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092 更新时间:10-05-14 14:53
“子、子玉……”舌头有些打绞,姬乾既紧张又担心地望着白子玉。而后者淡淡笑着,轻轻取来姬乾手中之物打量,“看来慧明郡主对你还真情深意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拿眼暧昧地瞟着凉王,白子玉说。
姬乾微哂,只好低头瞧那物。青白的琼玉,多是女子随身佩带的饰物,虽是平凡普通,但转视那篆刻的用来表达男女间情爱坚贞的诗句,他只当万分烫手。抬头继续观察白子玉的神情,但见他笑意不减,连那份对人的冷淡疏远都不曾改变。
心中有些失望。
似看出姬乾那抹淡淡的失落之意,白子玉问道:“乾,怎么了?”
姬乾摇摇头,挺直的肩背也因寥落怅然而微微垮下。沉默了会,他仍不甘心地问:“子玉,你不觉得的生气?或…或是眼红,嫉妒?”话已出口,他也顾不上脸面,到底是越来越直白。
看穿他的小心思,白子玉呵呵地笑起来,清清爽爽的样子,别样温柔:“你是想问,我可有吃醋?”姬乾心中一叮咛,有所期待地望向他的眼。
“没有。”软语轻轻,却格外刺耳。白子玉答的肯定,半分犹豫都没有,“男女相知、相恋,再正常不过。乾也算皇家少辈里数一数二的美男子,有女子倾慕,应当高兴才是。更何况…此女不是凡人,是秀曼慧雅的黛兰郡主。我吃醋的话,不是很奇怪么?”
是了,是了!男欢女爱,天经地义,世间哪容得下那有悖伦常的情感?心中翻江倒海的难受,姬乾闭上眼,不再说话。
他闭上眼,满脸写满凋零的忧伤,殊不知轻淡的光晕照在白子玉柔和的脸上,反衬出那眸子冰冷如夜,像是在讥笑世人痴嗔。
有风从静默的两人之间穿过,悄然盖灭了几盏长明灯跳跃的火烛。似有似无的香袅袅地漫开,白子玉一捂鼻,低声询问:“这香?”姬乾睁开眼,有些消瘦的脸狎带着宁静从容的笑,只从他晃动的眼瞳才隐约可察一丝无奈和凄苦。“是麻药,酥骨香。线人把它掺在点灯用的鲛油里了。”
“是你的计策吧。灯燃得久了,香也就散开了,楼里的人自然而然的就中了药…好高的计。”微微一赞,白子玉又奇道:“你和我们的人又是怎么没事的?”
“线人都用加了解药的发油梳了发髻,药性从头皮渗到血管里,自然无恙。而我么…有它。”晃一晃手中的折扇,一股清凉沁骨的香便扑进白子玉鼻里,着实让他因吸了麻药而昏沉沉的头脑清爽不少。
“难怪,难怪姬黛兰还能精神百倍地冲出云连居,原来是有你这良人在身旁。”话音甫落,就见姬乾脸色灰败下来,这才想起“良人”又有情郎一意。
双眼轻飘地带过他的脸色,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白子玉扫视了番楼中静候代命的线人,有些失望道:“当年派入云连居的线人少说也有二百,如今却剩这么点了。”
“不怪我妄动了你辛苦安插在云连居的暗中势力?”烛光下,姬乾苍白的肌肤透出一层淡薄的光泽,忽明忽暗,若闪烁的珠光。那也泛出白色的有些干涩的嘴唇,紧紧的抿着,美好唇形勾出一线脆弱,“你不怪我,破坏了你查清云连居背后势力的计划?”
“我也不想这样收网,但…查不出了。”语调里是稀奇的怅然,白子玉望着大厅中店主的背影,半晌才说:“这店主是个弃子,他的那些个属下也是不尽人意的蠢蛋…那暗中势力早就切断了对云连居联系,想我费尽心机,却陷入了这虚幌的台面……”明显被对方摆了一道,白子玉叹口气,拖腮思索起来:
“他”是发现自己的意图之后,才有所动作?
这云连居当真只是空壳一座?
从戒备深严的凉王府盗走姬乾看重的“流光夜雪”,是挑衅、威胁,亦或宣战?
