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4622 更新时间:11-02-06 11:18
正当弯月欲上岸时,她忽然听到了船桨划水的声音,这个地方,怎么还有船家?
弯月疑惑地回过头,见到一个男子坐在一叶扁舟上,狠命的划着船,而他身后不远处,就是一条巨大的官船。
糟糕,官船上站立的,全是黄色的柔然人。他们不停地朝着扁舟上的人放箭,同时还发出“嘎嘎”的笑声。若这笑声好听也就罢了,偏生听着跟鬼哭狼嚎一般,惊得芦苇丛中的无数水鸟拍着翅膀,纷纷逃离开来。
此时再不拔刀相助,更待何时。
可惜,弯月的身上没有刀,就算有刀,她也不会使。
弯月忙淌水过去,示意那个人将小舟划过来。船上的男子已经被几只羽箭射中,所幸他看到了弯月,忙拼着命将船往这里划来。
弯月在淤泥里踏了一段儿,终于上了他的船。她接过船桨,使出全身的力气向着芦苇丛中划去。
前面,是一条细细的蜿蜒水道,两旁就是茂密的芦苇丛。依着柔然人所乘大船的吃水深度,他们定然无法行驶到浅水处。可惜,弯月划入芦苇荡没多久,就听到后面传来了踏水的声音,哗哗的水声此起彼伏。
糟糕,柔然人下船了。
此时,后面中了箭的男子艰难的说道:“姑娘,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可惜我命归于此,怕是无缘报答了。在下姓沈名末东,临去前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姑娘务必帮我达成。”
弯月回过头,边摇船边劝道:“沈公子别这么说,天有好生之德,我们一定能逃出生天的。”
沈末东捂着伤口,凄然地笑道:“姑娘,好人有好报。你且听我说下,我这里有一锦盒,请你务必要将它交给当今圣上或五殿下。此外,这个锦盒意义重大,姑娘千万不要擅自打开来看。”
一个小巧的绿纹锦盒,被塞到了弯月的手里。
“有劳了。”沈末东的表情忽然平和起来,他勉强站起身,忽的跳下船去,在日光的照耀下,他怀里的寒光闪闪而现。
“喂,你快回来,现在过去是要送死啊。”弯月忙停下来喊道。
沈末东闻言,却并未回头,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芦苇丛中。前方,传来了众人的喊声:“他在那边,别让他跑了。”
远处,几声惨叫响起,一群水鸟儿,扑着翅膀飞到了天上,不安地在空中回旋着。一时间,万籁俱寂,唯有湛蓝的天空,飘过了一层厚厚的白云。
两行热泪,从弯月的眼中流出。透过茂密的芦苇丛,她依稀看到前方河水,已被鲜血染得通红,而几个柔然人,一边破口大骂着,一边踢着倒在水中的沈末东,在叽里呱啦几声后,众人扬长而去。
待弯月回去时,天已经差不多黑了。幺一不安地站在大门口,二丫紧紧依偎在幺一的腿边,两只小眼睛不安地看向周围。见到弯月回来,幺一忙迎了上去:“弯月妹妹,怎么这么晚回来,不要紧吧?咦,这个人是?”
弯月忙“嘘”了一声,同时指了指里面的人,示意幺一进去后再说。沈末东的身体靠在她的身上,虚弱的身体似是有温度,可这个人的生命,已经岌岌可危。
在幺一的帮助下,弯月偷偷地将沈末东塞到了自己的房间。全程观看的二丫张着一双好奇的眼睛,奶奶地问道:“姐姐,那个男人是谁,怎么流了那么多血?”
“二丫乖,现在能不能帮姐姐个忙,替姐姐在门口看看,如果有人来的话就大声告诉姐姐一声,好不好?”幺一抚着二丫的头,笑着问道。
二丫乖乖地点了点头,她自觉地退到了门外,坐在小板凳上,放起风来。
见到二丫离去了,幺一靠近弯月,悄声问道:“妹妹,这个人是?”
弯月摇了摇头,低声道:“姐姐,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刚才在采芦苇的时候,看到他被柔然人追杀。他说他叫沈末东,为了保护我,他冲出去跟柔然人血拼,结果成了这副样子,命在旦夕。对了,张大夫回来了没有?”
