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814 更新时间:09-09-24 20:46
“掌柜的,老规矩。”柳清河抬脚进了酒铺,甩下落满雪的外衣,拍拍里衣上的灰,顿时小酒铺内尘土飞扬。
胖的上下一般粗的钱掌柜接过柳清河递过来的酒葫芦:“我估摸着,你也该来了。今儿可晚了啊。”
柳清河坐下,顺手就把鞋脱了往外倒雪:“今货多,天黑才卸完。”边说边用手把裹脚的布巾拆下来。
钱掌柜一皱眉:“清河老弟,你还是把鞋穿上吧。虽说现在店里就你一个客官,可你这身味儿,明儿也散不了!”
柳清河悻悻的穿上鞋,有点不好意思的冲钱掌柜笑笑,心道一天一洗脚,不至于吧。店小二端着酒菜,一撩门帘,正看见清河一笑,不由的呆了一下。钱掌柜笑着给了他一巴掌:“十三,你个小崽子,回神!”
柳清河道:“钱掌柜,你是骂他还是骂我,我在家里可也排十三。”
“哎哟,我给你赔礼,你可别见怪,我这也是嫌他给我丢脸,乡下人没见过世面,见到个气质高贵的就爱瞅。”
“怎么我这身汗和泥也叫气质高贵?损人没这么损的吧?”
“可你长得有气质呀,要不怎么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呢?清河老弟呀,你上次洗澡是什么时候?”
“记不清了,反正一年总是要洗那么俩三次的。”柳清河开玩笑道。
果不其然听见唐十三吸气的声音,柳清河便坏心眼的冲他眨眨眼睛。
柳清河跟钱掌柜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时不时逗弄一下年少清秀的店小二,倒也其乐无穷。走出酒铺时天已全黑,思虑着回到深山里的家中怎么也得半个时辰,决定抄近路。夜黑风高,春寒料峭,柳清河喝得晕晕乎乎的往回走,忽然脚下绊住个什么东西,定睛一看,竟是一只胳膊——一个男子大半个身子在河里,头和手臂在岸上,岸边一块大石,这人头撞在石上,生死不知。柳清河的脚尖正好踢在他手心里,他无意识的抓紧了。柳清河拔脚,再拔,纹丝不动。无奈之下把鞋脱了,刚走了几步又回来了。
“他娘的!老子可就这一双鞋了,说什么也不能给你!”
柳清河恨恨的扛起这个人,就这么扛回了家。
柳清河的家称得上真正的家徒四壁,他的懒是清河县有名的,又把钱都花在了喝酒吃肉上,家里穷的,就一桌一床,连椅子都没有。当下拆了门板给这人当床,简单清理了一下他的外伤,酒劲上涌,倒头便睡。
第二天柳清河醒了去看这人,不由得吃了一小惊:此人竟是十二分的俊美。鼻若悬胆,唇若涂丹,面如冠玉,肌肤胜雪,真似画里的人一般。最好看的是眉毛,眉如远山,飞扬入鬓,剑气肃然中偏生在眉梢处转折,狂放却温和。只是不知道眼睛什么样。柳清河心中暗恨:娘的,长的比老子还美,一看就是个祸害,对,还是个斗鸡眼!这人忽然轻轻皱了一下眉,正是病如西子胜三分,分外惹人怜惜。柳清河挣扎再挣扎,还是去抓了药。又把他染血的衣服扒下来,洗净,把衣服上绣花用的金丝拆下来,和布料一起送到吴记当铺。老板压价,柳清河本来就心疼药钱,正愁一腔的火没处撒呢,冲着老板就嚷开了:
“吴掌柜,我敬您这当铺是老字号才送到这来。您是老眼昏花了没看出来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这可是苏州有名的苏织造,金丝是江浙一带的金蝉丝,这俩样东西随便拿出一样都是有价无市,您就给这么个价?早听闻吴掌柜童叟无欺,今日一见果然是见面不如闻名。啧啧,我见过装傻抠门欺负人的,我是没见过您这样的。各位叔伯兄弟都来看看那,吴记当铺欺负老百姓……”掌柜的赶紧把银子扔出来连连作揖,柳清河这才抹抹满嘴的吐沫星子,哼一声走了。
“柳公子留步!”