………………
虽有惊疑,但深谙白子玉不喜有人打扰他深思,姬乾轻轻退后几步,将手中微痕的折扇转递给刘永保管,自个则身型轻盈地向长案走去。一路有众客人惊惧的注视,也有店主及一干属下咒怨一样的狠毒目光,姬乾却始终在嘴角挂一抹欢娱的笑,像步向宗庙佛堂般虔诚感怀地靠近那珍重之物。
流光夜雪。
似有少年紧贴于身后,拖举着自己的双手,仔细教自己如何奏笛。
似有少年不惜费财劳力,寻得罕贵的鲛泪,握自己的手一并书那句:“显德十一年,白相馈凉王乾流光夜雪。
而一切,在弹指睁眼间,已若白驹穿过山崖,远去、消失……
明明记得,却要当作不存在。明明有过,却硬要人当作不介意。
寄情于物,再睹物思情,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假象。当年那份心,早已有所变化…不,或者一开始就不是自己所想,虽然强迫自己不要曲解,可一旦相信便就此沉沦。
“王爷,是否还要剜掉这些人的眼?”身旁有人询问。
姬乾望一眼吓得晕死过去的几个老男人,皱皱眉,双目空冥无物地说:“本王说过的话不会再重复…怎么,听不懂我的命令?”
“王爷与我家相爷交情好,相爷说了,您的话就是他的话,小的怎敢不听王爷吩咐。可…可方才慧明郡主似劝王爷不要动用私刑……”一下子让这么多人失明,这个线人总觉于心不忍,但话才说完,自己就被凉王碧潭一样深幽的眼睛盯住,他吓得赶忙跪在地上行大礼。
“还没人敢劝本王不要做某事,说过此类话的人,本王都让他们再也开不了口,你…也要如此么?姬黛兰于我何人?我又为何要顾忌她?更何况,世上污秽的眼睛多了,本王让它们少上一两副,有何不可?”檀口轻启,姬乾把画卷和玉笛收拢了紧拥在坏里,拖着摇曳的袍角,缓缓走向白子玉。
武相此刻已回过神,那张耀眼妖艳的脸孔上流溢出青春自信的光彩,他滟滟婉然一笑:“乾,回去了。”
姬乾望着眼前人,那笑容似穿过了时光的织锦。
池上凝结着迷离不散的淡薄水雾,霜后的叠叠枫叶鲜红如泣血,只残留了一点微青的残破落叶铺满地面,既萧瑟又美丽到颓靡。那少年迎着血色枫林而立,笑容在梅雨样的缤纷落叶中,有一种不似春光胜似春光的温暖。
“回去了。”
“好。”似在回答过去,亦是回答现在。
就像少年时没有片刻犹豫的自己,伸手覆上那只伸出来的手,贪婪地攫取那人灼热的温度。不管一步步走向的是希望或是毁灭。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嫦娥偷吃仙丹,独自一人飞升。此后广寒桂树飘香,衾枕冷寂,她也定不会后悔当日之举,谁能评是非对错,只要随心而为、随性而作便好。只要能在梨花落尽成秋色时,凝望那人海深幽莹的眼,哪管明朝是不是要入阎罗殿。
傻傻又悲凄地笑着,与那人携手而出。
清风徐来,豆大的雨珠溅落在地上,开出大朵大朵破碎的水晶的并蒂芙蓉,湿润的水气夹了点冬日雪星在离地面一丈的上空生腾起若云霭仙境般氤氲美丽的水气。道旁几支娇嫩的花在雨里飘零地摇曳,若脱笼的金丝雀一样灵动。
“下雨了。”白子玉喃喃道。
“京都的冬季本就是雪和雨交织一起的风景。”语罢,姬乾又提醒道,“往内挪一点吧,莫淋湿了。今儿就不要步行了,让刘永去牵马车。”
“不习惯,总觉着做梦都能听到车轮轱辘辘碾过的声音。”白子玉皱皱眉,微弓下腰垂了垂腿骨。见他如此,姬乾心拧得疼,脱口问道:“可是很疼…管他习不习惯,你不能淋雨,还是坐车的好,若是旧疾犯了……”
“不疼!”他有些不耐烦的顶回来。
听到意料中的谎话,姬乾竟有些开心。无论怎样改变,有些东西终究是改不了,他那不肯在人前示弱的性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呵~~~~~
笑得如兰如蕙,姬乾跨步上前,微微将白子玉拉在身后,替他挡住溅起的水花,“我人懒,去哪都少不了那畜生拉的车驾,你就当陪我坐坐?”白子玉瞧着他越发尖的下巴和下凹的侧脸颊,睫毛震了一下,旋及又平静地盍上眼睑。
雨击瓦甍的清脆和马铃悠远的叮咛在如云影的雨中浅淡交融,二人整衣敛袂,迈步登上驱驾来的马车。马铃随着倾斜的车身一滞,既而响得更欢快。“驾!”的一声儿,马蹄儿奏在青石板上,惊飞路旁草芜中躲藏的几只麻雀,鸟影纷飞间,落花绛英迷了人眼。
车远去,云连居繁华暗暗逐声逝,憧憧的人影从楼内涌出,又如珠落玉盘一样快速散去。只是有那么一衫灰衣回头望了望马车隐去的街道,眼里露出妖冶幽绿的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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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唐李商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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