幺一面露难色:“张大夫自此出去后,就没有再回来。其公子亦是如此,我真担心……”
“担心什么?”弯月闻言,紧张地问道。
“自古伴君如伴虎。”幺一沉吟了一番:“我担心,四皇子的伤无论能不能治好,都会为张大夫带来一场祸事。”
弯月的心,登时纠紧了。古时,华佗为治曹操的头痛,提出开颅之法,被曹操杀害;扁鹊屡次谏言蔡恒公,都被置之不理,最后不得不逃出蔡国才得到一线生机。
文人难做,一点儿不敬的言论都能入狱N年;大夫更难做,一丝儿不慎,就再也不能悬壶济世了。
“应该不会这么惨吧。”弯月心存侥幸地说道。
幺一眼垂落下:“但愿不会。”
此时,躺在床上的沈末东似乎呻吟了一声,弯月见状,忙拍脑门道:“哎呀,我这个糊涂的,竟然忘了拿三七了。”说完,她连忙跑出去,去药房拿了一点点三七,在磨成粉后用白开水调匀,随即灌入了沈末东的嘴里。
三七乃止血良药,最简单的法子就是磨成粉冲服。如果是痈肿并疼痛不止,可用米醋冲服。
“糟糕,他好像有点儿发热。”弯月触到他的体肤,担忧的说道。
幺一担忧地靠了过来,打量着这个叫沈末东的男子,只见此人天庭饱满,鼻梁高挺,眉毛黑且浓密,眉目间不时地流露出英气,让人见之忘俗。
这个男人,恐怕来历绝非一般。弯月这小丫头没有心思,见人就救,但愿她别招来一身祸就好。
这夜,弯月时不时的擦拭着沈末东的额头,同时不忘擦着他的手。幺一虽然倦怠,可也不辞辛苦地帮弯月煎了一碗芦根,喂男子吃下。
第二天,当阳光晒到疲倦的趴倒在桌子上的弯月时,幺一悄悄推门进来,推了推弯月笑道:“好妹妹,快起来了。”
“怎么了?”弯月揉了揉困乏的眼睛,懵懂地问道。
“张大夫和七公子回来啦。”幺一善意的提醒道。
“是吗。”弯月闻言,倦意退去了一半儿,忙小跑了出去。院外,若涵满腹委屈的站着,而张大夫则一脸垂头样儿,似是很不满意。
这是怎么了?正当弯月打算开口询问时,张大夫冲她使了个眼色,推开门走入了房中。弯月会意,眼见此处无他人,也跟了进去。
屋子里,张大夫坐在板凳上,抚着胡子似乎在考虑着什么。见到弯月和幺一进来了,他忙站起身来关上门,说道:“唉哟,老头子我昨天就不该接这生意。”
“哦?”幺一蹙起黛眉:“大夫,此话怎讲?”
“别提了。”张大夫苦恼的站起身:“老夫身为大夫,看病救人乃第一要务,救治那四皇子,也出于此心。可是,四皇子脱离危险后,竟然要老夫跟他前往军营,去做他的军医,还咄咄逼人地说,如果老夫不去,就是对国家的不忠。哎,老夫不是不想救人,只是军营里杀气太重了。”
幺一默默地低下了头,手指在不停地掐算着。而弯月则灵光一闪,问道:“师父,你要去四皇子的军队里做大夫吗?”
“怎么,你想去?”张大夫白了白眼,胡子吹起,一副小孩闹别扭的样子。
弯月忙靠到张大夫那里,问道:“听说,陛下与五皇子,正率兵往这里赶,不日就会到达?”
“是又怎么样,我说你这丫头,攀龙附凤的事儿可别想。”张顽童瞪起眼,警告弯月:“我那小子若是欺负你,我自会为你出气,可你这丫头要是负了我家小子,老头子我也不会看在你是女人的份儿上,饶了你。”
弯月听了,一脸委屈地说道:“张大夫,你说的是哪儿跟哪儿。我哪里要攀龙附凤了。四皇子这人我也见过,总感觉他阴森森的,满肚子深水。你若是去了他那里谋事,将来少不得被他牵制,如若哪天他失了势,首当其冲遭殃的,还不是您吗。”
张顽童闻言,脸上的怒气消去了大半。他捻着胡子应道:“话虽这样讲,可那个人好歹是四皇子,若是拒绝了他,难保将来不会惹来麻烦。可若是去了……”
“师父莫怕,我倒有个法子,不知能否行得通。”弯月此时上了来,小心翼翼地说道。
“什么法子,哎呀,你说就是啦。”张顽童不客气地摆着手,说道。
“师父……”弯月忙附耳上去,嘀嘀咕咕的说了起来。
“什么,你……”张顽童刚想大叫出来,却被弯月心虚的捂住了嘴:“师父,小声点儿。”
“你这丫头,我可事先声明,你绝对不能做对不起我家小子的事儿。”张顽童不依不饶地说道。
“师父,”弯月有点儿生气:“你看你说的,我就去几天吗。到时速速脱身,谁也不会连累到你。”
张顽童虽然不认可弯月的法子,可是,能摆脱四皇子邀请的法子,貌似还是这个可行。
第二日,弯月易容成一个俊俏的小生,跟着张大夫进了四皇子所在的驿馆。一身病态的四皇子宇文夙然,慵懒的坐在卧榻上,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为他那暗夜流光的眼睛,增添了些许邪魅。
“这位是?”宇文夙然眯起狭长的凤眼,上下打量着弯月。
“回殿下,这是老夫的世侄,年纪轻轻却医术高明。他听闻殿下这里有意招贤纳士,故前来投奔殿下。”张大夫跪在地上,不卑不亢地说道。
“哦,”宇文夙然扬了扬眉毛:“张大夫的意思,是不想跟随本殿喽?”
