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505 更新时间:09-10-20 10:33
胡冕看到我回来也没什麽很大反应,张嘴叫了声:“师父。”
继而看到我身後的慕容晏,顿时睁大了一双眼睛,简直可以用炯炯有神来形容。他眼睛幼时有疾,被我领回来後不知调理了几年才有起色,这时倒是眼尖的很,一下子认出了慕容晏。
“慕容叔叔!”
我冷著脸看他巴巴的冲到我们跟前,慕容晏也高兴,伸手摸摸胡冕的小脑袋,“你又长高了啊,小冕。”说著袖子里掏出先前买的粽子糖递到他手里。
“谢谢慕容叔叔。”
我不由叹了口气,伸手一指穆晚驰道:“胡冕,这位是穆晚驰穆大侠,切莫没了规矩!”
小家夥点点头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给穆晚驰行了一礼,退下了。
我在奇山住了有五年了,在半山腰建了个不大小小的院子,除了胡冕之外还有个老仆在家里,平时洒扫整理的事情都不由我动手,家里还养了些鸡鸭和几头猪,加上屋後空地上的菜畦,自给自足向来是没什麽问题的。
山上那些猎户我大都认识,再加上村庄也不远,遇上逢年过节的我便让胡冕赶一头猪去让邻村的屠户帮忙杀了,宰完了猪肉拿回家,肝肠一类的便换些别的粮食回家,或是干脆送与人家当做人情也没什麽打紧的。
这麽生活了几年,原先那些锋芒差不多都给磨平了,至於韩越,虽然时常梦见,却不似以往难熬。说起来也就是被我当成了过眼云烟,只不过那烟还老在眼前萦绕。
慕容晏熟门熟路,他那间屋子就在我隔壁,只是穆晚驰麻烦了些,一路上这麽跟了来又不能硬赶,便让梁伯带他去客房。
我回屋子歇了会,胡冕又来问了我几个药理上的疑问,过後给我烧了些热水,泡了回澡。
每回出了门,回来就要泡澡,几乎已经是惯例,也不需要我开口,胡冕就都能做好。他站在桶子边问我:“师父,要不要阿冕给你搓背?”
我点点头,由著他给我搓。
忽然想起才把他捡回来时,身长连这浴桶都不到,如今已经能说会道懂得许多事情了。
“师父,你笑什麽呀?”
我睁了睁眼睛:“你说说,这回闯了什麽祸?”
他呆了一下,随即狡黠一笑:“师父,阿冕什麽都瞒不过您!”
我眯了眼睛等他开口,他把巾子搓了又搓,“师父,我可不是故意的。”
“你又到库房里去了?”
他嘿嘿的傻笑了两声,被我瞪了眼,马上老实了。
“我打破了架子上的一个药瓶。”
他说著把瓶子递给我看,紫青的一个小瓶子。我哼了一声,他缩了缩,又偷眼看我。
“师父,你罚我吧!”
我闭著眼道:“把书架上第二层从右往左数过来第六本书拿过来。”
他依话照做了,那是本《百草百毒心得》,以他的资质现在看正合适,我板著脸道:“把这书给我拿去背了,三天後考你。”
“……唔。”虽然哀叫了声到底没敢抗议,自己抱著书出去了。
我不由笑了笑,我当年大概也是这个样子吧?这会却一本正经的当起别人的师父来了。
晚饭照旧是梁伯做的,依我看来家里的饭就该是这麽个味道,平淡却能让人安心的。穆晚驰的饭量很大,一个人连著吃了七碗。胡冕有点怕他,给他盛饭的时候一边拿眼睛偷偷瞄著一边小心翼翼的递给他,好想他随时都会攻击自己一般。
“很好吃。”吃完饭,他这麽说了句。让我颇感意外。
慕容晏在我房里下了会棋,走的时候有点心神不宁地道:“小心,要是有什麽事,就出声!”
