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693 更新时间:10-08-24 15:46
小标题:忽明忽暗,别扭告白
风声籁籁,萧音袅袅。
箫声刚起来,白莲的神情就很不对劲。
随着悠远的箫声绵绵四散,白莲脑海中却显出别的念头来。她仿佛看到一位全身白衣的男子挺立在一株华盖高耸的粗壮古松下,那男子凤目微闭,衣袂飘飘,双手横抚青萧,梦幻似的吹弄着,他的身后便是一个门户大张的山洞入口,洞口处正有一个碧绿罗衫的少女撅着嘴一板一眼地比划着招式。月光斜斜地照了下来,一白一绿两个身影便融化在这深深夜色里~~~画面突然如水纹般荡开,这次她看到的是熟悉的冰灵洞内的景象,还是那个碧绿罗衫的少女,不过这次穿着一袭嫩黄衣裳,她正半跪着坐在冰湖里,左手扶着湖壁,右手里握着一把不足三寸的柳叶刀,正专心致志地往湖壁上刻画着什么,忽然间她慌忙地停了手,飞快地将柳叶刀藏了起来,正襟危坐地念起口诀练功,而分明地,洞口外亦响起了清丽的箫声~~~再一转,还是那位少女,她今日着了件翠黄华服,脸上挂着甜笑,嘴角深深的酒窝里都要酿出蜜糖来,她手里捧着一只藤条编织的小锦盒,快乐地在原地连转了三个圈,这才喜孜孜地抱紧盒子往前方跑去~~~~
“飞,飞花逐月曲!”她心神一震,激动地要站起来,刚一动作,身子又下陷了三分,她苦着脸,嘟囔道:“一定是师父!只是,他,什么时候也到这里来了?为什么不出来见一见?”
语音未了,她忽然觉得头顶一暗,仰望去,正捕捉到一团黑影从头上掠过。
紧接着,一阵极短促极清冷的嘶叫声骤然响起,却是一只老鹰急飞而来,高高地在狼群上空打了个盘旋,又嘶叫了几声,声调两短一长,倏忽间,两翼一展,已飞得连影子都瞧不见了。再往地上看去,她惊奇地发现前一刻还气势汹汹围了一地的狼群,除了被箫声震的口吐白沫倒地不起的十几只,竟然井然有序的立直站稳,如退潮的海水一般飞快地撤远,一下子走的干干净净。更为奇特的是,原本走失的两匹黑黄健马竟自己跑了回来,马身毫无变化,不似有人动过的样子。这样一来,除去那匹之前找寻到的马儿不幸损失在了狼群中,他们尚余两匹马可供驱使。
“奇了怪了,这地方有古怪!”
“莫老哥,你消停消停,容我好好想想。”
“凌老弟,那你快想个法儿,早点带我们出去,再晚,公子那边就不好交代了。哎,那小兄弟怎么又跑没影儿了?”
凌秋悦面色不愉地瞟了一眼地上脏乱的狼尸,举步向前,停到边角处,望着满头大汗地踱过来走过去的天青,不由问道:“天兄弟通习阵法?”
“是,”天青摩挲着后颈的手顿了顿,心中翻来覆去演算了一遍,嘴里低低地念道:“中属土,南属火,东属木,西属金,北属水。按照历法,应当是五运更始,上应天期,阴阳往复,寒暑迎随,真邪相薄,内外分离,六经波荡,五气倾移。那么,牛金羊应玄武星宿,带七星走北,鬼金羊应朱雀星宿,带七星走南。亢金龙走木,毕月鸟走土,不对,毕月鸟上应白虎,当与参水猿一同位列七星,西方西方白陵,属金。灵龟为法,四换十三,七换十,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下一步当走二四方位,再走六八,行五,青龙演为白虎,巽位改离位,角木蛟变亢金龙,心月狐转房日兔,女土蝠,好,女土蝠进室火猪~~~~成了!”他抹掉额间薄汗,郑重地审视了一下面前两丈左右的范围,这才拾起一块毫不起眼的枯木,掌中用力,裂成三段,往离位、癸水、乙木三个方位各扔一段,极为巧妙地令其落地之处若以线相连则合成某个规则的阵图。他满意地长吁一口气,双臂自然下垂,迅速地调息一次体内真气,突地双足微顿,身形潇洒拔起,霎眼之间,就飞至白莲身侧,手腕一垂,已揽住她的腰身疾飞而回。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莫习仁和凌秋悦只觉眼前青影闪动,不留神那两人已落在他们跟前。莫习仁怪笑着搓着手:“小兄弟,我老莫算是服了你了,江湖中业已失传的奇门遁甲术你也懂,厉害,了不得了不得!”
直到此刻,白莲仍然陷在沉思当中。她注意到箫声已经停了,却实在想不透这是怎么回事。但可以肯定的是,师父一定在这里,在这里的某个地方!
心里这么一想,她按捺不住地四处扫望,却什么都没发现。银牙一咬,她索性放开嗓子大喊起来:“师父,师父,你在这里对不对?师父,你出来啊!我是莲儿啊!”
