在皇宫里还是没有地位的,一个在宫里扫地的杂役都可以对他们颐指气使,所以李晔从小就饱受了人情冷暖,也磨练了他坚毅的性格,及在权力的斗争中求存的能力,幸而他有一个好哥哥——唐僖宗,唐僖宗称帝后,李晔的地位也随之提高,从此便有了一个相对优越的学习环境,李晔刻苦好学,在文学、音乐等方面颇有造诣,他熟读万卷,满腹经纶,为他日后的从政生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后来,黄巢带领着农民军攻破了长安,唐僖宗仓皇出逃,李晔也跟着哥哥颠沛巴蜀,并成为了僖宗少数的亲信之一。期间,他眼见涂炭生灵,深体了百姓疾苦,故他作了皇帝后,勤勉自持等也不难理解了。
他对天下的局势有着清醒的认识,他也知道,自己所接手的大唐江山已是一个支离破碎的烂摊子。
八年安史之乱,唐王朝元气大伤。虽有宪宗中兴,宣宗的所谓“小贞观”,但也是颓波废流,已难力挽狂澜了。昭宗接手的天下实已是将倾的大厦,瞬间便会坍塌!
宦官,一直唐肃宗以来的一大毒瘤,就如藩镇也是一大祸患一样。自肃宗时的李辅国始,宦官即拥有了极大的权力,他们手握重兵,气焰之嚣张亦一时无两,到后来竟是能废立皇帝了。唐文宗、唐敬宗更是死于宦官之手。唐代宗、唐宪宗、唐穆宗、唐武宗、唐宣宗、唐懿宗、唐僖宗、唐昭宗俱是因为宦官的关系才得以位居天龙的。百年来,宦官的势力根深蒂固,帝王们不是没有打击过这些变态的家奴,但要知道,在古代,天子和宦官,从来便是一对互相矛盾的依存体,所以宦官也不可能真正消失,中国的历史舞台你方唱罢我登场,从来就没缺了宦官。宦官现象是高度君主集权的必然产物。汉朝、唐朝、明朝均如是焉。所以说是打击,其实并未打击。较之外臣,还是自己的家奴更可信些吧。所以除了赵高、董卓、李辅国、王振、刘谨、魏忠贤这些少数为非作歹者身首异处,更多的宦官还是在天子的袒护下善终的。或者于之无可奈何——比如杨复恭。昭宗智除杨复恭,沉重打击了宦官集团,在朝野上下树立了威信,但他却杀不了杨复恭。杨复恭逃了,昭宗无可奈何,因为此时的大唐已国之不国!
再说藩镇。在昭宗时代,割据的藩镇已成了绝对的定时炸弹,随时都能让大唐灰飞湮灭。几次同藩镇交战,大唐终于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终于,唐昭宗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宦官劫持到了凤翔。他惟有徒叹:“只知辟牛兼劈树,不能诛恶与诛凶!”记得他有两首词,挺不错的——
登楼遥望秦宫殿,茫茫只见双飞燕。
渭水一条流,千山与万丘。
远烟笼碧树,陌上行人去。
何处是英雄?迎侬归故宫。
飘飘且在三峰下,秋风往往堪沾洒。
肠断忆仙宫,朦胧烟雾中。
思梦时时睡,不语长如醉。
早晚是归期,苍穹知不知?
他的一生也注定是个悲剧。历史早就注定了一切,辉煌如大唐又何如?终不过惨淡收场。
天佑元年八月,蒋玄晖杀昭宗。
开平二年二月二十一日,朱温鸩昭宗之子哀帝,建后梁,都汴梁,是为梁太祖,唐亡,享国二百八十九年。
当然,有很多问题并不是我这一篇短文可以说理得清的,唐的灭亡,也许只不过是历史的必然,至少我们永远不会遗忘在某一段岁月里曾有一个辉煌的时代存在、一场我们每一个中国人都骄傲的繁华盛筵!
一千零九十九年后,农历丁亥,有布衣追思怀古,其时窗前有月,素月分辉,明河共影,月下有酒,细斟北斗,江山寂寞,不知今夕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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