我哑然失笑。
山上天气变化多端,第二天下了雨,我敞了窗子在案前看书,梁伯来叫我,原来猪舍漏了雨。我过去一看,几头猪都挤在墙角咕咕的叫,顶上破了个口子,雨水都灌了进来。
不修的话,要是闹起了猪瘟可不好玩。
我回屋披了蓑衣,慕容晏听到响动走了过来:“我来弄吧!”
我似笑非笑地瞥了眼他的白衣,“你何时会这个了?”
等找了木板再去时,穆晚驰已经在屋顶上忙开了,我一跃而上,把斗笠戴在他头上,“怎麽好意思劳烦你……”
他摇摇手,身上早湿透了,於是两个人七手八脚的把瓦片挪开,又把木板垫成一圈,敲上钉子,忙了约莫半个时辰功夫方才好了,只是身上淋了雨冷的要死。穆晚驰就更不用说了,一件黑衣全贴在身上漆黑!亮的,走路不时的淌下水来。
我让胡冕拿了套换洗衣服给他,再烧点热水泡一泡。
这麽半天就耗在这事上了。
我体质畏寒,到了午後就有点不对头了,胡冕一见不妙,去熬了一锅姜汤。喝了之後才算暖合过来,慕容晏皱著眉说:“为的那几头猪,至於这般吗?”
“普通的猪也就罢了,那猪是自小养的,吃的尽是我的好药。就这麽死了费了我那些功夫就大大的不值。”
他听完摇摇头道:“你这人在饮食上所花的心思比旁的多的多,真真是个食不厌精的。”
我也不和他争辩:“药食同源嘛。”
穆晚驰洗过澡也走了进来,我向他道谢:“今日多谢穆大侠相助,改日天晴了,杀了猪烧一碗好肉同吃。”
他听罢,神色很是高兴,说:“举手之劳而已。胡先生家的饭菜实在好吃,穆某也就不客气了。”
慕容晏玩味的看著穆晚驰,他穿了我一件缃色的旧袍子,下摆短了那麽一大截,看上去有点怪。三个人坐在厅里,不知怎麽都沈默了。
打破沈默的是胡冕,说是邻村的二狗子滑倒了,摔断了小腿。
我说:“你如今也大了,这事不算什麽大伤,你捎上药去看看吧。”
他咬了咬下唇,眼睛睁得大大的:“师父,我,我不敢。”
“什麽不敢?”
“接骨的时候,要是他乱动可怎麽办?”
我冷漠道:“那就让人把他按住了。你连接骨都不敢,往後怎麽独当一面?”
他又想说什麽,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慕容晏,犹豫不决。
慕容晏道:“小冕,上回你不是给兔子接骨来著吗?那兔子後来不也挺好的?”
他点点头,对我说:“师父,那我现在就去。”
我微微一笑:“路上小心。”
看他推门出去,我忽然说:“我师父当年让我给一个江湖人治毒,那厮好大手劲,险些把我掐死。”
穆晚驰道:“胡先生技艺超群,那人定是痊愈了。”
我摇了摇头,“不。我师父见他掐我,就把他杀了。”
慕容晏和穆晚驰都吃了一惊,慕容晏轻轻说了一句:“尊师下手真重。”
穆晚驰却不然,“中山狼不除,後患无穷。”
“穆大侠说的是。我师父正是此意,他说我手法正确无误,只是那人定力不足,身上疼痛忍不下,又欺我年幼,因而把气撒在我头上。因此没留他活路。”
我师父归映琛历来被人称为“鬼医”,如若不是到了要见鬼的地步,也不会找上他。不过我有时觉得见了鬼也未必有见我师父那般骇人,他喜怒不定,高兴起来一下子给你治好了,要是心情不好便把患者当成玩物。江湖人见他如避蛇蝎,奈何又有求於他,当真被他玩弄於鼓掌之间。纵是待我也说不出是好是歹,一晃眼我这麽大了,对於他却始终熟悉而陌生。
“鬼医果然特立独行。”慕容晏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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