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422 更新时间:09-10-06 15:42
1
在我记忆深处,从没有一个严格规定意义的家存在着,如果一定要说一个,那只能是内蒙的大草原,我爱那苍茫凛冽的大地,浓重的散发着各种为了生存所澎湃的喘息声。此起彼伏的声音掩过孤独的灵魂,哀怨声,没有种族歧视,没有物种差异,有的只是为了生存残酷的竞争。在这片土地上,我才觉会为我活着这件事而感到庆幸。————穆果
2
“小果,到阿公这来喝奶茶,这是隔壁阿妈煮的,哪都比不了这内蒙的奶茶,可惜了你阿爹阿妈从小把你寄养在阿公这,哎,我们这整天忙着照顾牛羊,都没时间好好陪我的小果。”
“不了,阿公,我要出去玩了,阿朵他们都在等着我呢。”
“你这孩子,对了,记得,过几天你阿爹阿妈都会来看你阿。”
“知道了。”
说完,我飞快的奔了出去,像只脱缰的小马。
奔跑的时候,总能闻到牧草阵阵鲜美的味道,脚踏在牧草上,心仰着天空,时间就好像停滞在一点上,思想没有多余的杂质,仅仅只是发呆。这片刻的平静,竟让我暂时遗忘了他们不在身边的16年。
阿公说我的个性很像内蒙女孩,骨子里要强,不肯低头,承认自己的软弱。
所以我总是自信满满的认为,我可以习惯孤单。
然而这种自信,却又不知源于什么。
3
习惯看着阿朵的爸妈把阿朵抱上马背,教她骑马,教她拉马头琴,又或者是带上阿朵一起去狩猎。阿朵做错事,他们也会打她,会生气,但大部分的时候,都是耐性的教她很多技能,讲成吉思汗辉煌一时的故事。
阿朵的爸妈对我很好,每次去的时候,都会热一些马奶,拿来一些奶食给我们,我总让自己刻意的去压抑这种羡慕之情,虽然阿朵对我说:“你爸妈不在这里的时候,我的爸妈就是你的爸妈。只要你不介意,你可以认他们做干爹,干妈。”
我摇了摇头,停下了遐想,只想快点见到阿朵。
跑去阿朵家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太阳晒的非常的厉害,能轻微的感到脚下草地崩裂的呻吟。一到呼和浩特的夏天,总是会觉得连喘息声都很躁动。
阿公说内蒙的夏天短暂而炎热,是气温变化最剧烈的时候。牧草堆里,滋生着大量最让人烦心的蚊子。那时的蚊子总是特别毒,咬的人和牲畜不得安宁,所以,我的抱怨声总是不断。阿朵他们会比较聪明,出来的时候,都知道在身上抹一些艾草的汁。只有我,一个人成了蚊子的牺牲品,阿朵他们则在那啧啧的笑。
4
我在内蒙有很多的朋友,就像是阿朵,他们异常的好客,常来我的蒙古包找我玩。和他们不同的是,我生在北京,却被带来了内蒙,而他们从小在这里长大,流着着草原人不羁的血液,有时候会觉得,我像是一个外来入住者,不属于这里,然而,我的童年在这,我没有对北京的记忆,我希望能永远依附着我的腾格里。
阿朵他们也从不忌讳这个,草原上的孩子总是特别疯,我们会在草原上摔跤,跳舞,唱歌。偶尔也会骑马,抓一些肥鼠。5,6月的时候,内蒙的祭祀特别频繁,偶尔我们也会被叫去帮忙。但是女孩是不能参加祭祀敖包的,这不是单一的祭天,祭地,更多的是祭各种掌握山地神灵,来保佑草原的平安。喇嘛教传入蒙古地区后,敖包和其他民间宗教风俗一样,发生了一些变化,但仍保存下来了。不管新宗教思想怎样传播,还是阻止不了蒙民对敖包的崇拜和祭祀。阿公也时常对我念叨着对敖包的崇拜。
届时,草原上的人们,或乘马、或驾车,从四面八方云集于清凉的河畔,在杨柳荫下架起银白色的蒙古包和云头图案的帐篷;在山巅或泉边垒起敖包,并且用鲜绿的松柏、艳丽的花束装扮起来,升起天马佛幡--一种印有马形图案和符咒经文的长方形小旗,设祭坛,焚香诵经,高唱赞美壮丽山河的颂歌,酹奶酒以祭。
虽然不能参与敖包的祭祀,但我们这群女孩也并非什么都不能做。我最喜欢的,是祭祀后的“那达慕”大会。按照民间风俗有赛马、射箭、摔跤和宴会,同时,开展贸易活动。我和这的朋友们就一起跳祈祷舞,穿着民族特色的服饰,加上阿朵教我的那些类似于滑翔的动作,舞蹈的时候,感觉像是有一只雄鹰在身体舞动,莫名的就有一种飞往腾格里的愿望。接着唱唱大家都熟悉的内蒙民歌像是《嘎达梅林》,通常,台下的牧民都会毫不吝啬的为我们鼓掌,呐喊。
而在表演的累的时候,又可以喝到带着羊骚味儿的新鲜奶茶,配着有奶豆腐、奶皮子。然后一起吃祭祀完的牛羊,除了最美味的烤全羊,手扒羊肉的味道也是极其鲜美,蒙古语称手扒羊肉为“布和力麻哈”。这的羊吃草原上的五香草,调味齐全,不加任何调味品,只要懂清煮技术的,就能做得美味可口。在食用时不用餐具,用手扒着吃就可以了。等到我饱的撑不下的时候,再绕着贸易的摊位一家家聊过去,买一些心仪的手工制品。
这样的联欢活动,会没日没夜的进行上整整三天。
5
在“那达慕”风风火火的结束之后,草原又重新恢复了它的平静。牧民们也开始日复一日的守护着草原的牛羊群。
呼伦贝尔草原是我和阿朵记忆中最纯净的一片海。虽然我不知道内蒙曾经是怎样的,但在阿公的眼里,总是失落的表情。他们常说,内蒙早已不是原来的内蒙了,而这片草原也是仅剩的,能称作“绿海”的地方。我常和阿朵躺在这牧草下,头仰着天,那时候,说不会想念他们,是假的,但我真的害怕见到他们。我常和阿公说:“他们对于我来说,虽然是至亲的人,却也是最陌生的人。”那时,阿公总会沉沉的叹息。
我和阿朵在一起的时候,大多都讲汉语,我会讲的蒙语不多。
阿公也不愿意多教我,他说:“阿果,你总会离开这里,和你爸妈回北京生活的。”
“阿公,那你们呢,我不要离开你们。”我说道。
阿婆抱着我告诉我说:“小果,你也知道我们老了,离不开草原了,再说阿婆是回民,有着自己的信仰,走不了。”
然后就是一阵莫名的心悸。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阿公说爸妈要来,心情变的很杂乱,和阿朵聊天的时候,就会抱着她沉默很久。在草原度过了,所有我意义上的童年,却隐约感觉到,即将要离开这里。莫名的有些烦躁。
阿朵不舍得我,她说:“小果,不要忘记内蒙,不要忘记我。”
但我却在害怕,有一天,我终将失去所有关于这的记忆,会没出息的在一个陌生的城市,过上所谓的物质却又孤独的生活。他们说没有父母陪伴长大的孩子,在某些方面永远是残缺的。我总固执的认为除了草原,没有其他会更了解我,包容我的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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