难堪的沉默。
空荡荡的荒地上,除了他们四个人深浅不一的呼吸声,什么都听不见了,与先前的热闹一比,寂静的有些可怕。
白莲双脚一软,就势跌坐地上。箫声起时,她所能感知到的那些画面,有些已经在睡梦里梦到过,有些却全然是陌生的。只是,不管怎样,画面里要么是她的影子,要么就是师父的影子,还有一些竟都是她和师父一起,在师父的监督下习武,打翻了太师父的照雪花盆被师父罚站,头上还总着双髻的她骑坐在师父肩上乐颠颠地逛集市,还有扑在师父身上树袋熊一般挂着撒娇怎么都不肯下来,甚至还有趴在师父的床沿上睡着的画面。
每每一个画面切换到下一个画面时,白莲都几乎要惊叫出声来,那不是她,不是她,可是,她也完全明白,那才是真正的白莲,和她的师父幸福的生活在深谷里的白莲,那大概是她从小到大的一些记忆吧。从前,一直模模糊糊地,偶尔闯入她梦里的记忆,这一次,却那么清晰直观地展现在她的眼前。她真切地感受到刚刚那一瞬间心弦的熟悉波动,那一刻心底突然奔涌出来的难以言喻的亲近和亲密的渴望,这份感受在她同师父待在一处时,常常会莫名地袭上心来,令她不明所以,措手不及。
她不禁迷茫了,老天爷这是什么意思呢?是想暗示她什么,还是就是回光返照?隐隐约约地,她觉得师父和从前的白莲总有些说不清的关系,至于到底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可是,好歹她也是师父重新收了的弟子啊,他在她陷入泥沼的时候吹起的箫声突然间就静不可闻,是为她当日不辞而别偷偷离开留香山而生气么?可是,她不过因为怕告诉他真相啊,如果告诉了会不会有什么想不到的后果,会要她的命索要他真正的徒弟的灵魂么?
想到这里,她周身起了一股凉意,不免打了个寒噤,她忙紧了紧领口,哆嗦着跳了跳脚,才发现脚上的鞋子早就不见了,估摸着是陷在泥潭里拔不出来了。她垂下头来,瞅着自己的脚背,光秃秃的脚丫子整个儿晾在了外面晒月亮,看着真可怜。正暗自思索,手心一暖,是天青的手掌贴了上来。
“你的鞋子已经完全陷进去了,要不你拿块布把脚包一包吧,我来背你。”他嘴里还在说话,手上已径直往衣衫下摆撕开一片衣角,递给她:“喏,小心脚凉。”说着又微微倾下身子,像从前一样伏低了些:“上来吧。”
“莲女侠,我们一共就剩两匹马了,我和莫老哥一人一匹,天兄弟武功卓绝,带着你赶路,短时间内一定是没有问题了!”
白莲正在犹豫,听到凌秋悦这句话,再看他们还真占了马就要离开,心一横,弯下腰就着脏裤腿把脚趾脚掌都蹭干净,裹上天青撕落的衣角包好,乖乖地趴在了他的背上。依天青的个子来看,他的体型略微偏瘦,这次她趴在他背上,却明显感到这家伙又瘦了一圈,虽然还一如既往的结实温厚,不过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喂,小青,”她垂下头来,小巴轻轻搁在了他的肩上,毫无头脑地问了一句:“你怎么瘦了?”
问完就感到背着她的人一抖,她自觉失言,总不好说是她伸手摸过得出来的结论吧,只好岔开话题道:“小青,那个,刚刚你仰天长啸的那个是什么功夫来着?嘿嘿,挺神勇的,小样儿,你还藏了多少功夫在身啊,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哦哦,还有那什么阵法,莫大哥说是奇门遁甲之术,你也修习了啊?”
“我不怕你,只要你好好的,我,我就不担心。还有,还有,不是那样的负责,也不能不欠。”
“啊?”
猛然间听他结结巴巴说完,她半天回不过神来。脑里转了几转,终于明白他解释的是陷入泥沼前问的问题还有那个用咬比用吻形容更贴切的kiss,一下子有些哭笑不得。
完了,小呆子不好对付了,岔开话题无效。
这个想法一出现在脑海,她顿时就有点泄气,果真说的不错,这家伙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好糊弄,都是被谁给带坏了啊(作者吐槽:分明是你,丫的还敢推卸责任),明明初见时随随便便就能将这小子忽悠的团团转啊,真是习好不易,学坏一日千里!
清清嗓子,她尽量保持平静地调动所有脑细胞来和他解释:“小青,你要不要多考虑下?你明不明白你自己在说什么?哎,那个所谓江湖儿女,不拘小节,额,救人最要紧,我们那里从来没有说对一个人采取了人工呼吸,哦,就是你那会儿救我那招,从来没有说对人用了这个法子就得要你娶~~~去,去对她负责的。哎呀,我也说不清楚了,反正你现在也晓得,我就是凭空出现的一缕魂魄,老天爷也没跟我好好交代把我丢到这儿来干什么,我也弄不明白,就四处瞎闹腾。弄丢了你的玉玲珑,真的很不好意思,既然我有时间,眼下又有了凌秋悦的线索,那我保证带着你找到玉玲珑好吗?至于欠不欠的,你,唉,真是拎不清,那你想怎样啊?”
背他的人脚步一顿,忽地直起身把她放下来。不等她反应过来,他转过身,直直面对着她,好看的眼睛里透着坚定和认真:“莲妹,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凌秋悦,我要杀了你!
有谁见过小山羊一转眼变成大狐狸的?她的纯良、纯情、纯真的羞涩少年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庸俗,直白,古,古怪?一定是凌秋悦那个无尺度的老熟男(悠悠行在马上的凌秋悦打了个喷嚏,一张精致的面孔在月色下流光溢彩,哪里有“老”字一说?),一定是他背着她暗地里教坏了天青!
心里将凌秋悦咒了一百遍一千遍,白莲抬起头来,仰视着天青,极为平淡道:“知道了,以后莫要跟着别人乱学,还是叫我小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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