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犹记那时年纪小

章节字数:3445  更新时间:09-11-14 2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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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涵之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好像又回到了自己少年的时候。那是一段直到现在他也不愿再想的过往。

    楚涵之的爹死得早,娘带着他改嫁了没几年,那个嗜酒如命的继父便将他卖了偿酒钱与赌债。他记得那时候的娘眼睁睁的看着他被继父交到人家手里,美滋滋的数着铜钱,却一个字也不敢吭,只能躲在那个高大粗壮的邋遢男人身后,泪眼婆娑。

    还不到十岁的楚涵之也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什么,他很想娘再抱一抱他,拉着他的手告诉他不要怕,这只不过是一场噩梦,梦醒了,他还是会好好的呆在那个有些破烂的家里,吃娘为他做的虽然简单却热气腾腾,可以填饱肚子的饭菜。但是娘缺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流着眼泪,站在老远的地方默默的看着自己。

    楚涵之并没有怪娘就这样任由继父将自己卖掉,他也知道作为一个妇道人家的无可奈何,娘已经被继父给打怕了,无论那个总是带着满身酒气,喜欢骂骂咧咧的男人做什么,她也不敢说一个不字。他们母子就像是人家里养的两条狗,高兴了便赏口饭吃,不高兴了不要说是吃饱,一顿毒打了事便也值得庆幸。

    于是虽然已经快要十岁,但因为常年遭受虐待,吃不好穿不暖而显得比同龄孩童更加瘦弱矮小的楚涵之便被迫离开了母亲,开始了新的生活。然而这样的新生活,显然还不如之前。

    一开始,楚涵之并不知道自己被卖到的那个富丽堂皇的地方是做什么的,他只是看到许多比他大不了太多的男孩子一个个被打扮的有如彩雀儿般花枝招展,等着上门来的客人将他们带到房间里头去。听人家说,像他们这样的孩子,以后都要走上这条路,他们被叫做“小倌”。

    那时候,和楚涵之一起被卖到那里的孩子当中,有一个大约比他大上个四五岁,叫做陈小松的男孩儿。那个男孩儿长的白净喜人,一双大眼睛黑亮亮的,像是带着一汪水儿,说起话来也是细声细气,一副怯懦的样子。兴许是因为小松长的模样俊,加上年纪也比较大,去到了没有像楚涵之一样,只是做些杂工苦力,而是直接被打扮起来,挂上了牌。

    那一夜是小松第一次接客,等到夜深了,恩主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房间,楚涵之被派去收拾房间,为他梳洗。一进屋子,楚涵之便被那副景象给吓坏了。狭小而密闭的房间里飘着一股古怪的味道,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而那个原本笑起来甜甜的,脸上挂着两个小酒窝的男孩儿就像是一只被弄坏了的扯线木偶,软绵绵毫无气力的瘫在床上。

    楚涵之大着胆子凑过去,就见他大开的双腿下,一片红红白白的秽物沾染了床褥子,股间已经伤的惨不忍睹。楚涵之几乎是闭着眼睛给他擦拭洗身,过程中小松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发出来,就好像已经不再是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具没了生气的尸体。

    也许是伤口处理的不好,当天夜里小松就发起高烧来,最终也没撑过十天八日便断了气。而人死了,也没被管事的当做什么了不得的事,只是草草的拿张破席子卷了尸体,便叫城郊敛尸的人抬了去,当真是人命贱如纸,死了便一了百了。小松的尸体被人抬走的那一瞬间,楚涵之小小的身体变得冰冷起来,他似乎从小松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将来的下场。他不想就这么死,他宁可被继父活活打死,或者流落街头饿死街边,也好过死的这样没有尊严,这样痛苦。

    于是楚涵之想到了逃走。然而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能有多大的本事,好几次还没等他踏出大门半步,便已被看门的打手如同抓小鸡一样揪着领子拎了回来。最后管事的实在没了耐心,将他狠狠地毒打一顿之后扔进了黑漆漆的杂物房中。这一关便是足足三天,杂物房里连个透气的窗子也没有,分不清白天黑夜,从早到晚都是伸手不见五指。楚涵之坐在角落里,身上的伤处还隐隐作痛,又惊又怕,没有人送吃送喝,只能将自己尽量蜷缩起来,像一只可怜的受伤的小动物,在那漫长的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黑暗中熬过了三天。

    若不是后来有人去杂物房里堆放没用的物事,也许楚涵之就会这样活活被饿死在那间黑屋子里。打这以后,他再也没有动过逃走的念头。楚涵之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他只不过是一只小蚂蚁,任何的抵抗都是螳臂挡车,只消人家动一动手指,就可以让自己消失在这个世上。也许这就是做人的悲哀,大多时候你的命运都是操纵在别人手中,除非你足够强大,否则在那之前,能多活一天便已经是天大的幸运。

