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512 更新时间:10-04-26 21:43
自那夜从尹寒房里出来后,梅落尘便高烧不退,直到今日才稍稍有些好转。睁眼,入目的依旧是满室的菊花。
小童端着药碗,轻轻推开屋门,见梅落尘已经醒转,不禁湿了眼,忙上前问候道,“爷,您这是刚醒吗?来,快把药喝了吧。”
梅落尘淡淡一笑,却是对小童摇了摇头,伸手指着不远处的茶壶道,“去给我倒杯水。”
小童忙放下了药碗去替梅落尘倒水。梅落尘喝完水,见小童又将药碗端到了自己面前,不禁失笑道,“不是说了不喝吗?”
“可是爷,这不喝药,身子怎么可能好呢?”
“会好的。”音落却听屋门被打开,进来的自然是冷月。
只见冷月手中也端着一碗药。药汁浓黑,看起来有些让人作呕。梅落尘却是自然而然地接过冷月递来的药碗,顺意地喝了下去。冷月去过了药碗,依旧无声离去。
直到那扇房门紧闭,梅落尘才忍不住地干呕了几下。
“爷,您没事吧?”小童忙又去倒了杯水递给梅落尘。梅落尘却是没有接过,只是摆了摆手道,“我无事,你下去吧,我再睡会。”
小童踌躇了几下,最后还是一步三回头地离去了。小童隐隐约约知道梅落尘没有表面活得那么轻松自在。只是自己一介侍从,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尽量照顾好他而已。
梅落尘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身子虽然无力,不过刚喝了这药一时也睡不着。只能这么闭着眼睛,忍受着一波波上涌的呕意。两年了,很多事本该习惯的,但是却依旧习惯不得。
以前还能在如梦时回想往昔种种,而今连梦境都不常出现了。过去的终究已经是过去了。人又何苦再执着呢?
梅落尘浅笑,正要意识迷离之际,却听屋门被轻轻叩响。这般举动来的应该不会是冷月。既然不是冷月,梅落尘也不愿再吱声。
屋外的人敲了三下,见没人回应便轻轻推开了。梅落尘懒得睁眼,只是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声音在床头停下。一时屋内无声,梅落尘只感觉一道温婉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离笙慢慢地坐在了梅落尘的床头,一手捏着半块残缺的玉环,另一手正要抚上梅落尘苍白得脸颊时,却见梅落尘微微睁开了眼睛。
两人视线相对。离笙显然没有准备,一时呆愣当场。倒是梅落尘镇定得很,只是嗓音暗哑地问道,“笙儿找我,是来辞行的吗?”
过了许久,离笙才恢复了意识,轻轻点了点头,“这两年来多谢爷照顾。离笙没什么好报答的。呃…离笙知道爷见过的好东西多的去了。这半枚玉环…这半枚玉环希望爷能收下。”音落,离笙有些窘迫地低下了头。
梅落尘的视线落在离笙手中的那半枚玉环上,伸手取了过来。玉不是什么好玉,而且还只有半块。
“这玉是你娘留给你的?”梅落尘轻轻问了句。离笙一愣,继而又点了点头。
“本来是有整块的。是娘当年的陪嫁品。十岁那年娘就走了,只留下了这块玉环。后来爹染上了赌瘾,硬是要将这玉环拿去当了。我不舍,与他争执时,玉环落在地上就碎成了两半。一半还是被他拿去了…”
“既然是你娘的遗物,你就好生收着吧。”梅落尘将玉环又放进了离笙的手中,支撑起了身子靠在床头轻轻道,“去了相爷府,自己好生照顾自己。出了这门,外面的世界也不见得光彩。在这儿,你看到的都是和你一样的倌儿,谁也比不得谁干净。到了相爷府,见到的人自是不同了,冷嘲热讽的话总是避不了的。凡是多忍耐些。相爷而今待你不错,你自个儿也别恃宠而骄,好好考虑考虑往后的路。”
“爷…”离笙听着越发伤感。其实梅落尘这人在醉夜楼里怕是最好说话的主了。一般的小倌虽然敬他却也不怕他。大多都是怕那个管事的秦里。
“爷,这玉环你若不嫌弃就收着吧,权当是离笙送你的一份礼。”离笙再次将玉环推入梅落尘手中时,梅落尘也不再推拒了。
“走吧。”
“爷…离笙…给您拜别了…”离笙起身落拜。
“起来吧。笙儿你要记住,出了这门你便是相爷的离笙,不再是醉夜楼的离笙。”梅落尘别有深意的一句话让离笙微微一顿,随即轻轻应了声,便一步三回头地离去了。
梅落尘看着手心的那枚玉环淡淡一笑,将其放入了枕下。
------------------------------醉笑----------------------------
离笙走了,醉夜楼繁华依旧。少了一个红牌,自有后面的人顶上。来来往往,新旧更迭,欢馆之地便是如此。
九卿寒随着李沺来到醉夜楼的时候,正是醉夜楼喧闹繁华之时。门口红灯高挂,两边小倌巧笑,软言温语拉着过客。
“哟,李大人,您都好几天不来了,是不是有了新欢就忘了我们这些个旧爱了呢?”一名身着绿衣的小倌笑语道,引得其他小倌也是笑语不断。
李沺在这欢场混久了,自然也知道他们那客套话,伸手自然而然地搂过了那迎上来的绿衣小倌,调笑道,“我怎么会忘了小枝呢?实在是最近事忙抽不开身啊。”
“哟,这位爷是谁啊?”一名蓝衫小倌媚笑着向九卿寒靠去,却不想九卿寒闪开了身,险些摔倒在地,幸亏被另一名小倌扶住。
李沺见状忙松开了小枝,解围道,“这位可是贵客,还不领我们进去,找个红牌陪陪这位贵客。”
小枝也瞧出了这名一身锦服的人非等闲之辈,忙笑迎道,“呵呵,他是新来的不知事,怠慢了爷莫见怪啊。来,两位这边请。”
九卿寒随着小枝往里进去的时候,一踏入厅堂,原本热闹的堂内顿时冷却了大半。此刻正怀里搂着小倌的朝堂众臣们个个傻了眼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九卿寒。
九卿寒贵为王爷,有的是送上门的男宠侍婢,自然犯不着来这些个粗鄙之地寻花问柳。所以当原本从不会出现在欢馆的九卿寒突然出现时,这场面怎么不让人震惊。
九卿寒有趣地扫了屋内一眼,自然而然地在近处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也不开口说话,只是若有似无地把玩着茶盏。
一旁管事的秦里一眼便认出了九卿寒乃是当朝王爷,忙使唤着侍从去端茶倒水,还示意着另一旁的绿烟前去服侍。
绿烟踩着莲花步子,扭着身子来到了九卿寒面前,软着声音道,“绿烟给这位爷见礼。”
九卿寒也不抬眼,只是淡淡道,“你家鸨爷呢?”
