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910 更新时间:09-12-02 19:07
我醒过来的时候,天气很好。秋天的早上带着些凉意,却很舒服。
瞪着眼前的青帐顶,真的恍如隔世。
我是凌长歌?还是顾君凌?……我想,今天我该是凌长歌。
关竞秋推门进来的时候,我笑着对他说:“别你呀我呀的,叫我长歌吧。”
他的眼神里有些受宠若惊。这是从那个晚上到现在,作为一个臣子,他最应当露出的正常表情,可惜,只有一瞬。
他也笑了,说:“长歌。你起晚了,头疼么?昨晚上你哭了很久。”
我摇了摇头,简单梳洗一下吃了早餐,便拉着他去看武林大会。
很多人认识我,我这张脸,就是进门的通行证。
关竞秋跟着我坦然自若地走进去,没有人敢盘问。他现在的气度,很像一个世家的公子。
这种人在我身边达八年之久,我居然都没有发现过什么。
不过,即便是发现了,那又如何呢?
有专门的位子给我留着,还有凌珏的。这么多年,三次武林大会一直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参加的。
我坐在原来的位子上,将上首给了关竞秋。然后开始聚精会神地看比武。
开始的时候,其实没什么好看的。这是第二天,第一天更没什么好看。我只是在下意识地寻找,当年他的身影。
没有。没有相似的软剑,没有相似的身法。
在我满心失望回头的时候,关竞秋已经被人群包围了。
我看着他得体地微笑,保持着神秘。看向我的时候带着微微的暖意,怎么也跟平时在我身后不声不响的侍卫长联系不起来。
“竞秋!”我唤他。他先向周围的人说了几句什么,就向我走来。
我忽然想到,当初大哥也是这么唤了一声“凌珏”,那个人就带着笑走过来。
我早该知道的,早该知道大哥对他意味着什么,却在再见他之后生出不安的欣喜,虽然带着惨淡。
父皇半年之后驾崩了。他早知道不久于人世,于是生拉硬拽地将我推上皇位,自己先去了。母后在被尊为皇太后之后,自请搬到皇陵,守了半年,也故去了。我竟连最后一面也不得见。
唯一留下的,是凌珏。
我用大哥的名义留下了他,忐忐忑忑地企图用自己的一腔热血温暖他。
我现在想来,大概他早已察觉。只有我还像个傻子。
那段时间,有种冬天过后的感觉。似乎所有的惨淡都在慢慢消退。大哥故去之后,我头一次觉得生活依然有希望。
按照父皇的安排,凌珏本来就是辅佐太子的。朝中很多事情他都参与,因此在他的帮助下,我连拉带打渐渐地将藩王的兵权收回手中。他的父王退位在封地,凌王之位由他来接任。
我知道那五年的时间里,他杀了不少人。尤其是藩王子子孙孙们。用的是我的名义。
我渐渐看不清他,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
五年的时间,足够让我如愿以偿地得到他。
但是……为何酒后他会对着怀里的我,叫着大哥的名字?泽……
我甚至连嫉妒都不敢。因为那是我至亲至爱的大哥,除了误会过我一次,一直对我很好。
在他面前,我如此卑微。
“长歌?”
“嗯?”我抬起头,见到关竞秋盯着我。
他问:“你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如此恍惚。
他扶着我的肩,声音有些低沉的响起:“我们回去吧。”
走到半路,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便问他:“那些人问你,你怎么说你身份的?”
他无声地笑了一下,说:“我说我是你的师兄。”我一直盯着他看,见到他的笑容,情不自禁地也笑了。我叫了一声“师兄”,他很高兴。
这一年的武林大会,我依然有人陪着。
到了晚上的时候,关竞秋又拉着我出门去了,说是这里有九灯节。可是,我并没有听说过。
想起来了,以前跟凌珏来的时候,时间安排的很紧,五天的比武他只在第四天到,结束了便带着我离开。好像专门就是来比武似的。白天在台上跟几个人打一场,再小心都会受点伤。我每次看他受伤又心疼,执拗地把他按在客栈里上药不让他出门。
现在想想,我们从未一起在这民间的热闹中走过,没有一起放过河灯,没有一起抢过东西吃。他没有为我猜过灯谜,我更没有为他题过一句诗。
我看着不远处摊子前一心一意挑着草编蚂蚱的关竞秋,眼睛有些发热。不知道是为过去伤心,还是为现在感动。
正在发怔时,一双大手将我的手捞到手心,接着手里就多了一个微凉湿润的东西。原来就是他刚刚买的东西,新鲜的草叶,肯定是新编好的。草绿色的小东西静静地卧在我的手里,小时候师傅的桌子腿边总有这些,不知道是哪个淘气的师兄师弟放的。
关竞秋笑着说:“你没见过吧?我猜你会喜欢的。”
我将小蚂蚱在他眼前晃了一晃,故意地说:“我见得多了。还没我做的好呢!”