    从那天起,楚涵之学会了用沉默和顺从来面对一切,面对能够主宰自己生命的人。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持续了许多年,直到左清风的到来。

    其实楚涵之是应该感激左清风的,如果不是他将自己买下,也许此刻,这个叫做楚涵之的人已经不存在,又或者是毫无尊严选择的承欢于各种男人身下,苟延残喘。他不知道左清风为什么看中了自己,但至少跟在左清风的身边,他才终于活的像是一个人,一个真正的人,而不是一件玩具,一只宠物,甚至是一样货品。尽管楚涵之也明白,他的命运依旧无法操控在自己手中,但这样的日子已经足以让他满足和庆幸。没有过痛苦,你便永远也不知道感恩,不知道幸福是多么简单而难得的事情。

    这一个梦确实很长,长到楚涵之几乎以为它并不是梦,而是真实的情景,他的确又回到了那段黑暗的无边无际的过往中去。是一只大手将他从这个噩梦的深渊中拉了出来,那只手温柔的轻轻拂过他的面颊,上面的体温暖了他冰冷的面颊。好熟悉的气息。楚涵之安下心来,他终于明白,那真的只是一场梦,该过去的都过去了,无论自己现在是处于怎样的困窘与无奈之中,那些事情,总归是过去了。

    “我是不是睡了很长时间?”楚涵之轻声问道,他的嗓子很干,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沙哑。

    “并不算太久,但好像你睡得并不安稳。”李战的声音响起。这个人真是个温柔而好心的人,楚涵之默默在心中念道。如果不是李战,也许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被人关心,被人牵挂是怎么样的感觉。即使是死期及至,有过这样的体会,是不是也该毫无挂念了?可是人都是贪心的,尝过了甜头便想要更多,更好的东西。这一刻,对楚涵之而言,生命似乎变得更加宝贵起来。

    “我的确睡的不好。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的梦,关于我以前的种种,像真的一样,让人醒了还心有余悸。”楚涵之顿了顿,又道:“你想知道那是个怎样的梦么?又或者,你想知道关于我过去的一切么?”

    李战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道:“如果你想要讲,我当然不会阻止,但是单就我的意愿来讲,其实我并不想听。”

    “为什么?”

    李战微微一笑:“如果那是些不开心不快乐的往事,把它讲出来也无补于事,反而只会让你再将那些痛苦的过往回忆起来,经历一遍,那又何苦呢?过去的不如就把它藏在心底,即使它的确是发生过,也不用再去想了,那都是很遥远的事情了,就像上辈子发生的,又何必苦苦追着不放?”

    楚涵之被他讲的心中释然,话糙理不糙,李战这番话真的是说进他心坎里去了。“对,你说的很对。当真是当局者迷,我怎么会想不通这样浅显的道理呢。谢谢……”

    话语未落,楚涵之忽然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个宽阔温暖的胸膛。他有些错愕,李战的这个拥抱来的似乎有些唐突,有些让自己措手不及。“李战你……”

    李战并没有松开手臂,反而更用力的将楚涵之拥紧了。“我不知道你过去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那些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每个人身上都有许多难过、不堪和痛苦,但只要是过去了便好了,没有谁会把那些不好的事情记一辈子。更何况现在有我在你身边,既然我可以随着你跳下这深渊,就可以为你做更多,尽自己的所能不叫你再遭受那些不快活的事情。”

    楚涵之一动不动的任由他这样抱着自己,喃喃道:“是么?可以么?可是如果是你也无能为力的事情呢?你我都不是能够掌握自己命运的人,又能为对方做些什么……”

    李战胸中一窒,这样的楚涵之他从未见过,是因为那个梦,才叫他说出这样丧气而软弱的话来么?他将双臂更加收紧了些,郑重的说道:“没试过又怎么知道不可以?至少我们现在都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也许我的能力并不足以做什么,但人只有抱着希望才有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心,不管明天有什么在等着我们,总归是逃也逃不掉,开心也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何必作茧自缚?”

    楚涵之轻轻笑起来:“瞧我,大概真是在这黑漆漆的地方闷得时间长了,净说些丧气话了,还得叫你来教训开解,真是可笑。”他伸出双手来回抱住李战,这是许久以来他第一次与人如此亲近,他几乎都要忘了这种感觉是怎样的。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一个人能让你毫无顾虑,心甘情愿的与之紧紧相拥,又有谁能说,这不是一件求之不易,值得庆幸的事?

    楚涵之再度轻声喃喃道:“谁说你是一个粗人?你心思细腻起来的时候,只怕是谁也比不上。”

    李战被他说得又生出些许窘意来,但他还是就这样拥住了怀里的人,似乎是今生今世,再不想要松开手臂。

    楚涵之闭起了双眼。如果这只是一个梦,那么他多么希望,可以就这样一梦不醒。而如果这是真的,可不可以就让时间停顿在此刻,不再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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