绿烟闻言一愣,求助性地望向秦里。秦里忙上前道,“不知这位爷找我家鸨爷有何事?鸨爷身子不好,正在后屋休息。爷要有什么事,也可以和我说。”
九卿寒却是起了身,对着绿烟道,“带我去见你家爷。”说着还不忘回头对着李沺道,“李大人随意吧,不用理会我。”
绿烟再次看了看秦里,见秦里点了点头才带着九卿寒朝后院而去。直到九卿寒离开多时,前厅的人才如梦初醒般,不过显然已经没了玩乐的性质,个个都赶来向李沺打探九卿寒这次来到底是所为何事?难道当真只是来找这个鸨爷而已?
九卿寒来到后院,踏入一扇月拱门内,便看到了满园的菊花,菊花中有一棵月桂树。绿烟福了福身便告退了。
一条青石小道穿过菊花海,尽头处是一扇格栅桃木门。九卿寒在院中驻足,抬首见月下廊上一人倚栏把酒。
廊下红灯摇曳,照亮了那人浓妆艳抹的脸颊。本就嫣红的衣袍在红灯的点缀下更是艳丽无比。
今夜月色正浓,梅落尘手握酒壶在二楼廊下倚栏而坐。忽见不远处烟花烂漫,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浅笑。烟火照耀下,这抹笑容却显得妩媚动人。
谁人笑比烟花寂,谁人心比烟花落,常思,常思,且不如醉酒一壶,笑浮华。
梅落尘轻笑,视线不经意间落在菊花丛中,在看到九卿寒时微微一愣。显然没有想到这人会在这里出现。
九卿寒轻身一跃来到了梅落尘身旁,这才看到了不少丢落在地的酒壶。绕过空空的酒壶,九卿寒来到梅落尘身旁坐下,伸手将梅落尘揽在了怀里。
“爷,怎么来这儿了?要找小倌也该去前院啊。”梅落尘倒是自然地躺在了九卿寒怀里。
“我来本就是找你的。”九卿寒取过一旁被梅落尘丢弃的绣帕沾了些酒水就往梅落尘脸上擦去。
梅落尘轻轻撇开,几分醉意道,“我脸上又不脏,爷这是作何?爷来找我是有何事吗?”
九卿寒不语,夺过了梅落尘再次举起的酒壶,自顾自地用绣帕替其擦拭着脸上。梅落尘也不再多言,随着九卿寒擦着。尽管那酒水摩擦脸颊不免热辣,但梅落尘却是不在意,只是浅笑着看着院子里的那棵月桂树。
时间流逝,月过树梢。九卿寒停罢了手中的动作,静静地端看了梅落尘一宿,才慵懒一笑,“柳儿还是这般好看。”梅落尘闻言,对着九卿寒倾城一笑。此刻身后烟花再显,这笑却比烟花更灿。
九卿寒轻轻揽过了梅落尘,将下巴抵在其的肩上,嗓音低沉带着些许说不清的情愫,“柳儿哪有你这般笑得好看的。到底是做过倌儿的,称职得很啊。”梅落尘还没反应,身子却被九卿寒抱起,直接朝房内而去。
房门被一脚踢开的时候,九卿寒一愣,只见屋内满地菊花。梅落尘这时突然开口,“爷,您若想找个小倌陪,奴家可以给您安排。”
“我说了是来找你的。”九卿寒恢复了自若,径直朝屋子一侧的床榻而去。
“可是我不接客。”九卿寒也没料到梅落尘会说这句话。梅落尘说这话的时候嗓音是一如既往地柔和,没有什么誓死不从的坚定,似乎只是在叙述件再平常不过的事罢了。
“爷,想把我当那人说说话什么的,我也不在意。只是落尘不接客。”此刻梅落尘已经被九卿寒安放在了床榻上,就这么平躺着看着居高临下的九卿寒。
“人生在世,很多事由不得自己。”九卿寒轻叹,直接刺进了梅落尘体内。梅落尘勾了勾嘴角,也不再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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