他做出一副受伤的神色,我心里想笑。
也许是这个氛围实在太好,连日来凝在我心底的情绪渐渐消融了一般,终于没那么压抑。
其实我并没骗他。
小时候有一次师傅罚我罚的狠了,先是受了皮肉苦,再让我跪在桌前背心法口诀。我分了心看那些小东西,总是有一两个错处。我自己也气愤,但是总是不由自主被吸引了。那篇长长的口诀我背了三十遍,终于过了关。最后临走的时候,偷偷地拿了一个。
后来一个人跑到后山,我将它拆了,自己琢磨着又编好。以后受罚了,就跑到后山,坏了一个,就扔一个,再编。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师兄师弟我都没见过面。我在宫外,童年的玩伴就是后山的生灵,加上很多草编蚂蚱。
不过,师傅是不怎么愿意让我玩的。他对我很严厉。我现在想来,师傅是真心为我,只是小时候不懂,只想早早地离开他,伤了他老人家的心。
每次回宫,都让我感到无比陌生。一年回宫一个月,我没有多少银子,只好用这些个小玩意儿收买着我自己宫里的小宫女和小太监。他们私底下一边说我有一双巧手一边感叹着我可悲的命运。
我想,我一直是嫉妒着大哥的吧,可惜以前我不知道。宫人们见到他会恭敬畏惧,见到我,有的人连行礼都是敷衍。我和他们一样,也是恭敬畏惧的。只不过,我没有那么谦卑和谄媚。
师傅教导我说,让我在宫里尽量的心直口快些,可是我做不到。所以后来在宫里,我越发的少言寡语,过不了几天就回山上去。在他们看来,应当是越发的阴沉。
后来直到我登基之后才知道,当年有人怀疑我有所图谋,只是大哥将那人劝慰了一番就没了下文。想来,当年大哥丝毫没有将我当作威胁。多亏了这个,我才有机会和他做一回真正的兄弟。
大哥光明磊落,我却自私狭隘。他当年若是做过什么,我知道了肯定是不会罢休的。幸好,他没有。不过那个人就没那么好命了。凌长歌是翩翩君子,顾君凌是狠毒小人。这是当年凌珏的话。我只有在宫外,才能够做我的凌长歌。
凌珏总是执拗地要把凌长歌和顾君凌分清楚,以至于有的时候,我总是会费很大力气想自己到底是哪个。
有一次,他问我到底爱他的是谁?我说,是我。他将我按进龙泉宫的浴池里,捂住我的口鼻,在我耳边说:“只有长歌可以爱我,顾君凌不能。”我不能说话,也看不到他。想摇头点头都不能。不知道他把这句话重复了多少遍,因为我很快就陷入昏迷。
我居然忘了,我也是习武之人;我居然忘了,我可以运气。我想,也许那是我下意识的选择。昏迷了,就不用顾忌着疼,他可以肆意凌虐我。
第二天早朝,我醒得迟了。睁开眼就看到他坐在我的床边,眼神很复杂,我看不懂。我扫了一下四周,大内总管战战兢兢地侍立在门口,外面隐隐约约地是几个捧着洗漱所需品的宫女。
我问了一下时间,竟然已经迟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想想身上的疼,又钻进被窝里,对外面说今日不早朝了,我很倦。
他一直没有说话,甚至到了我差不多又睡着的时候也没有。后来我睡熟了,还做了一个美梦。梦里面,他十分温柔地拥抱我,温暖而安全。真是我从不敢奢望的,柔情。
我悄悄的哭了。我的侍卫长也知道,私下里,我是个爱哭的皇帝,虽然我在朝堂上无比冷峻,让我的臣子们惧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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