张顽童还未想好如何回答,弯月已然跪倒在地,说道:“草民江半夏,见过四殿下。恕草民斗胆,古时毛遂非贵族之家,却能以数语化解赵国危机。半夏虽无口若悬河之术,但愿能以一身杏林之术,为军士们造福。还请殿下念在我师伯年纪大腿脚不便的份儿上,不要再让他担惊受怕。”
“你这小子,口齿倒很伶俐,本殿问你,你师从谁家?”宇文夙然的嘴角露出了一分不明的笑意,问道。
“回殿下,草民祖上世代行医,草民耳熏目染,故学得了一身杏林之术。”弯月低头答道。
“江半夏,你是何方人士?家里还有什么人吗?”宇文夙然并不想在此时罢休,追问道。
“回殿下,草民乃雁城人士,家住十里铺子。家中除了父亲外,再无其他亲戚。”弯月如是答道,其实,江半夏此人非她杜撰,而是确有其人。巧的是,此人男身,与她同岁,而且与她家住的很近。雁城不是一个大地方,街坊邻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所以弯月放心的用了这个名字。
“好,江半夏,既然你毛遂自荐,本殿也就做个顺水人情,留下你。张大夫,想不到你竟有一个这么乖巧的侄儿,真是福气。”宇文夙然语气含酸地对张大夫说道。
张大夫忙应了一声:“不敢不敢。”同时撇了撇弯月,示意她好自为之。
而宇文夙然,此时也顺水推舟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本殿也不为难张大夫了。江半夏,今晚你收拾好行李,明天早上,自会有人接你过去。”
就这样,弯月代替了张大夫,孤身去了江州的军营。如今,江州的兵力尽数划在了四皇子的兵力之内,而京城旁边的几座州郡,兵力也尽数归于四皇子。
屋子里,弯月正在收拾东西。幺一牵着二丫的手,担忧地说道:“好妹妹,这场战事不知何时才能结束。军营里的危险远比在这里要多的多,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千万别逞强。我这里有一个锦囊,妹妹不妨收在身上。不过,这个锦囊只能在最危险的时候打开,否则就不灵喽。”
弯月忙接过幺一的锦囊,谢道:“多谢姐姐,这个锦囊,不会也是天机吧。”
幺一淡雅地笑道:“哪有那么多天机,只是会在危急时刻,为你出个主意的死物罢了。对了,我刚收二丫做了我的义妹,我本名秦静姝,该给她起什么名字好呢。”
问到起名这个事儿,这可难倒了弯月。她摸了摸脑袋,憨笑道:“起名这事儿,还是姐姐拿主意吧。”
“嗯,既然如此,那不如叫她……秦静如?”幺一调皮的眨了眨眼,笑道。
“秦静如?”弯月沉吟着这个名字,心里忽然间浮现出大姐宛如的样子,等等,她吃惊地看向静如,发现后者正伸着肉肉的脑袋,微笑着看向自己,表情像极了她的大姐宛如。
秦静如,江宛如?弯月张大了嘴,心想,不会这么巧吧。
幺一看着弯月,微笑着不语。她拍了拍静如的头,笑道:“各有各的机缘,弯月妹妹,相信老天会有公断的。”
弯月不置信地看向静如,后者则歪着肉肉的脑袋,好奇的看向眼前的丑姐姐,似是在说:“弯月姐姐,你干嘛老看我,表情还这么怪。”
“静如,你多大了?”弯月俯下身,询问小静如。
静如的小手抚着下巴,昂着小脑袋算着说道:“姐姐比我大两岁,她今年六岁了,那我今年,应该四岁了。”
四岁……这年龄似乎也对的上,这小家伙,真的是大姐宛如的转世吗?
幺一拉着静如的手,哄到:“好了静如,今天就到这里,来,快点儿睡觉吧。”
静如打了一个哈欠,她乖巧地跟着幺一走了出去,临别时还冲着弯月挥了挥手。
此时,大概谁都没有注意到,一直躺在床上的沈末东,眼睛微睁了开来。听着两个女子的言语,他的嘴角,似乎升起了一丝浅笑。
各有各的机缘。对于活着的人而言,未来的路,还很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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