柳清河回头,怒视。
吴掌柜一抱拳:“想不到柳公子对布匹纺织行当如此精通,不知公子可愿屈才来我这小店做伙计?包吃包住,每月一两二钱银子。”
不知为何,柳清河的第一反应竟是想起了家里那个至今昏迷不醒的人,月钱倒多,可是,包住?于是柳清河再哼一声,大步流星的走了。
一连五天过去了,这人没有一点苏醒的迹象。柳清河每天给他擦身,上药,喂水喂饭,伺候亲爹都没这么上心过,每每觉得捡个麻烦回家。
第六天中午,也就是第五次给那人擦身子时,柳清河的手又开始不规矩起来。嗯嗯,有个地方,还一直没有碰过呢,手一路向下……咦?怎么有点硬有点变大?!柳清河愣住,猛抬头。
一对清亮的眸子,正看着自己。水汪汪,雾蒙蒙,带点疑惑,带点天真,更多的是纯净。
柳清河瞬间的恍惚,竟不知今夕是何夕。
没睁眼时已经美得很祸水,睁了眼,竟只有俩个字可以形容:妖孽。柳清河平生所见的美人,竟只有惜花公子尹若兮能够跟他相比。
那人轻轻的转头,看了看四周,嗓音沙哑的说:“好黑哦。”
满室的阳光刺得柳清河眯了眼。
睁眼瞎?又看了看此人的眼睛,这么清这么亮,不像啊?
猛地挥出一拳,快如闪电,无声无息,在马上要碰到那人面门时停住。那人似有所觉,侧了耳朵凝神细听——他要是毫无反应,柳清河或许还会有所怀疑。
柳清河一皱眉:竟然真是个瞎子!?
“渴。”那人伸手往前摸。
柳清河握住他的手,发现他手掌的茧子竟与常年劳作的自己一般厚,与全身细腻的肌肤极不相称。
再皱眉:使剑的?
柳清河去倒水:“你叫什么?”
“甜!还要!”那人把一碗水喝了个底朝天,“叫什么,嗯?疼,一想就是,疼,我,我一定要叫什么吗?”那人很痛苦的样子,说话很慢,每说一句都要想半天。
柳清河已经懒得皱眉了:玩失忆?
“那你还记得你为什么会在这吗?”
“那你还记得……嗯,没跟上,好快。”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嗯?对呀,为什么?”
“你身上的外伤大部分是摔伤,像是从很高的地方摔下来,掉到河里被水冲到这,头撞到石头,昏了六天,我以为你永远不会醒来呢。另外你身上还有很严重的内伤,比外伤还麻烦,幸亏你武功底子不错……你听懂了吗?”
“慢点。”那人一撇嘴,“太快了,记不住。”
柳清河抬起他的下巴,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你可千万别跟我说你不光失忆,脑袋还变傻了。你功夫这么好,长相又俊美,在江湖中岂是无名之辈。不想说你的来历就别说,甭跟老子扯这套。”
那人一脸茫然,柳清河硬是没在那张漂亮的天怒人怨的脸上找到丝毫破绽。那人又开始自己小声重复柳清河的话,似乎努力的要记住。
“其实,我知道你叫什么。”
“嗯?”
“你叫小狗。”柳清河的脸上全是戏谑。
“我叫小狗!”当真了。
“呵呵呵,没错,小狗,我不管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既然老天爷把你给了我,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小狗儿。”
那人显然有听没有懂,双眉微颦,现出疲惫的神色。
“睡吧,小狗。”柳清河替他掖被子,眼底一抹柔情飞快地掠过,”捡到个有趣的家伙呢。”
一晃两三个月过去了,小狗的伤渐渐好了。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柳清河发现小狗是个极其纯净的人,许是因为失忆的缘故吧,毫无心机,有一种孩童般的天真善良,跟他相处很简单,很舒服。有的时候不自觉的就会沉浸在他的笑容里。以他的悲喜为自己的悲喜。看不见了会想,看见了又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说什么都怕错,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两人的感情越来越好,柳清河却越来越害怕,无以名之,莫名其妙的的害怕。本朝盛行男风,但也只是有钱人家养几个娈童——这毕竟不是可以拿到太阳底下晒的事情。柳清河不是孩子了,年少轻狂时,什么事没玩过,可是,对小狗,却始终……他什么事都不懂,若是清醒了,以后怪起自己来……若是真清醒了,也就没有以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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